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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除夕之夜

清晨时节,已经是一片朝冰,屋檐上、角落里,都被冻成一块块冰,偶尔冒出一丝丝寒气,飘荡在空气之中,弥漫在人的周围。

虽然寒冬时节人便喜睡懒觉,不过王贤起的很早,因为今日不同别日,便是除夕之日,大家换新装,带新颜,要送走旧年,迎来新年。

王贤虽然起的老早,可他整个一个闲人,这时正无数事事地转悠着,心中所想的却是几日前从小二手中接过来的沈括给自己的那封书简,那上面言辞柔顺,先说那日和自己在酒楼一叙,心中烦闷稍减,而后又说起往昔之年,心中感伤无法自拔,最后才说因有事要回润州,让王贤他日有空便去寻他。

这信虽然很薄,但是王贤却感受到那个老人孤独的影子在徘徊着,他知道沈括已经发觉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他不敢面对,也不想面对。

王贤又叹了口气,把这思绪收回,见到那亭子之中正坐着语嫣,她小脸很不高兴的样子,让王贤颇为惊奇,忙走过去,向她打了一声招呼。

语嫣这时见到王贤,忙招了招手道:“你过来,问你点事。”

王贤这时走了过去,这亭子就是上次和语嫣月夜谈论的亭子,而今又走进来,而语嫣也在这里,他不由觉得有些怪异。

语嫣没招呼他坐下,便直接问道:“你说怎么才能教好学生?”

王贤一愣道:“什么?”

语嫣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道:“就是那种笨学生,怎么去教?”

王贤这才明白过来,不由有些欣喜地道:“你已经找到了助手了吗?是不是一个可教之才?”

语嫣无奈地道:“这个人本来是很聪明的,那些古书什么的都能出口成章,而且她又极为的上进,我想她是挺合适的,虽知道给她讲了好长时间的初等知识,她却打破沙锅问到底,最后还是没有搞懂,反而把我惹火了,你说怎么教这样的学生?”

王贤一笑,明白这个语嫣有些急进了,他呵呵道:“她要是不懂,你便解释一下不就得了,别和学生生气。”

语嫣嚷嚷道:“你不明白有的东西多幼稚,比如说吧,我对她说,一个东西从上面掉到下面,只要知道有多高,就可以知道多长时间,结果她问时间是什么东西,我就和她解释时间这个概念,可是她偏偏又追问,你说碰到这样的你不会发火吗?”

王贤顿时笑了,说道:“你讲的这些都太难了,试着换一个简单点的,比如先教一些小学的算术知识,小数分数,加减乘除,正数负数,这些东西先教,不要一上来就是这么难。”

语嫣讶然地道:“这还算难吗?那我还是从一二三四这样教起吧。”

王贤赞道:“说的好,便是从这开始为好,如此一来,便是名师了。”

语嫣瞪了他一样道:“胡说八道,如果真要这样,从一加一教她,那我把她教出来也要老了,还制造什么发动机?估计到时候只能让她制一个发动机放在我的坟前了。”

王贤见这丫头还不明白,忙解释地道:“你认为这样教出来要多长时间?其实并不要多长时间。如果快的话,一年便成了,只要你能耐下心来,慢慢地引导,何愁别人学得不快?”

他又道:“你想一下,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只有自己不想学而学不好,又有谁想学却学不好呢?你现在竟然怪起了学生,其实是你自己耐不下心去教,想着一步登天,想着速成,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劝你,老老实实的,从基础开始讲起,毕竟她是古代人,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就像后世的小孩子一样,不对,应该说连小孩也不如,她应该有这个时代的印象,不容易理解你所教导的东西,所以你更应该重视基础,你知道为什么小学要六年,而大学却只有四年吗?”

语嫣撇嘴道:“不就是因为国家规定这样的吗?”

