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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刀曲

听着江面之上传来的乐曲,听到乐曲声中少年的轻吟,鹰爪孙整个人顿时就是一激灵。他的一双鹰眼在黑夜之中恍如闪过一道光一样,他压抑着心中激动说道:“嘿,天王老子都救不得的人,竟然还真有人敢来接应?兄弟们,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啊!谁能想到,咱们这海清河晏的大清盛世,竟然真有反贼。这可是大功一件!咱们等的正主来了!快,兄弟们抄家伙,按照计划行动。”

几名黑衣人不复多言,潜伏下身,缓缓后退,逐渐隐入到黑暗之中。

鹰爪孙扫视了一番,看着四周杂乱的样子,老黄正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囚车已经被拉到了码头附近,这若是白天,就可算是全完了,是个人就能看出状况不对,更别提什么埋伏了。

船上的反贼只要有点脑子,看到这样子就不会靠过来。不过怎么说运气来了挡不住呢,此时正是夜里,月光稀疏,灯火暗淡,画舫之上的人似乎也看不清码头上的状况,少女与老者专心奏乐曲,而在画舫船首,灯火之下,正站立着一位少年道士。

画舫缓缓靠岸,鹰爪孙凝神观瞧,呼吸之间,就将这少年的模样映在了脑中。

少年身背长剑,穿黑白二色的道袍,长袍宽袖,在夜风之中飘飘若飞,陡然看去,恍如神仙中人。

仔细去看,少年面白肤嫩,有着一张娃娃脸,嘴角微翘,似乎总是含着笑,一双杏眼温润有神。

看清少年样子,鹰爪孙就忍不住想要赞一句,好一个娇艳少年,看衣衫,竟然还是一位小道长。

这位小道长若是进了京城的八大胡同去做兔爷,怕不是要把八旗老爷们的魂都给勾去。

只是可惜啊,卿本佳人,奈何是个反贼。

这么想着的时候,鹰爪孙就已经暗下决心,一会动手,得要下手轻点,可别把这少年给伤着了,这样将其擒下之后,一路上与汪家的小公子一起,说不定还会多出许多快活呢。

鹰爪孙按耐着心中激动,眼看着画舫上的少年距离码头是越来越近,就在画舫距离码头还有三五丈远的时候,这艘画舫陡然减速,鹰爪孙还来不及惊诧,站立在画舫甲板上的少年道长陡然抄起一根长竹,纵身跃起。

这一下,鹰爪孙惊的几乎要叫出声了,这少小道长是想要干嘛?这离岸还有三五丈远啊,这么远的距离,这可是个人,又不是个跳蚤,还能跳过来不成?

难道是这小道长发现状况不对,想要投水逃跑吗?

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少年飞身在半空正要落水之时,手中长竹往水中一点,长竹受力一弯,紧接着少年借力再次飞跃而起,双手一展,长袖飘飘,小道长恍如仙鹤一般,就这凌空掠过,稳稳的落在了码头之上。

鹰爪孙等人顿时就被这一手给镇住了。

这么远的距离,用竹篙这么一点,就能飞过来?这世上还能有这种轻功?这还是人吗?这功夫是怎么练的?

心中惊惧,但鹰爪孙并不慌张,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双拳难敌四手”。强如楚霸王,最终不也自刎乌江了吗?所以功夫好又有什么用?铁胆流星宋仁人功夫够好了吧,这可是成了名的侠客,真要拼杀起来,宋仁人只需要抖抖手腕,掷出铁胆,就能杀了自己,但他现在在自己面前不也和一条狗一样。

所以功夫再好,也不敌人多;英雄豪气,也是难当权势。

这兔爷小子或许腿脚轻功不错,但就算他蹦的远,也架不住自己兄弟多啊。

这么想着,鹰爪孙暗暗的摆出了架势,站直的身体,紧盯着少年,同时发出了一声呼吼:“来者何人!?”

与此同时,黑暗之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鹰爪孙明白,兄弟们已经开始准备了,接下来只需要些许时间,等到兄弟们把这小道长给围住了,那就算是笼中抓鸟的阵势。就算来人是一只能蹦能飞的仙鹤又如何?被围住之后和拔毛的母鸡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借着竹竿飞纵上岸的年轻道长却似乎对场上紧张气氛浑然不觉,他一落地,便笑着抱拳道歉:“莫要慌张,我就是你们等着的人。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小道李小仙,在这里有礼了,劳烦诸位兄弟在这里久等了,还望海涵。”

“没事没事,你来的还不算晚,这位,呃,李小仙兄弟,是来接人的吗?”

