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苗战线推进的很顺利。
为这一战，铁军卫原本就筹备已久，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平乱，就不能容许失败。
王权势不可挡。
而之前一直传言，说兵长因为与军长不合的缘故，已经离开铁军卫。然而此次铁军卫东征，兵长始终跟在军长身边，令谣言不攻自破。士气也随之大振。
南苗一向是有习惯，战场出征，将军们都戴鬼面面具，身形差不多，又用的是同样的刀，主要是，提刀就能砍杀入敌阵，与刀界惊鸿水准差不多的刀客，南境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因为这样的原因在，雪鸮冒充兵长，倒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铁明轩说，这样的事情在铁军卫中其实也不奇怪。统共三位统帅，军长兵长尉长都有不在的时候，其实都有替身。连军长自己都有找人代替的时候。
雪鸮好奇，问，“若是将领死在战场上，为了不影响军心，会让替代者直接接替么？”
军长说，“不知道。”
铁军卫是他一手建立。到如今已经二十多年。还没有遇到过高级将领死在战场上的情况。若是回头真的遇到了，会怎么做，恐怕还是得随机应变。
东苗二十二部族，被孟安王煽动，共十七部族叛乱。铁军卫出兵之前，不少人都以为苍狼王这一支怕是气数要尽了。但云南兵府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却始终选择支持苍狼王。
云南兵府如今的大统领，是南境出身的名将吴卓。做出这样的决议，自然是跟镇南王商议过的。镇南王杨曜的说法，是不得不为之，毕竟朱雀皇朝最为看重正统二字。苍狼王按这血统出身来算，统领苗疆毫无问题。也有人说，或许南境兵府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与老谋深算的孟安王相比，还是年轻纯良的苍狼王更好操控一些。
这话说的，就有些太过于阴谋论了。苍狼王虽然年轻，但自父亲驾崩之后，数次经历叛乱，四处流亡，还能重归王座，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再怎样年轻，苗疆王族，毕竟是流着狼族血脉的。表面看着良善，但骨子里，毕竟还是少狼，并不是易与之辈。
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顾念旧情吧。苍狼王之叔父千雪孤鸣，从前与长公子云兮和四公子云皇交情都不错。苍狼王是他的晚辈，原本也是他所关切之人。虽然如今四公子已经不在了，那位封地在孤雪千峰的王爷如今也不知所踪。但既然有从前的交情在，王权之争上，只要不会对朱雀皇朝不利，姑且站在苍狼王一边，也不成问题。
镇南王毕竟是个重情的人。
叛乱十七部，十二部宛如摧枯拉朽一般被迅速拿下，剩下五部藏在药王谷中，要打攻坚战，怕是需要一段时间。
也是这个时候，雪鸮收到镇南王府那边送来的消息，说西苗战场不大顺利。可能需要援军。镇南王府那边，能够调动的人手都已经调动过去了，但还是怕不够，所以问雪鸮，若是东苗那边战事顺利，暂时用不到她的话，要不去过越澜江，去西苗增援吧。
或许是不想给她太多压力的缘故，杨曜的书信写得还算平和。但雪鸮看着纸上墨迹与措辞，隐隐便能感觉到风暴将来的气息，看来西苗那边，似乎不是一般的不顺。
东苗这边，其实也没有想像的顺，但毕竟最难攻克的几个山头已经拿下来了，比最初出征那会儿能略微轻松几分。雪鸮便去与军长商议。军长思索许久，道，“西苗形势复杂，援军不必以人数取胜，我给你二十几个擅长山地作战的好手，随你一起去吧。”
战局之上，临时抽调人手原本便不大厚道。何况西苗形势复杂，三千人都带过去，未必有用。雪鸮只犹豫了片刻，便道，“就按军长的意思办吧，今夜我来督阵，明天就走，若有什么别的事情，还请军长尽管吩咐。”
军长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了，你毕竟也不是真正的兵长，不能什么事情都指着你，能留下这些援军，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
雪鸮说：“那就只能祝军长凯旋了。”
她说着，将兵长那柄刀自身上拿了下来，放在了铁明轩面前。
“军长借给我的这把刀很好用，如今也不用冒充兵长了，还请军长物归原主吧。”
铁明轩看了一眼，轻声道，“若是趁手，就留着用吧，等他回来再说，反正他现在也用不到。”
