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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奴性

“不,这不是我应该有的情绪,我绝不是一言不合就要伤人的暴力者,我不能让前任的情绪主导我的行动,我要平静,要深呼吸!”孙伟抬起的拳头及时被自己的意志制止了,为了排解因门童的侮辱而产生的满清愤怒,他开始默默地劝慰自己,并且想要用深呼吸的方法排解自己的情绪,没想到最后竟然让他做到了。

“怎么小子,还想打小爷不成,小爷的脸就在这里,有种你就打过来。”嚣张的门童此时却没有差点被揍的觉悟,依然在挑衅着孙伟的底线。

“你大爷,忍无可忍,老子就不忍了!”孙伟刚平息下来的情绪再次被门童的嚣张点燃,被制止住的拳头直接与门童的脑门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甚至在气愤之下爆出了前世老家的乡音。

“啊!来人啊!要杀人了!救命啊!”刚才还嚣张非常的门童没想到竟然是一个软骨头,被孙伟一拳撂倒后竟然倒地不起,口中也只是哀嚎。

傍晚时分正值四马路最繁华的时候,门童的哀嚎引来了大批的观望者,这让见惯了前世舆论压力的孙伟感觉到有点棘手。

“小兄弟,你赶紧跑吧,这家店可是被捕房的黄探长罩着的,要是让捕房的人逮到了不死也会脱层皮的。”有熟悉这家店的围观者对有点发愣的孙伟劝解道。

“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小瘪三,这一拳是让你长点记性,下次在这样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孙伟倒是不在乎是谁在罩着这家店,相信目前在整个公共租界中还没有比自己硬的茬子,他所担心的是自己动手后带来的不利影响,所以他说了一句场面话之后就想撤离。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老娘的店里撒野?”就在孙伟抬脚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店里传来,然后便从店内走出一个三十几许的美妇人,蛾眉横竖的在人群中扫了一遍,然后将目光定格在孙伟的身上。

“老板娘,咱们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既然店里的主人都出来了,孙伟也不好直接离开,于是便升起了私了的想法。

“哎呦,这不是孙探长吗,可是有日子没见到你了,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店里了?”美妇人的怒容在看到孙伟的时候瞬间冰消瓦解,然后笑靥如花的走到孙伟的面前问道。

“美女,你认识我?”孙伟不太确定的问道。

“孙探长这话说的,我和你家的晓淑妹子可是手帕交,怎么会不认识你呢。”美妇人笑着说道。

“那咱们可以进去说话吗?”孙伟非常不舒服这种被众人围观的场景,于是建议道。

“当然可以,你快里面请。”

美妇人说着便引着孙伟向店里面走,不过在经过门童的时候她却停顿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拿出几枚银元仍在门童的面前,说道:“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多的部分算是遣散费。”

“老……老板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门童也不敢捡地上的银元,直接爬起来用惊恐的语气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被解雇了,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见工了。”美妇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板娘,我可是黄探长介绍来的,就算看在黄探长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这样随便把我解雇。”门童哀求中却带着威胁的成分。

“你知道你刚才得罪的人是谁吗,他可是中央巡捕房的孙伟孙探长,不要说你是黄探长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就算是黄探长他本人来了也照样没面子。”美妇人直接被门童的威胁激怒了,怒火中烧下声音也高了三分。

“什么,他真的是孙伟孙探长!?”门童被美妇人的解释震惊的目瞪口呆。

“孙伟孙探长?没想到他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孙探长,这小子看来是提到铁板上了。”听到美妇人的介绍,人群中引来了不小的喧嚣。

“也是这小子活该,惹谁不好竟然敢惹孙探长,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够了。”

“原来他就是孙伟孙探长,没想到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英俊,他要是光顾我一次,让我倒贴钱我都愿意。”说这话的显然是附近过来围观的妓欸女。

“你就省省吧,在这里****,人家孙探长什么女人得不到,会看上你这种姿色。”她的同伴在旁边打击道。

“我长得怎么了,说不定人家孙探长美人见多了想换换口味。”那妓欸女不满的说道。

在美妇人介绍的时候,孙伟的心中便忍不住咯噔一下,这显然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谁知本以为将要对自己随便打人而引发的舆论指责竟然没有到来,人群中最主流的议论竟然是指责门童的不开眼,这让在孙伟心中塑造了二十多年的价值观轰然倒塌。

奴性,这是红果果的奴性作祟。

何为奴性?