王贤笑道:“国家有规定,但这不是理由,你想一想小学只学了点什么东西?加减乘除要学上两三年,直到六年级才学小数分数这些东西,而大学之中专业课就有十多门,加上公选课、选修课、跨专业选课,这些东西在四年里,甚至是三年里就要学完,这个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基础好才能学更高级的东西,刚开始基础打牢了,到后面就自然学得很快了。”

他道:“所以你可以教她基础知识用上半年甚至是一年,但是教她专业知识却只会用上几个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要循序渐进,别想着给她一口气变胖子。”

语嫣才算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道:“真是这样吗?”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道:“你收的助手是谁啊?我在奇怪,你一个女孩家,又不会认识几个人,怎么能找到助手的?”

语嫣笑道:“女孩家自然有女孩家认识的人,我还找不到人了吗?”

王贤问道:“是不是李清照,她和你关系比较好,而且人也很聪明。”

语嫣笑了笑道:“你就只知道个李清照了,清照姐确实很厉害,她竟然可以过目不忘,不过她不太适合学这个,我也不想让这个淹没了她的才气,千年才有一个的大才女我等怎能忍心破环?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个好朋友,她也是很聪明,读过很多的书,而且上进心很强,很适合这项工作。”

王贤点头道:“希望如此,你的发动机又进了一步,呵呵,应该加油了!”

语嫣哼了一声道:“你在说风凉话呢,今天过年,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

王贤笑道:“太大的不同了,我们在家中,过年都没有一个年味,尤其是我和老婆搬出去住的时候,过年就自己做上几道菜,然后两个人庆祝一下就得了,过年的气氛不怎么浓,但是这个时代,你看到了没有,过年如此讲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不管今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对过年这一晚上有着特殊的渴望,这才叫有年味。”

语嫣听着一笑道:“看来你是喜欢这里了。”

王贤舒心地笑道:“当然喜欢了,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找到了自己的理想。”

语嫣一愣,随即问道:“什么理想?说给我听听?”

王贤哈哈一笑道:“佛云:不可说,不可说,此乃天机,怎能泄漏?”

语嫣瞧着他得意的样子道:“你就卖关子吧,今天过年,你要准备一下荷包。”

王贤不明白地道:“干嘛?”

语嫣笑道:“你忘了,你还是我的长辈,今天过年,我们吃完酒之后,你便要给我岁钱,这个叫做规矩。”

原来是这样,王贤还真是忘了,他呵呵一笑,自己没做过长辈,还从未给人红包,今天就包一下给这个小侄女,算是见面礼了。

语嫣见他还在傻笑,顿感无趣,只是说了几声,便从亭子里出来,然后走了回去。

王贤却还在这里,他在想着一些东西,便是如何可以进入仕途。

按照大宋之中的规矩,无外乎有两种道路,一是科举,一是太学上舍上等生,而这两条道路,都是极难,现在自己身在太学,必须要特别优秀,才可能进入内舍或是上舍,而这就比起当年的高考要残酷的多,毕竟数千士子只有几个人能成为上等生,竞争的残酷可以想象。

如今还没有到风起云涌的年代,一切都要按照合适的道路前进。

他正想着,却听到这边传来一阵阵声音,然后便看到这边的下人们开始在这院子里面摆着东西,这些像是吉祥物的大型塑像,样子极为有趣,身上披着红色的衣衫,在院子里面摆着四个,呈对称形式,两方有着暗角,极为的好看。

王贤知道诸人已经忙开了,他不能帮助诸人一起忙,但总不能添乱吧,于是便走回卧房,重新研读起王安石的《三经新义》了。

直到黄昏时节,外面响起了爆竹声音,王贤才被惊醒,他走了出去,这年味道更加的浓厚起来,这个府中到处贴上了春联,上面都写着一些五言的对联,话语很是生动,因为春联是太祖时候才开始出现的,到现在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大的发展,联语也是出自一些警句或是古书,也无横批,看起来极为简单。

这大门上面写着“田开化宇,人在春台”,这是一些俗话,王贤望那面看去,有“春官桃李长,昭代岁时新”、“丰年云有瑞,盛世海无波”,基本上都是称赞盛世太平,祈求吉祥的联语,王贤看多了就觉得没什么趣味,便行至前院,想看一看有没有燃上爆竹。

