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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回本儿

“真人不漏相, 明诚过往还真是小瞧了世兄,您这算盘打的可真响!”赵秉安虽然心里不确定姚二知不知道这件事, 但这不妨碍他先把罪名给人扣上,这样, 后面一些话也好说出口。

姚鼎诚现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小舅子到底说的是个啥?

“安弟,不是,明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也知道哥哥愚笨的很,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我都听你的。”姚二这个人有点憨,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人糊弄到北城去,同是上京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分量却大相径庭,东贵西富南贫北贱, 镇远将军府再不济也是执掌一方军权的高门, 结果他堂堂二公子却被人弄去了北城那个费力不讨好的泥泞地儿,自个儿还一点不对也没察觉到,要不是赵秉安早早的把他拉扯出来,镇远将军非要被他气死不成。

赵秉安伸展着右手,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那婚期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是我祖母, 听说朝上又要大选了,心里老觉得不安稳,所以想让我早些把姝妹妹娶回家。”姚二偷偷打量对面小舅子的神色,有些心虚。

“别光说老夫人,你呢,你的意思是什么?”赵秉安眼一眯,手就攥上了扇柄,心里想着待会他要真承认敢算计他姐,拼着受点伤,他也要收拾这小子一顿,也不知他让沈林安排的人手到了没有。

“我,我自然是想早些迎姝妹妹过门的。不过,安弟你放心,这大婚规格照旧,我是绝对不会委屈姝妹妹的。”

“哦?离七月可不过月余了,你怎么准备,我姐的婚床要不要量,婚房的格局要不要改,两家的姻亲要不要另行通知,远房宗亲的喜帖如何补发,最关键的你家的聘礼凑齐了吗,这些你都想过了吗?”

姚二被小舅子一连串的轰炸绕晕了头,急得舌头都要打结了,“我,我,我……”

“我对姝妹妹是真心的,我以后一定待她好,真的,你信我!”

“真心,真心的话偌大的将军府会拿不出区区三万两聘礼,再说了,我们可是都明说了这份银子是要搁在嫁妆里带回你们姚家的,可就这你们还推三阻四,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真心!罢了,姚家要是没有诚意,这门婚事就算了,我姐堂堂侯府千金,还真不愁没人娶。”

眼见赵秉安起身要走,姚二是真的急了,他一跃挡在门前,脸都急红了,“别走,安弟,你,你听我跟你说,我娘重新在凑了,真的,我家是,是有苦衷的,我们在凑了,你给我点时间。”

“重新?”

“呃。”姚二看着面无表情的小舅子,心里一点底没有,这是家丑,要是说出去,他爹会不会打死他。

“世兄要是不想说,明诚也不愿勉强,我约了颍川伯府的魏二哥,天色还早,正好带回去让我爹见见。以后啊,咱们有空再聊吧。”

“别,别,我说。”姚二把门挡得死死的,拳头放哪都觉得不舒服,他羞红着脸,极小声的说了出来,“银子被我大嫂“借”用了。”

话一旦开了头,下面的就没有那么难为情了,姚二干脆一连串说了下去,“安弟也知道我大哥的小舅子王汀,虽也挂个太原王家的名号,但到他这辈和本家早就出了五服。上个月月初,王汀在江州任上犯了渎职之罪,被督察院逮了个正着,押送进京。大嫂往本家求援,人家也没怎么搭理。你也知道,那大牢是好进不好出,大嫂为了救弟,把嫁妆当了大半都不够,刑部那边又逼的紧,情急之下,就,就把我娘给我存的三万两聘礼给提走了。”

赵秉安实没想到还有这般内情,外人都称颂镇远将军府的大少奶奶温婉贤惠,宽厚孝顺,谁能想到是个能为一己之私盗走小叔聘礼的无耻之辈呢,想想他见过的那位笑得和煦大方的少夫人,还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转身回座,既然不是故意轻贱他们赵家,那这门婚事还是能谈下去的。

