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隋混了这么长时间，对于这种漫天树叶如雨落的杀人手段，周成已然是见怪不怪。深吸口气，他不退反进，一指带着呼啸劲风直点向落叶中央。
大同剑术，破劲式。
嗤！仿佛烧红的刀剑直插进冰雪中，劲气激荡，空气颤鸣，下一刻如锋如刀的漫天落叶哗然而散。大同剑术的精要，就在于一个破字。
只要找到破绽，以巧破力当不费任何功夫。但蒙面舞姬显然并不清楚，眼见自己打出的玄妙招式，被周成轻描淡写一指点破，她顿时神色一怔。
虽然很短暂，但还是被周成抓住机会，侧身而过间，一指划开浅粉面纱。
下一刻，倾城倾国的俏脸映入容颜，周成瞳孔一缩，低声呵道：“你果然没死！”
舞姬看着飘然落下的面纱，眼中闪过抹复杂情绪，纵身一跃，踩着树枝翻过院墙。周成见状，略微犹豫几息，便也随之跟上前。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出了府邸。
风吹拂，阴沉天空再次落下冰凉雨丝。
一处僻静小巷中，楚紫瑶停住脚步，幽幽叹息着转过身姿，“我就知道，即便做得再怎么天衣无缝，最终却也很难将你瞒过。”
“为什么？”
周成抹掉脸上雨水，双眼死死盯着这个“死而复生”的女人。
“各为其主，身不由己。”
“到底是各为其主，还是身不由己？”
“有区别吗？”楚紫瑶捋了捋发丝。
周成沉默片刻，摇头失笑，“事以至此，的确是没有什么区别了。”
先是掘开长堤，水淹庐江北境，而后东都长街刺杀，为救宇文成都挡刀身，再到最后假死时被曝尸城头，楚紫瑶凭借着精湛的演技和周密的计划，将宇文成都步步引进局中。
如今大势已成。
以宇文成都对杨广的恨意，周成不用想就知道对方只需稍稍推波助澜，杨广就会和历史上一样，被勒毙在江都之地。
“有件事我不明白，不知紫瑶姑娘可否为之解惑？”
周成仰头看天，如墨的阴云压在头顶，让人心情都变得沉重。
“侯爷是聪明人。”楚紫瑶盈盈一笑，“何必问出这等无用之言？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呵呵。”
周成摇摇头，仿佛没有听见楚紫瑶的话，自顾自便开口道，“我虽不才，却也多少有些识人之能，故而得以看出紫瑶姑娘对成都用情至深。即便因为各种原因最终难成眷属，也不至于百般陷害，非要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绝死之地吧？难道裴矩就真有那通天彻底之能，连紫瑶姑娘这种家学渊源的有情人，都不得不违背心意，屈服于他？”
“你……”
楚紫瑶睁大眼睛，似是没想到周成竟能一语道出裴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裴矩做得也并非天衣无缝，至少他鼓动陛下处理你尸首的事情就做的不够完美。”
周成弹了弹手指，风轻云淡的神色，看得楚紫瑶眉头直皱，半晌后方才冷冷道，“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我？”
“问你，不过是应正而已，毕竟裴矩是幕后黑手，仅仅只是我个人的推测，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敢断言……”
说到这里，周成微微一顿，咧嘴笑道，“不过瞧你的反应，我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
“你诈我？”
楚紫瑶脸色未变。
“好歹也是旧识，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
周成咂吧下嘴，“相请不如偶遇，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楚紫瑶面无表情道，“若还想动手，出招便是，若不想，我也该走了！拖的太久对你我而言都没好处。”
“是啊，你我现在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周成叹了口气，摸着脸颊道，“最后两个问题，那张纸条是你传来的吧？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那句小心又是何意思？”
“大隋的谍者，并非只有皇后娘娘的飞马卫。”
“你的意思是，裴矩也知道我在这里咯？”
周成皱了皱眉。
“现在他还不知道，但将来我就不敢保证了。因为皇后的缘故，如今巩县境内，已有上百眼线被启用，每个时辰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信息反馈回情报中枢……”
楚紫瑶深吸口气，凝声道：“侯爷虽然智谋无双，但长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算你再谨慎，也不可能没有丁点破绽，而裴公培养的谍者，最擅长的便是在细微中洞察真相。”
“多谢！”
周成肃然道。
“谢不必，今日若非你，我也不可能如此轻松逃出。”
楚紫瑶摇摇头，继续道：“至于那张纸条，纯属是个意外，我原本是调查李密和埃米尔，没想竟牵出一桩隐秘，亦或者说是将你扯进其中的阴谋？”
“阴谋？”
“对，那日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可惜字迹还没写完，便突然出了变故，其实，那句话指的是……当心身后！”
楚紫瑶瞳孔猛的一缩。
而事实上，不用她提醒，周成就已察觉到了危险，脚步一错，便纵身向旁闪去。
几乎同时间，一道寒光擦身而过，在周成手臂留下数道凄厉血痕。
“什么鬼？”
周成眼皮一跳，目光扫向身侧。他如今武学修为虽和宗师强者还有一定差距，但论及意识，反应和搏杀经验，却是比江湖一流高手强出许多，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再和宗师强者对阵，十招之内，周成自问也不会落败。
可现在，他明明已经听到了风声，作出准确判断向旁闪开，却依旧被伤到手臂……由此可见对方身法出招之诡异，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心思转念间，周成目光已锁定来人。这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一身浅灰色衣衫，仿佛夜行衣般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除了一对寒光闪闪的眼眸流露在外，就只有那对被染成漆黑颜色的拳刺，在双拳之上煞是醒目。
“有毒？”
周成突然觉得一阵烦闷作呕，脸色不由微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