这时候的爆竹便是一些不纯净的火药,用红纸包裹,点燃后既可以把红纸崩到旁边,裂成碎纸,又可以发出很响亮的声音,用以震慑妖魔,王贤已经见到那特制的长长爆竹,不由好奇没有引信的这个能不能完全燃着。

不过他的好奇没过多久就有人给他解开了,一个家丁手里拿着小桶,用小勺子从桶里舀出一些黄黄的东西,这有点香味的东西洒在这爆竹上,便完全就浸湿了爆竹,然后那家丁便提着桶走回去了。

王贤这才明白,刚才是用猪油或是其它的油浸湿这个爆竹,然后就可以点着了,他心中一笑,古人也有古人的办法。

过了一会,就有人拿着小火把过来点着这个爆竹,王贤听到刚开始只是撕撕的声音,像是在烤着上面的油,而后便起了火,几声极大的响声突然出现,包裹在这上面的红纸便已经被炸开,散落在地上,而且一股股浓烟也冒了出来,逐渐淡了下去。

王贤刚才没注意,差点被这个爆竹震坏了耳朵,现在耳朵还嗡嗡作响,这时才捂着耳朵使劲地扭了扭,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简易的爆竹竟然如此巨大的声响,他过了好久,才走回后院,眼见到王德明和王合已经坐在厅内,忙走过去行了一礼,然后就坐在王德明的下首边。

王合笑道:“今日除夕之夜,汴京少不得又热闹许多,贤儿,等到吃完除夕饭,便到外面玩上一玩,你天天读书也很累了,今日刚好也有时间,估计大相国寺中晚上会有不少人,去那里也是不错,还有明丽坞,那边也是很好玩的,德明带贤儿去吧。”

王德明笑了笑道:“好,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王贤便和我一起过去游耍,今夜和元宵之夜,都是汴京最为热闹的时候,不能错过了。”

王贤也是想看一看这喜庆的汴京是什么样子,他便笑道:“那多谢大哥了。”

“那我也要去!”突然之间,语嫣跑了进来道:“我好久没出去了,也要到外面去玩一玩。”

王德明哼了一声道:“你好久没出去了?你以为可以瞒住我,你每天都跑出去,也不知道你跑哪里,还敢说好久没出去?”

语嫣委屈地道:“爹爹,难道就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王德明刚要说什么,却听到王合笑道:“便让语嫣也去吧,不然的话她也会偷偷地跑出去的。”

诸人都是笑了,过了没多久,就有下人们开始摆开美味佳肴,铺开酒席了,王贤也开始坐在这里,几人在热热闹闹之中庆祝除夕之夜。

少不了要为来年祈福,诸人都是满脸带笑,王贤心中默默念道:“希望我能够完成我的想法,希望如此!”

诸人吃了年夜饭,王德明正要带着王贤和语嫣出去,却不料王德明妻子硬要王德明陪着她,语嫣于是道:“爹爹就好好陪着娘吧,今晚可是除夕夜,你不陪娘就太不像话了,至于小叔,就让我带他去吧,这里的地方我都是熟悉的很,上次去相国寺不也是我带他去的吗?你们就不用但心了。”

王德明想了想道:“那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别玩得太晚,早点回来。”

语嫣立刻道:“知道了!”她见到王贤还愣在那里,立刻拉住他道:“走吧!”

王贤见她满脸雀跃,不由有些郁闷,上次和这个语嫣一同去大相国寺,结果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关到牢里去,然后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次又是和语嫣一起,还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他跟在语嫣后面,这里果然已经出现人潮了,语嫣边看着路边的灯边笑道:“看到没有,这个时代多么的繁华,过年的感觉真好。”

王贤笑道:“所以我决定要好好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语嫣见他说话神秘,不由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变得奇怪了,原先你不是老说自己胸无大志,不想做什么吗?为什么现在变得充满信心,难道也想做一番大事?”

