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网游小说 > 冥夫锁魂 > 第188章:伤逝全文阅读

第188章:伤逝

影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我的表情,一脸认真地思考着我反问她的话,可能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足以重要的问题,足够她沉思许久,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等到气氛完完全全沉默下来之后,她回答了我。

唔……

不过厉害蟒蛇的儿子可以吃厉害蟒蛇抓的兔子,所以我也可以花我爹的钱。

那你也可以换很多东西了。我对她的话倍感兴趣,随后又问道。

对。可以换扇子、玉佩、摆件、书画、笔墨纸砚、鼻烟壶、桂花糕、梨膏糖、糖醋鱼、白灼虾、水晶肘子、麻辣兔头、翡翠饺子、女儿红、竹叶青、葱白酒、雨前龙井、太平猴魁、白眉银针、翠柳楼项忧姑娘唱的小曲、大鼓台上的皮影、淮园里小段儿演的戏……

她吐着蛇信子,一副眉飞色舞的得意样子,看样子她已经有着足够多的阅历了。

你看,所以你用钱是不是也可以换很多很多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你还……

影猛地闭上嘴,往后挪了一下,可我已经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钱能换来那么多,那你为还跳崖干什么?是么?我尝试着把她藏到嘴边的问题说出口,她点了点头。

听到我说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看透了,露出几分恼怒的模样,她的蛇眼睛眨了眨,然后一抬头看见我的认真眼神,立马又补救说,不是,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就是顺嘴了,你,你不要难过……

我没有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看我,往我身边游了几米,她鲜红的蛇信子舔舔我的脸蛋,算是在示好。

我原本是想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身上的鳞片,但我刚出手,手掌便直接地穿了过去。

于是她的脸色有着几分僵硬,我却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说,影,你看,我碰不到你。你之前说了,我碰不到有人气的东西,对不对?我努力地解释着我与他的不同,她的神情明显变化了一下。

我们眼睛对着眼睛,谁都不说话。

她等了半天才艰难地说,我……我碰过你的身体,我把你的身体拖进了坑里,所以你才……

死人也算?我问她,影,你不是普通的蟒蛇,对不对?

她不动了,铜铃大眼牢牢盯着我。

我觉得我说的是废话。

于是我扳着手指头,把心中的疑惑一点一点讲出来。你会说人话;你咬死了我却不要我为你引诱人;那只蟒蛇明明带了整个蛇群却不敢动你;你还沾过人气。而且,我笑了笑,一个从小到大没出过深山的蟒蛇,连有钱人和穷人都不明白,还会知道怕我难过?

影浑身都紧绷起来,有些尴尬,连平时她喜欢吐的信子都不吐了,她紧张地甩甩她的小尾巴。然后,她不安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甩甩脑袋,小心而犹豫地说,我……我不是想……

没关系的。我说。

我为什么要跳崖呢?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记忆,此刻像潮水一样汹涌地回到我的身体里。我一边慢慢回想着,一边前所未有真切地意识到,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是个连墓碑都没有的死人,活着的人还在活着,我们的交织,都已变成前尘旧事,只供悼念。

我说,好像是因为我是个断袖吧。我刻意用了古老一些的说法。

听到我的回答,她露出一副很痛苦的眼神。不是。她很低地说。她缓缓地游移到我的身上,然后盘到我的肩膀上,她沉默了,直到后来她整条蛇都踉跄着扑倒在我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要哭了。她的大眼睛里好像涌进泪水,变得更加明亮,她又执着地重复一遍说,不是。

我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我是个断袖,被人陷害。我爱的人不肯救我,转头娶了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家人以我为耻,我母亲不原谅我。所以,我跑了出来,看到悬崖,就跳了。

我不知道她最后哭了没有,反正我哭了。原来鬼魂也是会流眼泪的,只是没有苦味,没有温度,一切苦涩都没有。

就像我告诉影的,北平的确有钱人很多。这片地方富庶丰饶,又兼河道宽直,人口往来众多,自古就盛行商贾之风,世代经商的人家不在少数,小孩子生下来就会摸算盘、开蒙第一件写的都是账簿。

