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恕罪，此事跟小人没关系。”
狱卒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
“那是何人所为？督办此案的殿前将军还是你刑部的主事官吏？”
周成深吸口气，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冰凉。前者是因为红拂女的惨状，后者则是因为这个世界，貌似真的已经开始偏离史书轨迹了。大唐军神李靖，毙命洛阳郊外，原本会被唐太宗李世民亲手题下碑名的红拂女，也在大业十二年冬，变成了这般模样。周成隐隐觉得，这其中并非那么简单，至少，用蝴蝶效应解释很是牵强。
“这……”
“有话直说！”
“是王主事。”狱卒犹豫片刻，最终咬牙说道：“那夜囚犯被送来后没多久，王聪便带着个神秘人进入牢房，两人在里间停留了一个时辰，等再出来时，囚犯已被折磨凌辱成了这般模样。至于殿前将军杨成，他是后来才到的，虽对王聪擅作主张的行径极为不满，但得到口供以后，也未过久停留……”
“王聪？”周成对大隋官场的了解不多，对此人自然也没什么印象，不过，刑部主事是何等角色，他多少还有些认知，“区区一个五品官，有何资格提审这等重犯，又有何资格，将闲杂人等带进大狱？”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
狱卒苦笑的摇摇头，突然似是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道：“不过，那夜正好轮到小人执勤，在两人离去时，隐约看见那神秘人的面容，似是和李阀公子李世民有着几分相似。”
“那人……不是，李世民。”
就在这时，红拂女虚弱而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周成皱了皱眉，挥手撵退狱卒，这才叹息着走进囚牢，“我知道，那个李世民，是索尔斯安插进李阀的棋子，他在昨日软禁了李秀宁，还意图对她不轨。”
“那秀宁现在……”红拂情绪激动的晃了下身子，铁钩摇曳，还未愈合的锁骨伤口再次崩溃，一缕殷红鲜血顺着娇躯流淌而下。
周成眼中闪过抹不忍，犹豫片刻，方才摇头道：“她没事，只是很担心你。至于那个假的李世民已经被我找来的帮手杀死了，虽然没有将尸体带回，但也算是为你报了仇恨。”
“死了？呵呵，死得好。如果不是那个禽兽通风报信，靖哥岂会惨死，我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红拂女咬了咬嘴唇，悲凉的笑声中充满浓浓恨意。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索尔斯带了多少人，埋伏你和李靖？就我所知，黑甲精骑来去如风，战力不凡，即便中伏也不至于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吧。”
等红拂女情绪稍稍稳定后，周成问出了心中疑惑。
对于一个迟早都会面对的敌人，尽量收集情报，对他而言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四个。那个西域王子索尔斯，只带了四个人。”
红拂女轻吸口气，虽然双目已然消失不见，但周成依旧能从她空洞的眼框中，察觉到惊惧的意味，“那是四个银甲武士，他们身高至少在九尺以上，兵器是西域重剑，武功路数看不出来，但却力大无穷，行动极快，徒步一剑斩来，便能将李阀精骑连人带甲劈成两段。当我和靖哥见势不妙，准备撤退时，已经来不及了……”
九尺？那不就是三米？
如此身高，放眼后世都绝对是巨人级的存在。
周成双眼微眯，“来不及是何意思？莫非这四个银甲武士，速度已经快到可以徒步追上骑兵？”
“是索尔斯！”红拂女摇头道：“不管是黑甲精骑的战马，还是我和靖哥所骑的良驹，在他吹出那道急促笛音后，通通都失蹄摔倒。靖哥也是在那个时，被追上前来的银甲武士一剑斩去头颅……”
“居然连战马都能催眠？”
周成心中咯噔一跳。虽然早就知道索尔斯不会太简单，但对方将催眠术研究到如此地步，却还是出乎了周成预料。
“那个西域王子太恐怖了。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竟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就像是魂魄被打出体外，只能眼睁睁的漂在旁边，看着自己混进紫薇城，又在麟德殿上出手，幸好公子没事，否则红拂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周成默然。
红拂的描述，再次刷新了他对索尔斯的忌惮。
就在这时，红拂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大股血水从她口中溢出，转眼间她精神状态就迅速萎靡，变得气若游丝。
周成见状，不由暗叹口气，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红拂已经没有救了，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凭借着一口怨气，虽然她的情绪，始终没有过大起伏，但周成却很清楚，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男子死去，自己又被糟蹋成这般模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到底是何等残忍，“你还有何未了心愿，说出来吧，我尽量帮你办到。”
“我死后，请公子将我尸身烧成骨灰，洒在靖哥墓地周围……”
红拂喘息说着，每一个字，都很是费力。
“你不与他合葬？”
问出这句话后，周成立马就有些后悔了。红拂虽性格坚毅，敢爱敢恨，但到底还是女人，在这个时代被玷污了身子，即便她在不舍得，怕也很难克服心理障碍，去和李靖光明正大的合葬。
果不其然，红拂惨笑的摇了摇头，“我已是不洁之人，又有何面目，与靖哥同葬一穴……咳咳，周公子，我还有两个请求，如果可以的话，杀了索尔斯，将他首级带到靖哥墓前，还有，照顾秀宁，她是个好女孩儿，可惜，嫁错了郎君，将来难免受苦……”
“这……”周成有些犹豫，杀索尔斯到没什么，以两人现在的立场，若不出意外，将来定要分个你死我活，但照顾李秀宁，咳咳，这就有点尴尬了吧。
“我不会让你白白忙碌，胡姬楼下，有一份地图，里面记载着杨公宝库所有的机关暗道，里间财富，可敌一国……”
红拂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