王贤哈哈笑道:“所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便是语嫣了。”

语嫣好奇地道:“你到底立下了什么大志?”

王贤嘿嘿一笑道:“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反正你只要做好你的发动机就行了,别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对了,说起发动机,我想起今天点燃爆竹,那烧的是火药吧?声音很响,而且又有浓烟。”

语嫣点头道:“那便是黑火药了,不过纯度太低,所以只能是吓唬人用的。”

王贤心中一动,自己不是想着强兵吗?如果能够装备热兵器,那么军力岂不是一下子上升了?他对着语嫣道:“那你有没有兴趣改造这火药,把它变得可用起来。”

语嫣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没兴趣。”

她声音淡淡,但是极为干脆,倒是让王贤一愣,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语嫣叹道:“第一,我学的是物理,而不是化学,不会提炼火药,试验火药纯度。第二,这个火药是什么?是害人的兵器,有了这个东西的存在,以后为人类为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啊,你想一想,后来的战争都是使用了这火药,世界为之受苦,所以我对这种害人的东西是没有兴趣的。”

王贤一听便有些想笑,就算她不来做,以后火药总会进步的,也总会被用来做战争的,她还是太过简单化,认为这样就可以避免灾难,但是他不好说些什么,便指着前面道:“我们到那边去看一看吧,好像很多人在那里呢。”

那是一大块空地,很多人都围在那里,王贤和语嫣站在拐角处,见到里面正有一个几岁的小孩,还有一个素衣少年,他们两人面前有个小碗,里面有着一些铜板。

王贤知道这便是卖艺了,他瞧着那个素衣少年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少年抱拳道:“诸位,我兄弟二人今天在这里给大家行个礼,今个除夕夜,便给大家现上几手,希望诸位给点赏钱。”

他一出口,王贤便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少年便是周兵,他微微皱眉,刚想喊他一声,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便站在这一旁看着上面。

周兵看了一下周围,然后对那小孩轻声说了几句,那小孩点了点头,竟然开始脱掉衣服。

今夜除夕,寒冷无比,那小孩竟然脱掉只剩下一件单衣,然后就站在寒风之中。

周围的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说着不停,王贤亦是有些皱眉,但是他终究没有站出来,因为有时候一个人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周兵这时对大家道:“我小弟从小就练过,不惧寒冷,不怕火烧,而且可以单掌打碎青砖,单脚踩破石头,诸位要是不信,让小弟给你们看一看,不过诸位也可怜我们一番,投几个钱来养活我们吧。”

大家本来见这个小男孩脱的如此,就有些气愤,听到周兵说起来,再看一看那小孩确实一点事情都没有,不由啧啧称奇,每人都投上几文钱,然后再继续看着。

周兵又和那小孩说了几句话,那小孩摇了摇头,周兵有些无奈地看着诸人道:“小弟今天不想表演,对不起诸位了。”

诸人顿时大哗,纷纷骂了过去,王贤轻轻摇头,这算什么素质啊!他刚想把周兵叫出来,却听到周兵道:“既然小弟不表演,那在下便献丑了,诸位轻安静,看到这块石头青砖没有,诸位可以摸一摸,掂量一下,是不是很沉很重,没有任何的假吧?那诸位看好了,我便只用一手,诸位盯紧了!”

他突然一声,然后单手看下去,那青砖一分为二,顿时变成两半。

周围的人顿时赞叹不已,大叫道:“再踩石头,踩碎石头!”

周兵一笑道:“诸位莫要着急,在下还有一个奇妙的点子,诸位随便拿出一个小玩意来,嗯,这个小石头也行,诸位看清楚了没有,这一块石头可没有什么,我把它放在这里,诸位可以看到,我没有动它一点。”

他突然朝着石头哼了一声,这个声音显然很重,但因他是朝向石头,场中诸人竟然没有感到什么,但是他们竟然看见那石头竟然自己动了,它竟然直直地向前跑动,直滚到一个人的脚旁才停止。