姚二现在也不敢坐,生怕面前的小舅子再一生气,真把这门婚事搅黄了,那他可就没地方哭去了。

“安弟你也知道,我爹有九个兄弟,再厚的家底也都分薄了。再说,因为我祖母的缘故,府上还得养着四叔六叔两家人,他们孤儿寡母的,总不能都赶出去吧。现在,我爹和大哥又都被调回了京城,没仗打,那就没有军功,这津贴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所以,现在府上确实是有点窘迫……”

赵秉安眼皮都没抬一下,“世兄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让人听见还以为我逼迫将军府出银子,卖姐求荣呢。”

“是我说错话,安弟你别和我计较。”

“唉,姚二哥,我是真心想让你做我姐夫,可令府如今的情形让我怎么敢把家姐嫁过去?”瞧见姚二要张嘴,赵秉安先做了个手势,压住他的话头,“你先听我说,我姐她从生下来就没吃过一星半点的苦,我们全家从来都是把她如珍如宝的捧着的。十几两银子一碟的茯苓糕,我姐不管吃不吃,每天我都给摆在膳桌上;一个月她从头到脚要打一套新首饰,逢年过节还的另算,一个季度她至少得添八套衣服,都是金绣坊的老师傅上门量身亲手缝制的,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件。每隔几天,她还要弄个珍珠粉灵芝末的保养自己,隔三差五的还想尝个新鲜事物。不算那些零零散散的,就我姐一个人,一个月能花上千两银子不止,二哥,总不能我爹娘把我姐养这么大,就为嫁到你家吃糠咽菜吧,你说是不是?”

姚二被赵秉安堵的死死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当初他求他娘上永安侯府提亲的时候,他娘就说了,姝妹妹是赵家娇养的凤凰儿,未必看得上他们将军府这根榆木枝,要他不要抱太大希望。可他偏不信,一趟一趟往永安侯府跑,他就想着,要是能把如骄阳般明媚的姝妹妹娶回家,被别人笑话千万遍脸皮厚也值了。当初赵三爷同意这门婚事的时候他差点要乐疯了,要不是侯府门第森严,他就想把姝妹妹马上抢回家去。可今天让小舅子这么一说,他真的是有些无地自容,将军府连三万两聘礼都拿不出来,以后,就靠他那点俸禄,恐怕连姝妹妹的丫鬟婆子都养不起,这让他何以谈起这门婚事啊。

“安弟,我,我是真心对你姐姐的,我真的想娶她,想好好待她,我以后会好好当差,不让她在任何人面前矮半截的,我保证!”

“不是我不信你,二哥,你待我姐好我知道,实话说,我娘光给我姐预备的明面上的嫁妆就不下五万两,养她三辈子都绰绰有余,我们真不在乎这三万两的聘礼,关键是令府上这态度,实在是让人心寒呐!”要不是看在他一片真心的份上,赵秉安才不费这番唇舌,只是,光有真心还不够,脑子也得给他洗清楚,知道谁才是和他一边的。

“我家真不是有意的,从我们知道消息的那天起,我娘就开始各处筹钱,甚至都拉下脸求上几位舅舅那里了,我娘说了,不管什么样的境况都不能失信于人,她也是真心喜欢姝妹妹的,她老和我说姝妹妹身上那股洒脱劲儿极合她的心意,不亏是老牌勋贵家的千金。”

赵秉安瞧着姚二一脸自豪,笑得傻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朝上翻了个白眼,真不明白他姐怎么看上这么一个憨货。捏了捏眉头,把预备好的一个小木盒推了过去,“打开看看吧。”

姚二不明所以,乖乖接过去了,稍微一用力,盖子下面的一沓银票就露了出来。

“这,这……”

“借债成亲,你也真想得出来,我可舍不得我姐还没嫁进去就恶了未来婆婆。这里整好三万两,算我借给你的,不过你得帮我办几件事。”

姚二眼圈都红了,他憨可他不傻,知道这是赵秉安顾全他的颜面,也没多矫情,“有什么事阿弟你言语,要皱一下眉头,我姚字倒过来写!”

“成,自家人咱们也就不外道了,西城有一户周姓人家,是我家的姻亲,最近有些麻烦,劳烦二哥有空的时候去照看一二,别让不长眼的人欺侮了去。”

“没问题,我回去就吩咐底下的兄弟,以后多注意。”

“还有一件事,我听说北城指挥使马上要调任了?”