奴性,简而言之,就是奴隶之性。

具体来说,就是一切看主子的脸色行事,无自我意识,无独立人格,心甘情愿地做驯服工具,无正义良知,无道德意识,且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在主子面前讨好卖乖,阿谀逢迎。

它的本质就是极端的利己主义,即以个人利益得失为权衡标准,以弱肉强食为特征的自私自利,其具体表现为苟且偷安、知命认命、满足现状、任劳任怨、软弱卑贱等等一系列特征。

其实,早在中国远古代就形成了全社会的权利崇拜,人们崇尚权力,敬畏权力,而一旦他们得到了权力,便会用它来证明自己的地位。

君尊臣卑,主尊奴卑,这是中国古代政治文化最基本的阶级定位和规范。

在奴隶社会奴隶主可以支配奴隶的生死大权,因此奴隶就必须绝对地服从于奴隶主,从那时候起奴性就产生了。

到了封建社会,主宰人生死大权的人变成了皇帝,长期同封建制度残酷的磨合中,中国人找到了一个适者生存的技巧,那就是自愿卑贱,自认为奴。

从出生那一刻起,便受到传统文化的各种教训,忠君、孝父就成了人生的目标的责任,从小惟命是从,经年累月后,就习以为常,奴性也早已深入骨髓,经过几千年的传承,它便成了国人普遍的遗传基因,然后生生相衍,代代相传,不过这种奴性的最大推手还应当属早已经被曲解的失去了原有是非观的儒家思想。

自汉代以后,汉武帝遵从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得儒家学说从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整个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从而也使皇权实现了对百姓的精神统治。

儒家文化中的君本位思想,其实都是以君君臣臣为规范的等级制度,都是为封建统治服务的,所以才有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可笑的理论,所以才有赐死之说。

除了儒家文化以外,佛教思想也是中国人奴性心理加深的重要原因,佛教业报论中,认为每一事物的出现,一定有其内在原因和相应的结果,相信三世轮回和因果循环。

这些思想被统治者加以利用后,便使老百姓对一切都逆来顺受,因为他们开始相信,一切事情皆有因果,哪怕是家破人亡,他们也相信,这辈子做个顺民,忍受一切苦难的考验,再次转世以后,他们便能改变现在的命运了。

不过,奴性的形成也是一个循循渐进的过程,当统治者发现人民的奴性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时,他们便会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加民众的奴性,最好达到完全控制人民,包括思想,所以当暴力统治达到极致以后,统治者开始在思想上控制百姓,各朝各代的文字狱以及对儒术的尊崇都是很好的例子,人民的奴性越强,越有利于统治者的统治。

人在社会中的所有的权利里,最主要的就是生存权,在封建社会中不用提九五之尊的皇帝,就是一个小官吏,都可以置百姓于死地,如果不显现出奴性来,可能就要遭灭顶之灾,与生命相比,人的人格、尊严只好被放到一边,蚂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类呢。

在这种环境之下,对百姓来说最大的恩惠就是能安安稳稳地做奴隶,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说就是,假使真有谁能够替他们决定,定下什么奴隶规则来,自然就是皇恩浩荡了。

本来应该有的指责没有到来,孙伟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欢愉,反而生出了深深的悲哀,有对狗仗人势门童的悲哀,也有对围观者麻木不仁的悲哀,一如鲁迅先生在《药》中的描述。

“孙探长,咱们进去吧。”美妇人想要进店,不过在转身间却看到孙伟杵在原地发愣,于是出言提醒道。

“哦,好,这就进去。”

孙伟情知这种奴性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而是要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一代又一代人的教育才能够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