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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朝堂激辩(1)

听到中方提出的要求,副岛种臣大为不满,中国皇帝想耍威风,在中国这么广大的领土上还不够吗?居然要我们日本人也听从他的指挥?带着这样的情绪,再和总署衙门展开此番出访之际的彼此礼仪纠纷进行的谈判中,他的神情就不是很好看了,"阁下这话请恕外臣不敢苟同。我日本是独立之国,位列东洋,贵国和我国的交往,本来就该是在平等的原则上——与贵国对待西洋列国应该一视同仁才是的。"

他说,"鄙人知道,当年惇亲王远赴欧洲各国,也曾经觐见西洋各国的君主;其时在彼此公文中所使用的官方语汇同样使用的是觐见字样。怎么到了我日本国这里,就有如此分歧呢?"

奕也觉得很为难,此事确实是己方不占道理,而且日本人所要求的也并不是很严格,只要仿照与西洋国君主相见时所行的三鞠躬礼即可;就是这样,皇帝也不同意,只允许行一鞠躬礼,而且,日本天皇也要起身还礼;这实在是稍嫌过分了一点。

在会商进行之前,他几次在御前奏对的时候谈及,皇帝始终不肯点头,最后只是说,"若日本人始终不肯答应的话,就把和天皇相见这一款去掉,也好省得彼此不能通融。"

但这样的一款是日本方面强烈要求的,也是明治天皇在御前会议决定邀请中国海军到访之后,一直念兹在兹的大事,是绝对不能去除的。据三条实美给副岛种臣发来的私人信件中称,陛下一直急切的盼望亲眼见到中国的铁甲舰的英姿,甚至为此和他这个太政大臣大声咆哮,年轻的天皇根本不考虑其他,只想见到在越南近海和法国人一战建功的北洋海军。

在信中,三条实美很坦直的对副岛种臣说,经过御前会议的商讨,日本天皇以下,都不能同意中国方面提出的请求——对中国的一国亲王行以平礼,若是作为定例约束下来的话,日后要是有机会见到中国的皇帝陛下,又该如何?难道行跪拜礼吗?此事断断不可!为此,即便使邀请中国舰队出访的使命不能达成也在所不惜,到时候,自己宁愿在陛下面前请辞太政大臣的官职,也不能留下这样的千秋骂名!

为此,副岛种臣的态度非常强硬,在谈判的时候,不惜以停止邀请中方出访为要挟,也丝毫不肯退步。

"公使先生的意见,日后本王会逐一向我大清皇帝陛下奏报。"奕慢吞吞的说道,"不过,此番出访,是贵国太政大臣三条君亲自草拟信函,又托请阁下转呈总署衙门,如今为礼仪细节,而致罢事,阁下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副岛种臣暗暗欢喜,听奕说话,似乎有软化的迹象,"阁下这话请恕鄙人不能赞同。"他趁热打铁的说道,"邀请贵国海军西去日本,本来是抱着两国友好,近邻敦睦的觉悟来进行的。而如今贵国上下,纠结于礼数细节,进而更以属国之身衡量我日本独立之国,照我看来,若是此事终不能达成的话,即便遗憾,也是应该由中方承担责任呢!"

奕给对方说得哑口无言,"那,"他转转眼睛,又问道,"不知道贵国所定的行礼细节,又是如何?"

"一如西洋各国往来日本公使,行以三鞠躬礼。"副岛种臣说道,"我天皇陛下,还以一鞠躬礼。"

奕点点头,向同桌而坐的宝鋆示意,后者起身,"大使先生,这一次的会商暂时告一段落,等我家王爷上复天子之后,再来与贵国正式的答复。"

正式会谈告一段落,副岛种臣也收起一团凛然的神色,改为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的笑容,向奕几个人拱拱手,"王爷,列位大人,鄙人方才言语之中若是有所得罪的话,请各位见谅吧。"

"大使先生和我等都是为国事商谈,彼此秉持立场,正该是人臣本色;请不必如此多礼。"

"是。王爷说的是,外使都记住了。"副岛种臣笑容可掬的说道,"不知道尊敬的皇帝陛下近来身子可好?自从上一年的年底,圣诞节庆之后,鄙人偶尔想起和大皇帝陛下的几番相见,真是让人流连啊。"

"哦?大使先生这话怎么说?"