“阿弟消息好灵通,当初马三那个王八犊子算计我,幸亏阿弟帮忙我才能脱身。后来我大哥做了些手脚,把马家老四贬到北城吃沙土,不过马家也不是吃素的,也就待了几个月,这不马上要调去巡防营,便宜那个小王八羔子了。”姚二不忿的很,他当初确实是把马三当兄弟看的,哪成想人家能在背后插他两刀,太可恨了!

“那接任的人选有了吗?”

“嘶,阿弟你不会是想……,那再怎么样也是从六品的缺,没有吏部的堪合是办不下来的。再说你才多大,吏部怎么可能给你批!”

“姐夫想多了不是,我哪有那份能耐啊,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也舞不起来那杀威刀啊。我是想替我家七哥问问,毕竟马上就要成家立业了,还是一个白身,说出去不大好听。”

“这个恐怕真不成,听我大哥从北大营传来的消息,有好几家惦记这个位子呢,文平伯府的容询你知道吧,跟你家沾点亲的那个,听说那小子早就和马家商量好了,往兵马司送了整整三大箱银子,估计现在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这样吧,阿弟你要是不嫌弃,我手底下还有两个七品偏将的缺,这个不用批文,我往我爹那跑跑就能办下来,你看,行吗?”姚二有点不好意思,他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这会儿有点下不来台。

“怎么不行,求之不得,那这两个缺我全要了,用不用再多添些银子?”

“不用,不用!阿弟你这不是打我脸吗,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办。”

“静候佳音……”

瞧着姚二急匆匆往外冲的模样,赵秉安忍不住摇摇头,他这位姐夫啊,真是天真的很,不过,镇远将军应该会明白他的意思吧。

沈林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赵秉安身后,还是那副双手垂立的恭谨模样。“主子,周家老爷子请回来了,您现在见,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早办完早利索。”赵秉安可不会白白掏出三万两,总得找个冤大头来买单。

“老爷子久等了,刚才我和兵马司的指挥使打好招呼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上门叨扰了,您大可放心出入了。”

周老爷子等了半天,没成想再开头是这么一句,只是这对他们周家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这些天府上确实是被扰的不得安宁。

“那老朽就多谢十少了。”

“客气了。”赵秉安招呼着老爷子落座,随后一边品着杯里的香茗,一边似是不经意的问着,“周家以后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就指望着您几位孙子科举了,不是明诚说丧气话,那成功的几率委实太小了。”

周家老爷子何尝不知道,天底下最难考出头的两个地方,一是江南二就是京城了,可他们哪有什么办法呢,像他这种买的官,也就是挂个名,一辈子摸不到实权,要想让周家摆脱旧时门第,科举,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了。其他的路子他们不是没试过,只是最后都碰了壁,京城里那么多权贵,早就把位子都占满了,哪能等他们来捡便宜。

“明诚手里倒是有个七品偏将的缺,手底下能领五六十号人,原是给母家几位表兄准备的,看在十一的面子上,周家要是有合适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真是天外之喜,老爷子心肝都颤了一颤,七品的实权,就是武官也很是吃香啊,多少价钱都值得花!

老爷子脸皮着实厚的很,前不久还在喊穷,这会儿却面不改色的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三万两,“十少费心了,这些就当是茶水费,您笑纳。”

赵秉安就笑笑,一点接的意思都没有。

老爷子肉疼的不行,这小狐狸,也太黑了。右手颤悠悠的从腰襟里又掏出两万两,“老朽老了,记性不好,应该是五万两来着,您点点。”

“这倒是不用,区区五万两,也不值当您和我扯皮,只不过,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入了兵马司自然也得拜对码头,要是上头没人罩着,那得熬到那年那月去,难不成您还想一辈子都做个偏将?”

老爷子心弦一动,赵家十少爷这是愿意介绍人脉了?这可是无价之宝,“周家京郊外庄有三个颇为肥沃的园子,不大不小,很不招人眼,就当是给十少的谢礼,明儿,老朽就打发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给您送去。”

赵秉安扇炳一摇,他就知道周家家底厚实的很。

“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