“是的。”

“可是为此物而来?”这么说着,鹰爪孙便拿出了那半只酒盏,轻松抛给了李小仙。

小道士李小仙手一探,接过半只酒盏,脸上笑容更盛,他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半酒盏,两者一合,是严丝合缝,点头说道:“正是此物,看来我这次没白来。”

鹰爪孙也笑了起来,他抚掌说道:“不错,我等也没白来。不过,小道长啊,就为这半只破酒盏,你就要做出如此危险的事情,甚至还要搭上性命,值得吗?”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李小仙一脸憧憬的说道:“就算是三杯酒下肚之后说出的承诺,也要比五岳还要重。这只酒盏当然不值当什么,但却为【杯酒之诺】的信物,却是重要无比。咱们混江湖的,信义为先,至于危险也就顾不上了。”

“好汉子!”鹰爪孙不由的挑起了大拇指,他最喜欢这种侠客了,一方面这些以侠客自居的人品格高尚,让人敬重,混江湖的谁又不喜欢有个一诺千金的朋友呢?他鹰爪孙也不例外;另一方面,则是这些侠客容易惹事犯禁,在鹰爪孙眼中,这些侠客就不是人,那是一个个会走的人形功劳。

要是我大清真的海清河晏,万民安乐,他鹰爪孙又得上什么地方捞功劳去?没有功劳,他又怎么升官发财?

“我鹰爪孙最是敬佩你这种一诺千金的好汉了,可是,这位好汉,你可知道你要接的是什么人吗?”

“知道,汪景琪的家人嘛。”

“那汪景琪可是朝廷重犯,他可是得罪了当今圣上,他的家人都是要发配宁古塔为奴的,好汉你却要保他的家人,这可是同朝廷作对啊。”鹰爪孙眯起眼,冷声说道:“和朝廷作对,可是要杀头的!”

“哈哈哈哈,”李小仙却是大笑了起来,他说道:“和朝廷作对又如何?我还能怕了雍正那个老阴货吗?想要我的人头,只管让人来拿啊,只怕他雍正手下全都是杂鱼废物,想要拿我的脑袋,怕是不可能了。”

鹰爪孙身子一阵摇晃,李小仙的话语直击他的心神,让他腿软头晕,几乎都要站不住了,他颤声说道:“你,你刚刚,说圣上什么!?”

“雍正?我说雍正是个老阴货啊,怎么了?”

“怎,怎么了?你,你还问我怎么了?”鹰爪孙气的人都在发抖,他说道:“你真是狗胆都要包天,竟然胆敢辱骂皇上,这个家伙……!”

“这位兄弟,我这话有什么不对吗?”李小仙似乎浑然不觉,他笑着问道:“我看你对我这话颇为不认同,难道你还要维护雍正那个老阴货吗?你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你是朝廷的走狗?”

“不,不是,我怎么会是朝廷走狗呢?我其实是来送人的。”鹰爪孙咬了咬牙,强压心中怒火,勉强的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说道:“你看到这两个小子没有,大的十六岁,是个丫头,已经可以嫁人了,小的十岁,是个带把的,他们就是汪景琪家的孩子,我是送他们过来的。”

躺在地上的老黄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他开口大声骂道:“胡说八道,这位小道长,快跑,这些人都是朝廷走……呃……”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鹰爪孙一脚踩在脖颈之上,剩下的话语都被卡在了喉咙之中。

“这位小道长,请你还不要在意,这老头是我家仆从,路上犯了痰疾,神志不清,常常说胡话,”

“哦,原来是如此,”李小仙点了点头,看了看趴在地上,被人踩住了脖子,有话说不出的老头,又看了蹲在在码头角落里的两个少年,摇头说道:“算了,我也不想多事,【半只酒盏】我已经收到,你把两孩子交给我,就可以走了。”

鹰爪孙冷冷说道:“孩子交给你没有问题,但我得知道你是谁,到底是那边的人?否则你让我如何信你?”

“你这是在盘我的底啊……”

“如果对你毫不知情,我怎么能放下的把孩子交给你?若是你带走孩子,转手就交给朝廷,我这一趟岂不是白走了?”

“倒是有些道理,”李小仙揉了揉下巴,想了想说道:“告诉你我的来历,倒也无妨,我是小刀会的李小仙。”

“小刀会?是个什么帮会?”