诸人皆是叫好,王贤也有些惊奇地看着周兵,突然想起那日追踪黑衣人,也是被他哼了一声,结果自己耳朵差点被震坏了,看来这个周兵果然身怀绝技。

周兵有些虚弱地道:“诸位看着在下兄弟二人如此卖命的份上,就投点小钱吧,在下还有其他的东西给诸位看呢。”

那个小男孩这时跑到周兵的旁边,低低的问上几句,周兵只是对他一笑,然后摇了摇手,对着场中的人道:“在下现在便给诸位演示一下踩破大石头,诸位看到没有,如此大石,有百余斤吧?可是在下只要把脚放在上面,轻轻踩上几脚,这大石头就开裂了,再踩几脚,这石头就碎了,诸位相信吗?”

大家皆是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百余斤的大石头竟然可以踩碎。”,“别说这么大的石头,就是平常的小石块,你能把它踩碎吗?”“这简直是神术啊,这块大石头也是他们搬过来的吗?太厉害了。”

周兵只是笑着看着场中诸人议论,然后说道:“诸位只要投点钱,给在下兄弟一点活命钱,在下便踩上一踩,也算给诸位开开眼界,多谢了。”

王贤叹了口气,从腰中摸出小碎银子,算是帮这以前的同学一把,他正掏出来,却听到一个声音道:“我看你们兄弟两个是骗子吧?一个大骗子加一个小骗子,啧啧,还糊弄了这么多人。”

诸人皆是惊讶地望着走进来的一个人,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后面跟着两个下人摸样的,一身华丽的衣服,满脸的趾高气扬,带着鄙夷地看着周兵。

王贤叹了口气,他们两个真是命苦,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纨绔子弟!

不论哪个时代,总有一类人,仗着祖辈父辈们的权势或是财势,自以为天下之中,莫不低他一等,这种人从小被家里宠着,心里上极为幼稚,每每遇到什么不顺眼的事情就直接采用蛮横手段解决,而且他们自以为自己所为之事都是善举。

纨绔子弟这样的二世祖,通常就是所谓的败家子,他们平常喜欢欺压别人,仿佛不这样便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而通常被欺压的是一些弱者,他们手无寸铁,只能任人宰割,被这些人所欺压,世上很多悲惨之事便来源于此。

但是这样的纨绔子弟是很难被打倒的,因为他们有着家族和父辈祖辈的势力关照,普通人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这样的人就越来越放肆起来,只要不尽他的心意,轻则打砸,重则要人性命,简直是大家之中的地痞。

这样的人过来就是麻烦的开始,围观的诸人也都有些明了,左右退后一步,不敢离他太近。

周兵此时道:“这位朋友何出此言?我等若无本事,怎敢除夕卖艺?”

那个年轻人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这碗里装的可不是假的吧?啧啧,骗了有一吊子钱,这么多钱估计够你用十年了吧。”

周兵不由地道:“在下凭着的是真本事,适才断青砖,动小石总不是假的吧?请阁下莫要无事生非!”

那年轻人闻言大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最爱的便是无事生非,今天除夕夜,人又那么多,我真不知道到哪里去寻个乐子,你们兄弟二人刚好就是个乐子。”

他又对自己手下道:“你们平常不是嫌我不给你们小钱用吗?现在那碗里有一吊子钱,你们两个拿过来自己分吧。”

那两个手下大喜过望,连忙跑过去,正要拿起那碗,却被周兵抢先一步,他有些怒气地道:“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那个二世祖哈哈大笑,似乎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别人生气的脸,对着那两个手下道:“你们两个谁先抢到那碗,那里面所有的钱就归谁!”

那两个手下立刻扑过去,却不料一下子被周兵踢了过去,他皱眉道:“你们快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二世祖哼了一声,随即便道:“你们两个饭桶,别管什么了,先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打一顿再说。”

那两个手下这时得到主子的命令,立刻像两只恶狗一般,张牙舞爪地猛扑过去,周兵却只是皱皱眉头,然后把那碗放到地上,对着那二世祖道:“这些钱给你们,小弟,我们走。”

那二世祖哈哈笑道:“怎么,怕我啦?你们两个废物还愣着干什么,捡起来啊!”