而我,洛容楚,正是北平第一大商户洛氏商行这一代的独子。

其实我喜欢男人这件事,在我家不算个秘密。五岁,城中显赫人家来我家府上做客,面对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女孩,我逮着那个浓眉大眼的小公子亲了一口;十二岁,跟着不学无术的表哥去喝花酒,浓妆艳抹的姑娘都被我抛到脑后,硬是看那个身材颀长的搬酒伙计看直了眼。到长大之后,天天去戏园子看武生,看得失魂落魄,家里人慢慢醒过来味了,才开始当回事,想尽办法试探,后来干脆直接来询问我。

于是跪在祠堂里,当着洛家列祖列宗的面,我说,啊,我好像,就是不喜欢女人。

这件事只让我爹震惊了一个下午,到晚上,他就把我从祠堂里拎出来,告诉我,喜欢男人,可以,只要能给他洛家留个种,别说是男人了,我喜欢驴喜欢狗都可以。

毕竟嘛,我是独子,喜欢归喜欢,传宗接代的事不能耽误。像我爹说的,我们不是书香世家,没那么装模作样,但正事不能不顾。

于是那天晚上,我看着我爹星星点点的白发,小心翼翼地允诺,我尽量。

那之后,我娘就张罗着要给我娶亲。我拦住她,边给她捶腿边嬉皮笑脸,我还不确定我对着姑娘能不能行呢,急什么?先让我去翠柳楼找俩姑娘试试再说。

我娘一帕子抽到我嘴上,胡闹!你天天往翠柳楼窜,还试不够?平常闹着玩也就算了,真正过起日子来,谁会真拿那点癖好当回事?你爹就是太惯着你了。

好好好,闹着玩,那您再让我玩两年好不好?等我玩够了,不想玩了,就乖乖回来给您生孙子,好不好?

她又气又笑,敲了一下我的脑门,你这个讨债鬼!

我爹娘不知道的是,我不止喜欢男人,还有个正在喜欢的男人。我去翠柳楼,也没有找姑娘试过,而是为了见陆默。

陆默,我爹嘴里北平最装模作样的书香世家陆家的儿子,北平中这一代最端正清俊的公子哥,斯文自持,彬彬有礼。五岁时被我当众亲了一口,气得三天没搭理我。

我自幼和他相识,小时候整天缠着他,他年纪小小却被那个酸儒的爹教训得整日苦大仇深,面对我的胡搅蛮缠,虽然不耐,却一直没有撵我,只是整天板着脸讲道理。少年时候一起念私塾,他整日读书用功,我在旁陪着他做样子,有时会怂恿他和我一起偷偷跑出去骑马游玩,他其实骑射都很好,但往往兴尽之后回去又会加倍用功把功课补上。

他不太爱和人交往,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我一直去亲近他。

直到他专心准备乡试,而我则回家学经商,才渐渐联系稍少,不过我还是偶尔会去陆府找他,给他带些父亲经商带回的稀罕玩意儿。他也会送我一些有趣的话本,给我讲他在书里看到的故事。后来他果然中了举人,只是第二年会试没有中,我陪他喝了一场酒,他酩酊大醉,信誓旦旦地说,下次会试一定要考个状元回来。我说等你中了状元我请淮园的班子给你唱一个月大戏。

到我知道他要给项忧赎身之前,我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项忧是翠柳楼的头牌,出了名的才高八斗,卖艺又卖身,更卖名声。北平中办过几次附庸风雅的诗会,我陪陆默去过一回,嫌没意思,就没再去,却没想到他会在诗会上遇见了项忧。直到陆父因为陆默要娶妓子这件事把他打个半死,闹得整个北平人尽皆知,我才像被浇了一盆凉水,清醒过来。

我找上项忧,包了她十天十夜。

等陆默伤愈能出门,已经到处风传,洛容楚成了项忧的座上宾,夜夜笙歌。

他从此不再见我。

我送他的东西都被退回洛府,找到他家,家仆拦着不让我进。

项忧说,你这是作的什么孽。

我一开始只是气急,铁了心要看看这个项忧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十多年都不解风情的书呆子陆默为她不管不顾忤逆老父。见了面一番周旋之后,才发现确有可贵之处。她虽然人在风尘中,却自有一股清净透彻。她知道陆默对自己有意,明里暗里拒绝过几次,表示自己并不执着于良家女子的名头,可惜遇上的是个固执己见的呆子。

酒间易成知己,我和项忧一顿酒的功夫,就成了莫逆之交。她甚至猜出我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为她的开明感到高兴。于是我便实话实说了。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以后,我陪着他的时候,只看得到眼前。

现在这眼前也被我毁了,像项忧说的,我是作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