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姨走出房门,我看到院子里已经摆好了一张桌子。
桌上整齐摆放着三个粉彩鎏金瓷盘,琉璃四象酒杯,其中呈有鲜花素果,糕点清酒,桌前是一个三足鼎炉,已经沉积了不少香灰,此时其中也插着几支香烛。
还有一个画着同心圆的铜盘,上面的符文图案我就看不懂了。
郑阿姨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支香。
“你去点香烛,点完退后一步,持香静立,低头闭眼,我若是喊你名字,你就应一声“是”,法事结束之前,不要睁眼,不要移动。”
我拿打火机点燃手中的香,深吸一口气,上前点香。
点香倒是顺利,今天风和日丽,我眼看着三支香烛都燃起,就按照郑阿姨的吩咐退后闭眼。
我凝神静气,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和郑叔叔低声念叨什么的声音。
突然之间,我觉得耳畔有风声呼啸,头发和衣服被忽的向后吹去。
“刘芊芊?”
“是!”我特意加大了声音,风声实在太干扰人了。
本来今天天气晴朗,阳光炽热,所以即使闭上双眼也并非一片漆黑,而是隐隐泛红,但是现在眼前也暗了下来。
轰隆隆的雷声想起,这也太奇怪了,我今天还特意看了天气预报,明明是晴天,最高温能到三十多。
我脚下有些不稳,好像是地面在动,甚至能听到桌子和盘子震颤的声音。
“刘芊芊?”
“是!”我挺害怕的,毕竟就算常见叔叔阿姨帮别人看,自己也还是头一回,况且以前也的确没见识过这么大的阵仗。
树叶哗啦啦地翻动,好像还有倒水的声音。
眼前忽然一片白光,四周归于寂静。
“刘芊芊!”隔了好久,我才听到郑阿姨又叫我。
“是。”
我的手腕突然被握住,“好了,芊芊。”
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缓缓睁开双眼,周围竟然还是阳光灿烂,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我顿时觉得后背冒凉气。
眼前的三支香烛,明明是我亲手几乎同时点燃,中间那一支竟燃的快很多,明显要比旁边的短一截,而且,它们都已经熄灭。
“芊芊,我刚才……只喊了你两次。”郑阿姨一脸凝重,“你的最后一个“是”,是听见的自己的名字吗?那个声音,清晰吗?”
“很清楚,而且我听到的,就是您的声音啊!”我被这话吓得头皮发麻,连忙说清情况。
“行不通,而且她危月泛红,运交华盖。”陆叔叔开口道。
“刚才一直都是这种天气吗?”天气转变的这么快,实在是奇怪了点吧?
“是啊,怎么了?你刚才感觉到什么了?”郑阿姨也有点疑惑的样子。
我描述了一下我刚才听到的声音,从开始到结束,一点不落。
“芊芊,这附近,根本没有树。”陆远接茬说。
没有树?怎么会这样?我瞬间脑仁都要炸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驱邪失败了。我暗搓搓的着急。
“芊芊,我刚才开眼端详一番,你本该是夭折的命格,机缘巧合之下躲去一劫,但是这阴气也因此根深蒂固,无法去除。”陆叔叔叹气皱眉。
“要是这么说来,咱们恐怕只能从那只鬼那边下手了。”陆远倒是一点儿没被打击到的样子。
“要想驱除他,就得先设法找到他的坟墓,伤他元气,他才肯就范,也好警告他不要再上门招惹。”郑阿姨开口,“至于找坟墓,还得芊芊来才行。”
其实郑阿姨的方法让我有些害怕,但大家尽心竭力帮我,我也不允许自己临场犯怂。
凌晨3点,陆远驱车送我到了郊外的一条小河旁,我坐在河岸,深吸一口气掏出腰包里的玉骨银梳开始梳头发。
四周静悄悄,只有猫头鹰间歇的咕咕声,我十分害怕,手都有些发抖。
没事的,陆远就在附近。我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果不其然,手表上的指针移过了3点15之后,我感觉到有一双手要从背后抱住我。
我拼命按捺住挣脱和尖叫的想法,身子一动不动,偷偷伸手从腰包里掏出系着红绳的铜铃铛。
那双冰冷的手已经在我身前交握。
我瞬间起身举高手中铜铃,用力摇了几下。
手中铜铃上的红线紧连着我们之前在这里布下的六个稍大的铜铃,红线条条相连,其上系着的36个小铜铃也纷纷摇晃起来。
眨眼之间,法阵运转起来。
红线化作道道红光,紧紧缠绕在那鬼身上。
那鬼却一动不动,只是伫立在河岸,深深看着我,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被这这么一个面色青白半透明的幽魂盯着,我觉得周身发冷。
“啊!”他嘶叫一声,黑色瘴气掩盖红光,四周风声大作。
倏忽之间飞沙走石,烟尘四起,我抬手揉眼睛,手中紧绷的红线一松,我赶忙睁眼去看。
地上红线铜铃四散,那鬼确是已经不见了。
“你没事吧,芊芊!”陆远也闻声赶来。
“我没事,但是叫他给跑了,怎么办,还能追上吗?”要不是揉眼睛,肯定不会看丢的!