那两个人连忙跑过去,争抢着这小碗,却没想到一个小孩突然冲了过来,一下子把那碗碰的撒了一地,那小孩很是委屈地看着地下的钱,突然又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两个人。

周兵这时走了过来,轻轻拉着那小孩,朝着他说了几句,那小孩才放下了手,有些不舍地看着地下的钱,随着周兵站了起来。

二世祖见到周兵拉着那小孩要走,不由地道:“你们两个就这么走了?”

周兵深吸一口气,显然是想平息下自己的怒气,然后才道:“我们把钱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二世祖嘿嘿笑道:“刚才这个小孩把碗给弄撒了,总该要一个个捡起来吧,还有,你之前不是说要踩碎石头吗?怎么说话不算话了?如果真能踩碎石头,那本公子就考虑放过你们,不然的话,你们就是聚在这里行骗,我把你们两个全部送到官府查办!”

他这明显便是想耍周兵他们,使得那个小男孩顿时愤怒地瞪着他。

周兵却不愿惹事地道:“在下不想献艺了,小弟,我们走吧。”

二世祖见周兵竟然真的走了,不由大怒道:“饭桶,还不快点给我追上去打,先挑小孩打!”

王贤一愣,却见到那二世祖的两个手下果然跑过去拉扯和那小孩,结果周兵大怒地道:“欺人太甚!”他顿时一脚踢飞一个人,然后跟过去把另一人连打了好几拳,直让那两个人全部倒在地上,才拉起那小男孩道:“小弟,我们走。”

那二世祖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不由有些吃惊,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两个手下,他依然逞强地道:“你们两个,竟然敢打我的人,你们没好果子吃了,我要把你们这两个杂种,你这个大杂种,还有这个小杂种一起,全部碎尸万段!”

周兵本来已经拉着小男孩走了,听到这句话顿时转过身来,直接跑过来道:“你说什么!”

那二世祖被周兵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出声了,却不料周兵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直让他头昏脑胀,不知东南西北,然后周兵又使劲地踢上几脚,大声道:“你个无赖,本来我们不想理你,你却竟然敢骂我小弟,你才叫不知死活,我踹死你!”

小男孩这时也伸出小脚,朝着那二世祖踹了过去,直让那人大喊大叫,哭着求饶方才罢休。

王贤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幕,这个周兵真是属于那种深藏不露的侠士风格,竟然如此厉害,他看着躺在地上正哭着喊着的那二世祖,不由有些快意,像这样的人就该让他见点血,而后又见到那两个手下正在爬着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钱,不由摇首叹气,这些人真是不可理喻,直到人群开始散去,他才回过神来,见到周兵已经走远,直骂自己糊涂。

还想问一问周兵最近怎么样,太学之中好像对他失踪的事没有一点传言,而周兵最近又如何生活,为什么在街头卖艺了,没想到自己不注意,周兵已经不见了。

他摇摇头道:“语嫣,我们还去不去大相国寺?”

没有回音,王贤不由一愣,转过头来,却没有见到语嫣,他不由纳闷起来,上次语嫣是和自己说了才跑开的,可是这次竟然偷偷跑掉了,看来她果然不可靠啊。

不过王贤现在也对汴京很熟悉了,没有语嫣陪着他也没觉得什么,这时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去大相国寺,那里就相当于后世的天安门广场,今夜人最多的便是那里,所以怎么着也要过去看看热闹。

这一路上都有着灯,整个汴京变成了不夜城,王贤一路上走马观灯,整个汴京风光,便在夜间也显得极为婀娜起来,闪闪发光地照着每一个正在过除夕夜的人们。

这是一个奇妙的城市,他包容了所有的富贵、贫穷,包容了所有类型的人,也包容了种种光明、阴暗、卑鄙或是公正,它就是这样一个城市,一动不动,见证着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见证着所有人的悲欢离合。

