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和求知是人类进步的基础，但好奇心太强有些时候无疑就成了作死的前奏。作为一名接受过无数心理训练的杀手，周成对这点知之甚详。所以，在赵灵开口后，他就果断将审问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如此一来，周成又不免有些作难。
能将赵灵追得上蹿下跳，这铁塔大汉无论武功还是背景，必然都是恐怖非常。若是问出点什么，冒着风险杀了他倒也无妨，但什么都没得到，却平白沾染一条性命，这亏本买卖周成可不愿去做。
好在，这种纠结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在周成左右为难时，铁塔大汉浑身肌肉一抖，突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一大片阴影，顿时在房间光火映衬下笼罩在周成身前。
这大汉的体态，简直比当年埋伏杀死李靖的西域骑士还要恐怖，那身高，肌肉，哪怕只是出现在你面前，带来的压迫感都丝毫不弱于江湖一流高手。
周成脸色顿变，手指攥紧乌木巨剑，心中已将桃花眼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遍。什么狗屁白骨瘴，说好即便宗师中毒也要一天才能恢复，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哥台词都没说过十句人就站起来了，麻痹的，摆明坑爹啊！
房间内寂静无声。
赵灵眼神忽闪，面色阴晴不定。
木鱼和老太监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都见过铁塔大汉的实力，所以很清楚单凭周成，根本不可能是对方敌手。
周成没说话，但冷汗却顺着鬓角缓缓流淌而下。
也许是一盏茶，又或者是半刻钟，反正周成觉得浑身都因长时间保持戒备姿态而微微僵硬了，大汉才终于迈开脚步。而这一步，并非迈向周成。他朝着门口走去。没有反派龙套叫嚣要找回场子的狠话，也没有什么改日再战的豪言，大汉走得很是干脆利落，就像是在场众人全部都是空气一般……
直到他身影渐渐消失在苍茫雪夜下，周成才如释重负的吐出口浊气，“总算走了。”
“其实，你可以动手的。天罡与我内力修为相差无几，他之所以能站起来，多半是与身体天赋有关。在这种情况下，天罡不过是强弩之末，以你的实力，将他斩杀应该不成问题。”
赵灵惋惜摇头，看向周成的眼神多少带着几分不满。
“你说的倒是简单。”
周成没好气的放下乌木巨剑，“这年头哪个高手能没两招压箱底的保命功夫，在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出手，很有可能惹得人家跟你同归于尽好吧。”
“他不会杀你。但你和道盟却迟早都有一战。”
赵灵眯了眯眼，“天罡是道门八护法之一，错过这次机会，日后在想要他性命，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道盟？是你们的死对头？”周成眉头一挑。
“准确的说，是我们的对头。不过，如今天机混淆，很多事情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所以，你也不必多问了。记住我所说的守住长安即可。”
“如果我告诉你，长安已经丢了呢？”
就在周成满脸尴尬的看向赵灵时，长安城三十里外，挥师而返的屈突通也接到了斥候的信报。看着眼前浑身都是霜雪，脸色因为寒冷而泛出青白颜色的斥候，屈突通终于忍不住心中焦怒，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便摇晃着坠落马下。
“大将军！”
几个侍卫勃然色变，连忙翻身下马围上前去。
“长安……长安……”
屈突通花白的胡须在寒风中颤抖，原本坚毅的面容，仿佛在瞬间苍老十岁，“本将有负陛下所托，万死莫赎啊。”
众人见状，脸色也不由变得惨然。
平叛大军没能平叛，反而让叛军在眼皮子低下夺走了长安重地。这不仅是天大耻辱，更是足以下狱杀头的大罪。
“大将军，长安沦陷主责在那杨成威，若不是他投降叛变，李阀那等土鸡瓦狗，如何能功成至此？”
良久沉默后，终于有人开口，“再者说，某等也不算败了。李秀宁和李神通初破长安，本部兵马不过三千余，就算是加上反叛守军，也不过两万左右。某等只要连夜行军，趁对方初下长安，尚未稳定之际发起猛攻，重新夺回城池，想来也并非难事。”
屈突通目光幽幽的凝望漫天飞雪，许久之后，方才长叹一声，“重夺长安，谈何容易。且不说我军近日接连出击，往复奔袭数百里，早已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单说长安之防御，其城墙高大，火油滚石储备充足，若没有绝对数量的攻城器械和数倍守军的兵马，就算某等均是精锐，最终成功的几率也不会超过两成。”
还有一点，屈突通没有说。那就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已经让军中出现了冻伤减员的情况，若在这时攻伐长安，怕是三阵不下，全军就会因为缺粮缺衣而陷入绝境当中。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行那坚壁清野之策……”
就在屈突通暗暗后悔时，略显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后传来。
“大将军所言甚是，此刻反攻长安无异于自寻死路。唯有放弃此地，率军北上才是上上之策。”一袭灰袍的老者，踩着积雪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老者不可胡言，军国大事岂容儿戏，长安乃是大隋重地，若是任由叛贼占据，不仅朝廷面上无光，某等归朝时也绝对讨不得好。”一个大胡子将军摇了摇头，他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语气颇为温和。
毕竟，能在此时围于周边的，都是屈突通心腹，别人不认识老者，他们却很清楚老者巫的身份，同时也知道，屈突通能在重伤之下迅速恢复，很大部分功劳都在对方身上。面对如此人物，他们自然不敢等闲视之。
“愚不可及！”
老者弹了弹袖袍，“且不说反攻长安原本就是败多胜少之战，单说好处，就算老天爷开眼，让你们攻下长安又能如何？损兵折将，叛贼未灭，最重要的此举还是将功补过之措施，无论大业天子眼中，还是兵部的评定下，大将军恐怕都得不来个好字。所以，想要真正挽回劣势，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一个更大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