武士对于兵器，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思。藻雪剑如今留在宫里，不能拿出来用了。南北四处乱跑，什么兵器都用过，拿着趁手，便用一阵子。上心的兵器也不是没有，但风满楼这把刀，倒是罕见的好用。
将刀拔出来，伸手拂过刀柄侧刻下的字迹，笔迹苍劲，刻工却是一般，像是出自武士之手，没准便是风满楼本人刻下的字。
她不免好奇，“无情葬月是这把刀的名字么？”
刀取这样的名字，不得不说，铁军卫这位兵长还真是，挺有趣味的一个人。
铁明轩看了一眼，道，“大概是吧。这刀他带在身边的日子也久了。既然是珍惜的旧物，想必是有些来历，他前一阵子也去西苗那边了，你或许能遇见他，若是想知道，问他本人会比较快一些。”
“兵长所处理的私事，与西苗局势有关么？”
铁明轩说，“大概吧，不过私事毕竟是私事，我向来是不问他的。”
做统帅的人，总是要有些心胸的。从前楚云昭领兵的时候，对许多事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话谈到这地步，她便不再多问了。
一夜无事，等到第二日，黎明时分，她便带人离开了铁军卫军长，轻装简从，一路冲到了镇南王府那边。
到了镇南王府，才知道，事情可能比想像的还要严重一些。
伏天化忌法阵是可以操纵尸兵作战的。阴阳道术法引天地源流，净化地气，理论上是可以对抗伏天化忌。然而过了越澜江，便是太极门的地盘，他们已经踏入伏天化忌的法阵之内，玉隆儿的术法，不大好发挥。
如今镇南王府能调动的人都调动过去了，幕府的参议们也都在前线。若是阵线能再往前推进几分，留出足够的余地给玉隆布下封印，开启灭却之阵，或许还能解决问题。
“若是不能呢？”雪鸮抬头，看着镇南王。
杨曜到了这个时候，倒也是一派坦然的模样，说，“拼也就拼这一次了。若是阵前失利，退回越澜江以北，那就得我亲自上阵砍人了。赢不赢得了另说。总之镇南王府为界，一寸都不会让太极门的妖人越过的。”
雪鸮不由瞪了他一眼。
越澜江北岸，再过一百五十里就是镇南王府。这一段几乎是平原地形，一旦让敌方越过越澜江，便是要上报帝都的重大军情了。形势不容乐观。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眼下越澜江防线还在，也可以说，还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候。
镇南王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要往帝都天启送的紧急军报都已经写好了。越澜江若是有变，消息即刻传出去，建康和巴蜀的援兵应该也能迅速调动过来。能否解决南境的危机，却是未知之数。
眼下想那么长远都没有用处。还是先守住越澜江比较靠谱一些。
雪鸮当日便带了支援的人手，先行过了越澜江。前往南军军营。
越澜江另一边，虽然也不是晴空万里，但好歹云开之时，也看得到日光。到了这边，却像是进入了什么异世界一般。苍云与树影遮天蔽日。空气里湿雾弥漫，骑兵的马儿都有几分不安。人也随之胸闷气短起来。
伏天化忌驱动的尸兵她从前也见过，其实不一定是死尸。从前慕神医查过，猜测是用毒性极为强烈的药草，麻痹了伤病的神智，让他们不知伤痛，哪怕断手断脚，一身溃朽，也会在法阵引起的幻觉之中，毫无畏惧的征战。与其说是驱动尸体，倒不如说是把活人变成了不死不生的怪物。
这种方法，原本便阴毒至极，是该天诛地灭。
虽然明白原理，但如今到了越澜江大营这边，见四处阴气沉郁，这氛围诡异，倒是让人有几分紧张。
南境这边的士兵都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看到尸兵就被吓到四散奔逃。但实际而言，尸兵不怕伤痛，力气又极大，战斗力确实比寻常士兵强悍许多。如今主帅大营里，幕府参议们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反倒是玉隆儿坐在一边，有些无所事事的摊开几张纸在画图。
不能怪他。法师是打辅助的，战场不空出来，他也没法动手。铁军卫尉长白毅带着搜集来的战略情报，夜以继日，便是想为玉隆儿找出可以布置法阵的点。
雪鸮在一旁坐着，想了片刻，道，“尸阵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吧，我记得上一次在南境打仗，也有遇到类似的情况，不行再调些援军，只要我们人数上有优势，正面砍吧。”
管是活人还是死人，一把火烧过去，焚化成灰，都会丧失战斗力。
莫离说，“这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