王贤正走到这大相国寺外面,这里果然是人潮涌动,整个外面被小商贩们围紧了,趁着大家喜庆赚点小钱,而这边却是有人开卖花灯了,这个本来是在元宵时候开始放的,但现在已经高高挂在大相国寺的所有角落里,把这边照的极为亮堂。

他信马由缰地胡乱走着,却见到有一个专门卖图画的小铺子,不由走了过来,见到这边挂着的几张画都是淡漠的山水画,虽然看起来很有味道,但是王贤知道这些画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它们皆都是一些书生或是画匠们临摹而成的,他看了一张渔舟图,上面画着山水,绘着一舟一人,正划桨而行,这幅图王贤的卧房便挂着,此时相比较起来,只觉得这两幅图好像并不是出自一人,看来这个时代附庸风雅的人太多,赝本也变得多了起来。

老板是一个瘦削的老头,见到王贤看着这张画,不由笑道:“小公子好眼力,此乃是前李唐朝的画圣吴道子所画,你看这渔舟飘逸,舟棚之中尚坐着一人,半显半隐,但却可以看出是一个童子,正捧书而诵,离他不远处,这个老渔夫正在划桨,你看他气力不足,但仍旧卖力,原因为何?乃是因有子诵文,老者虽年老身疲,但想到以后子孙可以荣耀家门,故而脸色欣喜,如此寥寥几笔,便可将此情表示出来,无愧画圣之名,公子若不买回去,日日把玩,实在会遗憾终生。”

王贤呵呵笑着,他等这老板说完,才道:“画圣吴道子自然是无可言及的,不过吴道子很少画这类山水意境画吧?这方面应该以王摩诘、孟浩然为妙,山山水水,透着诗意,实在是妙哉。”

那老板一拍瘦削的头道:“你瞧我这一慌都给忘了,这确实是前唐孟浩然所绘,公子真是好眼力。”

王贤笑道:“恐怕未必吧,我看此画风格并不似写人,而是想写出此中的意出来,你看上面还题了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此乃本朝真宗皇帝陛下亲写,所以这画应该是本朝某一画士所绘,而且这一副也不是原本,应该是人临摹过的。”

那老板皱眉道:“你这公子不想买吗?”

王贤笑了笑,他知道这样说人家卖画的,肯定他会不高兴,忙道:“容我再看上一下。”

他眼光游离,这边大多是类似的画,看起来很是千篇一律,王贤正想随便买上一副,却无意之中看到了一副图,不由愣在那里。

这是一张人物图,上面所绘制的是一个女子,她眉目间透着犹豫,两片青丝披在前面,双目低垂,淡淡白衣几笔勾画出来,让人不由的发起神来。

那老板见到王贤顶在这个人物画上,不由暗道:“小色鬼。”

王贤心中奇怪,这个人的样子好熟悉,但是脑袋不停地思索着,也没有想到有哪个人是这样子的,自己本来见到的女子就很少,这样如天上仙子不食烟火的女子,自己见多怎么可能忘掉?但是为什么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他想了半天,最后才道:“我便买下它吧。”

那老板见到这个小色鬼果然买下这样的女子图,不由又一次暗骂了王贤,然后故意喊着高价地道:“这副图乃是前唐画圣吴道子所作,栩栩如生,神韵十足,要一百文钱。”

王贤一愣,这老板什么都挂着吴道子的名号,他也不还价,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碎银,然后道:“这些够了吧?”

这个时代,碎银还是很少的,一两银子大概有一两贯钱,他这碎银怎么说也有个五钱左右,那老板初时还不相信,待验了之后方才眉开眼笑,连连给王贤装好这幅画,然后又送了不少好话。

王贤把这画放入自己的袍子里,然后便四处看了看,正行间,却见到那个和周兵在一起的小男孩正站在佛寺的门口,他不由地向前问道:“请问令兄现在何处?在下乃是他以前同窗。”

那个小男孩惊疑地望着他,并未说话。

王贤不由觉得奇怪,便再问上几句,那个男孩看了他好久,方才转过身来,然后指着一间偏殿,示意王贤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