“没事,”陆远俯身拾起一个铜铃,“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说罢,他牵着我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我觉得背后似乎有人,我有点发毛。
我鼓起勇气,猛地回头,后面空荡荡,河面漾着波纹,从河中心向外一圈一圈扩散,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刚落进去。
可能是鱼吧,那波纹不太大。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我随陆远上了车。
我把手中还紧紧握着的玉骨银梳收回腰包里,问陆远“没困住他,我们回去可怎么找坟?”
“好办,”陆远回头看着后方调转车头。
“铜铃里存着他的气息,他身上有红线留下的六道咒印,我们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根据气息卜算方位找坟,他至少得今天太阳落山时才能现身了。”
我点点头,暗暗赞叹法术奥妙,简直就一GPS。
到家的时候,叔叔阿姨正在店里扎纸,深色疲惫,看来也是一夜未眠。
“小远,快把铜铃给我。”郑阿姨手里还拿着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面有一只木头小鸟。
陆远递过铜铃,阿姨就打开罐子,拎着红绳只把铃铛口部放在罐子里,轻轻摇晃着。
明明是精致小巧的铜铃,声音却浑厚污浊。
一缕缕红色气息从铜铃里盘旋而下,缠绕在小鸟上。
铃声越来越清脆,红色气息也逐渐都浸入木头小鸟。
“好了,”郑阿姨拿开铜铃,取出已经由实木色变成血红的小鸟。
“剩下的你来吧。”说罢,小鸟被递给了陆远。
陆远应了一声边去取出笔墨,我有点好奇,跟着去看。
陆远一点调好颜色,在小鸟身上涂抹起来,褐色背羽,间有黑色,腹部洁白,爪子黄灰,尖喙黧黑。
“麻雀?”我其实有点失望,为什么不涂好看一点呢?
“恩,咱们这里麻雀最常见,不会太惹人注目。”陆远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低调一点,方便行事。”
话毕,他拉起我,“走吧,天亮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上了车,我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握着一支笔。
陆远打开车窗,看了一眼手机,拿着手中的笔给小鸟点上了眼睛。
没等他把笔收起来,木头麻雀微微颤了颤,然后忽然一抖翅膀,直冲云霄。
我吓了一跳,没系好的安全带一下绷了回去。
陆远看着怔怔的我,笑出了一个酒窝,“咱们就跟着它。”说罢,发动汽车。
我看着他一如既往平凡的侧脸,脸上竟然有点发烫,赶紧移开视线,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周围的风景逐渐变成层层高楼大厦,我们竟然快开到了市中心。
我不禁有点怀疑,“小麻雀不会转向了吧?市中心怎么会有坟?”
“应该不会出错……”,陆远也有点迟疑,“哎,芊芊,好像就是这儿,它停下了!”
我转头一瞥,“盛世华庭?”
“陆远!这就是上次那个假“陆远”带我来的地方!”我的心弦一下子绷紧,看来这小麻雀还是靠点谱的。
“恩?你还记得上次是从哪一座里逃出来的吗?”陆远闻言皱眉,“敢情这还是个富贵鬼呢。”
“记得记得,左手边第三个,不过咱们可怎么进去?”我有点头疼,这种级别的小区,送餐都得在警卫处联系户主吧?
“这还不好办?”陆远信誓旦旦。
车开到门口,一个微胖的青年保安拧着眉毛迈出警卫处“什么人,没有卡?进来登记一下,联系户主接吧。”
陆远右手伸进衣襟,掏出证件“我是警察,请配合调查。”
还有这种操作?!
保安一愣,仔细看了看,开门放我们进来,犹豫一下问了一句“这里有人犯事了啊?”
“目前仍处于调查阶段。”陆远一脸严肃。
“哦哦哦,我知道,这不能随便说的是吧,警察同志?”
“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啊?”我小声问陆远。
“说什么呢,你忘了那桩绑架案了?幸好受害人在我的指示下顺利逃脱了!”陆远佯装严肃。
“对了,你们手里有住户钥匙吗?”我们怎么进去?
“这可没有,他们搬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换门锁。”保安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陆远沉吟片刻转身打了个电话,“喂?……过来一趟,盛世华庭一区。”
“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陆远打完电话开始询问保安。
“明白明白,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对吧,警察同志?”
这个人真的超级配合啊!我不禁有点感叹。
“左手边第三栋的住户你见过吧?他这个人怎么样?”
“说真的,没见过几次,他几乎不出门,每次进出都是凌晨,带着帽子口罩,都看不清脸的。”
又问了几句,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愣神,忽然看到一个一米七上下的少年向我招手。
他径直走进警卫处,一屁、股坐在保安看监控的椅子上转了个圈,“又有什么事麻烦小爷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