"咸丰皇帝一代雄主,远见卓识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之外,还有如此一番的口舌之利,令在下觉得无比倾慕。"

"大使先生,我大清皇帝陛下是四海之主,阁下谈及的时候,还是要礼敬三分的好!"宝鋆在一边冷冷的说道。

"哦。佩衡先生误会了,在下的这些话,绝对没有玩笑之意。"副岛种臣急于辩解似的,连忙说道,"只是回忆起当年和大皇帝陛下同在这张谈判桌前,为两国友好往来而唇齿纠缠,当时只感觉..."顿了顿,他向空中虚虚一拱手,"只感觉甘某人言辞锐利,为国争雄,诚然是能臣颜色。"

"...事后方知,原来甘先生竟然就是大清国的咸丰皇帝?呵呵...,本使多日以来,一直想当面向中华皇帝陛下表示言语中的失敬之处。今日不如就请王爷并列位大人代为转达吧?"

"好!"恭王颔首,"阁下的这番话,本王日后定将转奏皇上。"

还不等他端起茶杯,副岛种臣先识趣的躬身行礼,带着随员和翻译,走出了总署衙门大堂。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军机处在值庐相见的时候,奕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来,"涤翁,您见多识广,皇上终不肯在对日出访礼节一事上点头的话,可有什么解决之道吗?"

"怎么,还是不肯答应吗?"看奕懊恼的点头,曾国藩沉思良久,"我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了,多年以来,在政事上从来都是以公心对待,如今轮到日本,居然就像换了人似的?"

"倒不如就以这一节向皇上进言?"

"丹初,这话是何意?"

阎敬铭大小眼一起乱眨,嘿嘿一笑,"等一会儿见面的时候,王爷不如这样说..."

几个人听他说完,同时微笑起来,"好!想不到丹初还有这样一番急智!等一会就以此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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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殿行礼,奕几个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把近来朝堂上的政务处置分别奏陈了一遍,随即脱帽请罪,以始终说不服副岛种臣,眼见这一次对日出访之事要化作流水为由,向皇上请求处分。

还不及皇帝说话,曾国藩在一边先出言了,"臣想,我天朝以公正之心对待四夷各国,日本孤悬海外,也是其中与我大清往来最称频密之国,朝廷还是该一视同仁才是的。"

"你是说朕在对待日本一事上有失公正是吗?"

"臣等不敢。"奕立刻接上曾国藩的话头,袒露心声,"皇上圣心之中厌恨东瀛,早是臣民所共知之事。臣弟以为,皇上此番以私情代国事,诚然是有失明君气度!"

"大胆!"皇帝为他的奏答激得大怒,"你这是在和朕说话吗?你还懂不懂规矩?"

眼看话头已经入榫,君臣两个要当众吵起来,曾国藩、赵光、阎敬铭三个人赶忙躬身行礼,口中说道,"皇上,请息怒!王爷也是一心为国,言语之中有失却臣仪之处,请皇上不必记在心上吧。"

这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在为奕求情,实际上却隐含着几个人对皇帝一意孤行的不满。

皇帝震怒之后,转头一想,也能听得出来,奕的话不能算错,对于日本,他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将这种情绪也带到政务处置之中了。而这,却是与他一直以来所奉行的公私分明的意念相违背的。

"朕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他苦笑,"那,日本人是什么条件?"

奕把副岛种臣的话说了,皇帝摇头,"不行!"他说,"老五是朕的血亲兄弟,朕都要以礼相待,遑论小日本儿?此事不行!"

看又要陷入僵局,奕赶忙说道,"皇上,臣弟想,不如折中一下,让惇王行一鞠躬礼,许乃钊、沈葆桢、丁日昌等人行三鞠躬礼;日本天皇行一鞠躬礼,以为答谢。"

"这是对日本天皇,对于其他的大臣呢?"

"一概行以平礼。"

"好吧。就这样和日本人说——告诉日本人,若是这样的条件他们还是不答应的话,就算了。"

"是。"奕心中暗喜,口中答应着,"皇上,还有一事,是日本大使副岛种臣托臣弟向皇上转达歉意..."

听他说完,皇帝翻着眼睛想了想,"老六,你以为副岛种臣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臣弟想,这自然是日本公使于我皇上有濡慕之心..."

"你想得太简单了!若说副岛种臣对他们的天皇有濡慕之心,朕还相信,对朕嘛,只怕除了恼恨,就是窝火了!你记住,这些人说话,没有一句话是没有深意的!常怀着一颗与人为善的心思和日本人交往,你早晚吃亏!"

奕很不以为然,又无可答对,只把这番话当做是皇帝心中憎恶日本人之下所发出的牢骚,半句也没有放到心中。

看看政事有了个暂时的结果,曾国藩躬身说道,"皇上,皇上前几日说,要选一明朗清凉日子,驾临臣府,臣退值之后,暗自思忖,于阖府感戴圣恩之外,臣却以为,此事不可行。"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欢迎朕去?"

