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吹不散血腥。
短兵相接的肉搏不可避免的开始上演。一个刀盾手，刚刚虎喝一声，将名突厥军卒砍下城墙，数柄弯刀便接踵而至，连带着皮甲将他开膛破肚。花花绿绿的肠子，瞬间坠落在地，刀盾手神色一怔，眼中闪过抹惊恐，然而，还等他惨叫出声，锋利的弯刀削过了头颅……
就如周成所预料的那般，在单兵战力上，即便是大隋最强的骁果，也不是这只突厥精锐的对手。短兵相接不过半刻钟时间，双方战损比就被拉到了1:2。即突厥战死2人，大隋守军便会有1人倒下。
这个数字，可谓相当恐怖。
要知道，长安在整个中土都是数一数二的雄城。虽说守军略少，但防御守城的战略物资却是极为丰富。在如此种情况下，还被人打了个2换1的局面。这于大隋战争史上，怕都是极为少见。
“放天火，给老子把那些箭楼全部烧掉。”
大胡子抬起一脚，将名突厥人踹下城墙，旋即反身抽刀，横档于胸前。锵！一只造型特异的箭矢破空而来，于横刀间溅射起点点火星。大胡子被震的后退半步，眼神骇然，心有余悸，忍不住便将提前准备好的后手拿了出来。
嗖！嗖！嗖！
灼热的气浪骤然从后升腾，周成伸手虚点，以剑气击杀数名突厥士卒后，抽空往城内看去。然而，这一看不要紧，入目场景顿时让他倒吸口凉气。
原来不知何时，瓮城之内已架设起了数十辆投石车。随着绳索被割断，杠杆力量骤然爆发，数十个磨盘大的火球带着灼热气浪冲天而起，然后，如同彗星般拖着尾焰和滚滚消炎，重砸在空地间。
大胡子的脸色登时黑了大半。
距离不够，准头又差太多……
想要借助投石机毁掉箭塔显然是不可能了。
周成垫着脚尖愁了半晌，不由皱起眉头。
攻城战从清晨打到晌午，突厥人终于在鸣金声中丢下两千来具尸体，秩序井然的徐徐退下。
长安这边的死者达千五百人，但轻重伤者却高达三千。其中大都数是被神臂弓的穿透力擦伤，少数被突厥人临死前的强悍反击重创。哀嚎和呻吟，遍布城墙之上。可以预见，如果在这样打下去，不用三两次进攻，大隋守军的士气就将跌落谷底。而到了那个时候，长安破城，也就近在眼前了。
“告知所有郎中，如先前交代那般，处理伤口时先用烈酒消毒，所有绷带均需以沸水煮之，在用蒸笼蒸过，晾干后方可使用。在城西开辟伤兵营，召集百姓前来照看……凡不安军令执行者，杀无赦！”
周成深吸口气，浓郁的血腥让他心烦意乱，对着身边交代一番后，便带着宇文明秀走下城墙。
“伤兵不应该安置在城西，距离战场太近了，他们的情况，会影响到全军士气。”
宇文明秀轻声说道。
“我知道，但是伤兵不宜长途搬运，若过程中加重伤势，就算是能活的人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周成心情沉重的仰起头来，清晨金色的阳光，此时已再次消失，黑压压的乌云遮蔽天际，直让人觉得甚是压抑。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这样是不行的。”
宇文明秀止住脚步，伸手将周成散乱在眼帘前的发丝理顺，这才盯着他双眼，认真道：“想在乱世立足，就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因为，任何一次失误，都有可能让你跌落万丈深渊。周成，你是个聪明人，切莫在这种事上犯糊涂，我……想要是白头到老，一生一世，可不是形单影只，独守空房。”
“明秀，你这算是，表白吗？”
周成眨眨眼睛，突然满脸感动。
可惜，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来，一阵恶臭就猛地钻进鼻尖。周侯爷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感情，登时被憋到熄火。捂着鼻子怒目而视，就见几个侍卫龙行虎步而上，将名推着平车的老汉吓得面如土色，跪倒在地连连扣首。
“怎么回事？”
“回将军，这是个掏粪的老汉。因为长安城被围多日，无法外出倾泄，所以各家各户的污秽之物都有些满了。这老汉没办法，就准备了些陶罐，将溢出的污秽装入，想要先带回自家院落搁置……”
片刻后，一个侍卫归来禀告。
周成点了点头，正欲挥手示意老汉离去，一声牛鸣却突然从远处传来。刹那间，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周成松开宇文明秀小手，猛地跨前两步来到平车前，“此物，若以投石车投之，能否直接打入突厥军营？”
“这个……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一个侍卫皱着眉头琢磨了片刻，这才犹豫道：“不过，准头是无法保证。而且此物即便盛满……也没有多少重量，论及杀伤力，恐怕堪忧。”
“这些屎尿的确不能杀人，但用来恶心对方，确实一等一的好东西……传令，搜集陶器，挨家挨户给我装那茅厕里的污秽之物，对了，还有馊食泔水，如果有统统加进去。嗯，都还愣着作甚，此为军令，黄昏之前必须搜集千数以上，否则军法处置。”
周成来回踱了两步，满脸兴奋而欣喜的神态，让宇文明秀都有些看不过眼，下意识便别过颔首，装出副我不认识他的模样……
而这边，一场攻城战过后的突厥军营，士气已变得越发高昂。
两千人的死亡，对于突厥人而言，根本不是问题。要知道，草原不比中土，小部落间的火拼，强盗贼寇的出没，甚至一场大雪，都有可能让无数人死去。所以，攻城战役的损失，在尚武的突厥人看来，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无数粮食下锅，辅以各色肉食，虽然不太多，但比起以往这次午餐却也是丰盛了许多。袅袅的食物香飘荡在军营上下，战士间的打趣嬉笑，将丧失同伴后原本就没有多少的悲伤很快冲散。
巴图端坐在大帐内，一身戎装，嘴角微扬，“此次攻城虽未一战而竟全功，但有柴兄相助，某等却也看出了周成的底蕴。长安，确实没有多余的力量了。只要某等一鼓作气，三日光阴陷落此城，当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