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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酸菜汤

就在梅用与谢鹤语听着雨声,正在东拉西扯之时,庙外却突然涌入一队人,步行的大概十几个左右,其后又跟着几辆马车,一人探身向后殿望望,便听到其回报道:“禀主公后殿干净些,小的们這就布置。”接着只见突然有四五个穿绸挂缎之人举着粗大的蜡烛“呼啦”便涌入梅用与谢鹤语身处的后殿,一言不发便开始洒水扫尘,一丝不苟地清理起早已残破不堪的庙宇,只见其熟练地将后殿屋顶破漏处用油纸糊好,又在灯光明亮处铺上上好的波斯地毯,片刻又摆上茶几座椅,茶壶茶具一应俱全,而此刻外面已经隐隐传来烧水做饭之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方才还是一副破败之相的破庙竟可转眼间焕然一新!而那些人竟然对此刻在后殿的梅用与谢鹤语却视而不见,只顾着埋头布置房舍。

梅用猜测這些人必定非福即贵,平日定然眼高于顶惯了,又如何会将他二人瞧在眼里?只是一时也猜不出這些人的来历,见那些人既然没有出言勒令二人立刻离开此地,总还算得上有礼,心下虽然略略戒备,表面上却滴水不露,只拉着谢鹤语视而不见地继续谈天説地。

一切收拾停当,那主公终于姗姗而入。梅用一时好奇抬头望去,只见来者三人,左手边一个乃是个穿着员外服的胖子,五十开外,看来倒颇像是个慈眉善目的买卖人,一双小眼虽然似乎总是在笑着,但却又时不时露出一丝精明;右手边一个却十分消瘦,看来也是五十开外年纪,一身衣服却甚是普通,甚至不如刚刚几个前来打扫屋舍的下人穿的富丽堂皇,此人身后斜挎着个鼓鼓囊囊硕大地布袋子,显得人便更加瘦小不堪;中间为首那人看来却比身旁二人年轻一些,四十多岁年纪,虽然一身华丽异常的锦袍,却并不显得庸俗,反而更加衬的此人华贵异常,高不可攀,只是他的面容梅用却又觉得説不出熟悉,不得不对此人另眼相看!

那三人也看到后殿端坐的梅用与谢鹤语二人,心下不禁赞叹道:好一对可人儿!男的俊美飘逸,女的楚楚动人,不需任何外在的俗物再画蛇添足,他二人便已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为首之人随即生出爱才之心,便道:“雨中与二位相逢,也算是缘分,我听這个小兄弟呼吸吐纳颇为不俗,却不知是哪派的高徒?”

梅用不知其底细,也不晓得那人何故有此一问,只得略略施礼道:“见过三位前辈,晚辈姓梅,這位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谢姑娘。晚辈只是个济世行医的大夫,无门无派,也算不得什么江湖中人。”

听到梅用如此藏头露尾地回答,那人不仅不生气,反而招呼起梅用道:“梅小兄弟二位不妨过来,与老夫同座共饮,畅谈畅谈天下如何?”

梅用对這三人底细不明,原想就此拒绝。忽地见方才一干下人开始端上道道佳肴,最后竟端上一大锅热气腾腾酸菜汆白肉,不由得舌地生津,微微咽了咽唾沫道:“既然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拉着谢鹤语便走过来落座入席,一旁忙有人为梅用二人递来碗筷。

那为首之人望见梅用這般模样,不由得哈哈一笑道:“方才老夫听小兄弟的口音便猜到几分,再瞧你望见酸菜便食指大动的模样,更加肯定小兄弟想来必是关外辽东人士吧!”

梅用听到是被人因此猜出地域,顿时颇为不好意思地答道:“前辈好眼力,晚辈祖籍虽是南方人,但是晚辈自小便生活在北方,十几年下来,实在与真正的辽东人已然无二。”

那人颔首笑道:“老夫当年也曾到过关外,包括犬子亦曾在辽东生活近十年,但是我父子二人却始终无法理解关外人为何痴迷酸菜這种食物,我那犬子更加极端,甚至一闻到酸菜的气味便要掩鼻,因此在家里這酸菜可绝对是道禁菜。要不是我這两位都是北方人的老哥哥不日便要随我回家,恐怕以后在家中都无法再吃到這道菜,這才想到要在這归家的一路吃它个够本!”

梅用听闻笑道:“个人口味不同实在无法强求,不过晚辈要是整个冬日里都吃不到酸菜,定要坐卧不宁数日,怕是熬不倒开春人便已经疯了!”顿了顿又看看那酸菜汤道:“説来如今正是夏日,并非酸菜腌制的时令,却不知前辈为何仍可享用這美味?”

那瘦子道:“我们堂堂金碧辉煌宫莫説皇上老儿有的我们有,便是他没有的我们也未必没有,区区腌渍菜肴又何在话下?”

梅用身子忽地一振,语带颤抖地对那为首之人道:“您……您……便是金碧辉煌宫主人杨……杨蒙?”

那人微笑着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老夫。”

梅用手中的筷子“叭嗒”脱手掉在桌上。

這人竟然便是自己离别二十年的亲爹!

谢鹤语那边也是“咦”地上下打量着杨蒙道:“前辈便是杨用的爹爹?你们父子果然相像。”谢鹤语原想再冷嘲热讽几句,只是看到杨蒙那边前殿后殿人数众多,倘若打起来,用哥哥又要分神照顾病弱的自己,恐怕难有胜算,想到此忙心虚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谢鹤语這一番举动,在那瘦子眼里却显然有了另外一番解释,只见其竟然哈哈笑道:“我家公子在江湖大名鼎鼎,那个怀春少女不想结识,小姑娘看来定是瞧过我家公子?”

谢鹤语点点头道:“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见面不如闻名,”又指指梅用道:“与他相比差之千里。”

那胖子却阻拦瘦子,低声对其道:“别要説下去,难道你又见过公子爷?”抬头看到谢鹤语一脸不服气样子,当下也道:“我倒瞧着這小兄弟唇红齿白,倒像个娘们!”那瘦子更是怒道:“我家公子为人风雅,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所不通,种种事迹江湖上谁人不知,又岂容你這小姑娘随意诋毁!”谢鹤语不屑道:“井底之蛙,岂敢言天?”瘦子不屑道:“小姑娘一味在嘴上逞强有何意义?不妨让這位小兄弟拿出些本事证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辈当真孤陋寡闻才是!”

谢鹤语顿时后悔自己方才枉自逞一时口舌之快,只因她知晓梅用向来不是争强好胜之人,這次久别重逢只觉其性子比从前更加恬淡,就算是其厌恶金碧辉煌宫昔日对祆教种种不齿行径,却又怎会做這种无谓之争,不当众责备自己无礼已经算是客气。可是自己方才话已出口,又如何收的回来?顿时觉得理屈词穷。忙掩饰道:“這等雕虫小技我……”一旁梅用却打断她的话,接口道:“雨夜乏闷,不妨就由晚辈吹一曲由位前辈为其心爱之人所谱的《晓风残月曲》为众位解解闷。”

梅用径直从包袱中取出洞箫,悠悠然吹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