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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真武山

北卫国都,洛邑,清和宫。

白玉的殿下,一群舞姬正轻巧踩着乐师的拍子,挥动如明丽如月华的飘飘长袖,翩跹之间,她们灵活的像山涧跳跃的小鹿,眼神,却妩媚如深林里的白狐。

有莲花的暖光映在她们身上,那无数微微晕开的流光,也随着舞姬的身姿摇曳,像出水莲花。

她们的手臂白皙如美玉,眼波流转万千,若论容貌,放在洛邑里,他们每个都是价值百千金的美人。

但此刻的清和宫里,除了几个久负盛名的色中饿鬼外,却没有人注意她们。

觥筹交错间,温暖的酒气氤氲在清和宫内。

就连呼吸,都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酒香。

今夜,是卫王宴请群臣的时日。

众卿按席位分列在两侧,殿里的莲花池将他们分隔开,池里的白雾和熏笼里的香味掺杂在一处,像神仙宫阙里的风景。

酒至半酣,人人都带了几丝醉意,即便有内官服侍,放眼望去,还是一片杯盘狼藉。

开宴时,卫王曾有言在先,此间可诸事无忌。

话虽如此,但听听也就罢了,也没人敢借此放肆。

在乐声和满殿的说笑声中,阮亭无聊托着腮,像猫喝水一般,时不时舔舔金樽里的甘液。

他眼神在舞姬的脸上转啊转,喉咙一动,不自觉吞咽唾沫。

可当那些美貌女子眼波有意无意飘来时,阮亭又吓得缩回头,乖乖装只呆鹌鹑。

枯坐了一个时辰,他只觉得屁股发酸,只盼着能早点结宴。

北卫圣地,真武山!

阮亭是圣地中人,跟随师父一同来洛邑,见识见识世面。

这次卫王的设宴,他自然有资格进入清和宫内。

远远望去,师父正和几个牛鼻子捧腹大笑,一个人也不认识的阮亭叹了口气,又愤愤舔了口酒。

“小檀越是真武山的弟子?”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阮亭被吓得呛了口气,他连连咳嗽,回过身去。

面容邪异而俊美的少年僧人目光含笑,他眉心点着妖冶如血的朱砂,僧人举着金樽,朝阮亭微微扬了扬。

“是。”阮亭捏了捏嗓子,老实应是。

他暗自瞥了少年僧人一眼,心底忍不住犯酸。

男人这么好看?

凭什么?!

“听说真武山隐宗有个人物,甫一出世,便打杀了四尊金刚和真武山的道子。”

少年僧人目光带笑:“不知阁下可识得?”

“他们仗势欺人!我只想看一看龟蛇的塑像,他们就骂我,还要杀我!”

阮亭勃然变色,他涨红了脸,努力分辨道:“我……我……”

“实不相瞒。”迎着少年僧人饶有兴趣的目光,阮亭讪讪开口:“我就是大师口中那人。”

少年僧人洒然一笑,把臂阮亭,与他同案坐下。

僧人语言有趣,言辞又多诙谐,原本有些拘谨的阮亭也渐渐松了口气,与僧人聊到了一处,

时日推移了半刻钟,在说到乡间一个俚俗笑话,阮亭被逗得捧腹不止时。

忽然,少年僧人兀得抬起头,神情若有所思。

“怎了?”阮亭止住笑声,连忙问道。

“一个叫张泊玉的义子死了。”少年僧人摇摇头:“可惜。”

“谁杀了他?”

阮亭皱眉:“大师可要我帮忙讨个公道?”

“那人是南郑的都尉,刚用那落迦之矛,连斩了两尊金刚。”

“哦……”

方还愤然的阮亭又讪讪坐下,他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虽然憨,却自认不傻。

打金刚也就罢了,自己又不止打过一个金刚。

可南郑的都尉……

现今两国交战正酣,阮亭可没傻到,辛辛苦苦跑去边关,帮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打人。

少年僧人看了犹豫的阮亭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在阮亭被少年僧人看得愈发讪讪,他几乎要狠下心,应下之前的大话时,僧人却突然开口。

“阮兄是阳符?”

“是。”

“阳符杀金刚,真是少见啊。”

“有什么少见的。”阮亭奇怪看了少年僧人一眼:

“我师父说,他年轻时候,阳符境就打退了人仙。”

“他吹牛。”少年僧人淡淡开口。

阮亭神色一楞,他摸了摸脑袋,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

“那落迦之矛?”

过了片刻,被打开话匣子的阮亭忍不住开口:

“那是个啥?”

“可听说过婆稚观想法?”少年僧人微笑。

“没有。”

“修成修罗眼后,能具三种瞳术,雷电、紫雾、宙光……那落迦之矛,是洞穿因缘的雷罚之枪,万中无一。”

“大师也修行过?”阮亭好奇问道。

“如道虽一般,法却有万种,每人所得的瞳术,都是不一。

我于雷道,得了一门瘴电,能幻人心神,迷乱五感,于毒雾,得了一门陀罗石眼,可毒杀人仙之下一应生灵。”

少年僧人坦然开口:“至于宙光,都是一般的神通,却无有不同。”

阮亭眼前一亮,他举杯问道:

“大师可能教我?”

如此神通,听起来就很厉害!

瘴电、陀罗石眼、那落迦之矛、宙光……

比之真武山的古老传承,似乎也不遑多让了。

“能。”

少年僧人微微颔首,也也令做好被拒绝准备的阮亭,楞了一楞。

“条件是杀那个南郑的都尉吗?”阮亭有些迟疑:

“我需看看,不能即刻答应,或许他罪不至死呢?”

“我免费送你。”僧人笑意不减。

“为何?”

“黄虎儿是慧炬宝光王佛的落子,陈季子被玉霞夫人操持,楚珣乃元宫三气上帝的布局,陈幽之是虚皇雍和大尊的小卒,而你,作为冲虚至德大仙的落子……”

妙严诡秘一笑,温声开口:

“众神圣想要找乐子,贫僧当然要不惜一切,百般奉承,做一条最会摇尾巴的狗!”

但妙严的一番肺腑之言,阮亭却并没有听到。

整座大殿里,也没有人听到。

在阮亭眼中,少年僧人只是笑了笑,却并不作答。

阮亭举起金樽,又摇摇头,将酒樽放下。

潜意识里,他想要拒绝僧人的礼物,只是话到临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阮亭憋红了脸,努力组织措辞之际。

突然,正上首,金色的纱幕后。

隐隐一个戴着帝冠的身影,忽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