"臣岂敢。只是臣想,如今国家用钱的地方多,为臣府作为接驾之地,又要工部、内务府多方疲扰,举凡种种用度,皆需内帑支付。臣心中不忍。"他说,"皇上若是有意降恩广平小儿,不如径直宣长公主入宫,也好省却各项花用靡费。"

"朕和你想得不一样。"皇帝微笑起身,在养心殿勤政亲贤殿中来回踱着步子,"大公主是朕的长女,出降你曾府不足一年,便诞下麟儿,这不但是你曾府之荣,也是朕心中欢喜之事。"

"是,臣心中欢喜与皇上一般无二,但也毋庸为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耗费靡仍啊。臣这点心思,请皇上体察。"

"你心里怎么想的,朕知道。不过就是怕你府中大肆铺张,花用国币,担心日后有人找你的麻烦——此事是朕定下来的,谁敢多说,让他到朕面前来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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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日,肃顺从天津进京。他这一次来,是为了直督之任真除,他所上的一折一夹片事。

咸丰二十一年的二月十三日,胡林翼病逝于北京,肃顺真除直隶总督,在上表谢恩之外,又附带了一张折片。在折片中,他提出一个建议,即在天津设立武备学堂,专门为绿营部队,培养新式军官,至于冲任其间的生员,从全国绿营部队中,挑选有游击以上功令的军中将士,经过四年时间的培养之后,以新式战法,统领全军。

皇帝深知,以肃顺的学识,是怎么也想不出这种新式武备学堂的建议的,这一定是出自他府中清客之手,但这没有关系,建立陆军学校,也一直是他的梦想之一,如今山东威海、广东黄埔两地已经有海军学院在教学和即将展开教学,而绿营部队的将官的培养和教育,却还是一片空白;正好,肃顺的这道奏折,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缺。

他专门招军机处议此事,赵光、阎敬铭和奕对军制所知不多,未必能够说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只有曾国藩的话,是他想认真听取一番的。但他没有想到,曾国藩于此事却持和肃顺相反的态度,"能够选有所功令的军中旧将入院学习固然是极好;但臣以为,其中有三点弊端。"

"你说。是哪三点?"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用诸四海而皆准。军中情势特殊,绿营兵士都是穷苦出身,受军营铁律所约束,尚不免有聚众违法之事,何况军中主官尽数不在?到时候,一旦出事,便是极大事体,不但于军情极为不利,更恐有害所驻一方百姓。"

"你这话不对。"皇帝抢着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说军士没有主官管着就会出事呢?再说,即便真的招收游击以上的旧将入院学习的话,也不是将这些人尽数抽空。"

"是,这正是臣要说的。"曾国藩一句不让的反驳道,"陆军学院虽然是新建之所,但有山东、广东两处海军学院先例在,天下人皆知,这是朝廷予无功名的年轻人以登进之途——届时,一定会有很多人抢着挤占有限的名额。若是为此引发军中宿将的不和,又当如何处置?"

"这就是你的第二个弊端吗?"

"是。"曾国藩朗声说道,"还有第三,便是只招纳有功令的将领,而不招普通士卒的话,臣担心会有人以为朝廷厚此薄彼,于绿营军制不利。凡此种种,倒不如干脆不要办这样的陆军学院。"

"你这是因噎废食。从咸丰四年,你在天津演练光武新军起,便是全都依靠着一传、再传子弟分驻各省,训教部下,以为薪尽火传。这样的做法并不是不好,不过效率太低。绿营新军制成军以来,能够说得出名字的,也全都是当年参加过对英法作战的第一期将佐。我大清士卒超过百万,能够独当一面,领军作战的有多少?如同贫儿数宝,屈指可数的很有限的百十个人吧?"

"朕看过肃顺报上来的折子,现在的天津杨村光武新军所出生员,早已经不复见当年的飒爽英姿,取而代之的,又是如新军制之前的一片疲沓景象——难道还要像当年那样,派一个人到天津去,重整旗鼓,一切从头来过?这样做未必是不行,但日后呢?等到旧情复现,难道还要朝廷再选派新人,一遍又一遍的重新来过?重蹈覆辙的事情,朕是绝不做的!"

"至于你说的这些问题,只要认真想一想,就能够找到解决办法。朕一条一条和你说..."他端起御案上温热的参茶喝了一口,却并没有就此阐论,而是起身入内,将众人招至暖阁中,让几个人坐下,这才说道,"先说第一,你担心兵士失却管束,日后有不法情事。这又何必担心?绿营兵士分驻各省,不论是总督、巡抚、知府,都有节制兵事的权限;难道仅仅因为少了几个直属长官,就会有人敢以身试法吗?"

曾国藩打起精神,认真的听着,"皇上,臣所担心的是物自腐而后虫生。兵士身在军营,..."

"这更加不会了。"皇帝对曾国藩略有几分不满起来。他这是怎么回事?为陆军学院一事,和自己这样的唱对台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