“南方帮会,现在还没什么名气,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小刀会倒是有些来历,算是天地会旗下的隐世内五堂之一,一般来说来是不会管江湖事务的,这次是因有诺在先,只得出来跑一趟了。”

“原来如此,那么个天地会,又是个什么帮会呢?竟然以天地为名,听起来很厉害啊,难道它不怕朝廷吗?”

“当然不怕,天地会本由国姓爷下令组建,第一任会首就是当年国姓爷身边的小诸葛陈永华,干的就是反清的活,怎么会怕这满清朝廷。”

“郑成功当年搞出来的帮会?这郑成功一伙反,咳咳,这一伙好汉不早就被大清朝灭了吗?”

“是的,国姓爷的势力确实已经烟消云散,但天地会却是暗脉,专司暗探谍报之事,不为朝廷所知,所以存留了下来。”

“原,原来如此,那么你这天地会的山门又在何处?我可否去拜会一番?”

“天地会山门的位置却是不能乱说,不过我却先要问你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好汉可是要了解一下我的来历?”

鹰爪孙毕竟是粘杆处的暗探,身上有着三四个身份,没个身份都来历清晰,绝无问题,就等着别人询问。

“那些个东西有什么好问的,”李小仙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刚刚画舫之上所奏乐曲,你觉得如何?好听吗?”

“这个,”鹰爪孙皱起眉头,心中暗疑,这人怎么不问来历,突然谈起了音乐来了?他脑子难道是有问题?一时搞不明白对方意图,鹰爪孙只能缓缓回答说道:“自然是极好的。”

“如何一个好法?”

“唔,”想了想,鹰爪孙如实回答说道:“堂皇大气,恍如旭日初升,又像是戏台之上有重要之人就要登场了一般。”

“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李小仙抚掌说道:“看来大家虽然身份不同,受教育程度不同,甚至身处世界都不相同,但同为人类,对于音乐的感受还是一样的。”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你,这首曲子名为‘小刀会序曲’。”

所谓小刀会序曲,在另一个世界的网友口中常常又被称为【大圣登场】。

在周星星老师所拍摄的大话西游被诸多观众熟知,当齐天大圣踩着七彩祥云登场之时,背后响起的便是这首BGM。

这首BGM大气磅礴,作为主角登场之时的背景音乐,真是再好不过了,唯一让李小仙不满的,就是此时的背景音只有琵琶唢呐,还少了锣鼓的喧嚣,多少显得有点不够热闹。

李小仙这次来接人,之所以会迟到,也是因为在路上忙于调教两位他新得的乐师,也是因为这个,他之前登场之时,才会有背景音乐。

从今往后,李小仙也算是个自带BGM的小侠客啦。

“原来是叫做小刀会序曲,倒是一首好曲子,没想到道长所处的【小刀会】之中能人还不少,竟然还有懂得作曲的风雅之人,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是要去道长的小刀会拜访一下的。”鹰爪孙抱拳说道:“话说回来,这天地会的山门道长不愿意告知,我也理解。可这小刀会的山门在何处,可否让我知晓?我实在是想要交上小道长这样的朋友,得知了地址,日后也好去拜访。”

“让你带着军队来拜访吗?”李小仙嘴角翘气,讥讽的笑着说道:“当然,你也可以强行来问,只要你能够胜的过我背后这把剑,你问这么,我就答什么。”

“何至于此,在下只是来送人的,怎么会带着朝廷军队去拜访,又怎么会与阁下这样的好汉动手呢?”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什么好装的?看你这趾高气扬又无能的样子,多半是粘杆处的人吧?”

这话一说破,鹰爪孙也不再伪装了,他阴沉着脸,冷声说道:“小道长倒是好胆识,既然早就得知我们的身份了吧,还敢如此说话,你是真的不怕千刀万剐么?不过也正如阁下所说,将你擒下之后,自然有你慢慢交代的时间……”鹰爪孙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陡然发力,拔刀跃起,飞扑而上,同时口中大喊一声:“动手!留活口!”

与此同时,早已潜伏在四周黑暗之中的五位好手,几乎是同时从黑暗之中拔刀冲出,那位号称铁胆流星的河北大侠宋仁人,更是从水中越出,凌空双手展开,手腕一抖,四颗黑黝黝的铁胆嗖的就飞了出来……。

鹰爪孙人在半空中呢,看到出手的兄弟们,心中瞬时就安稳了。

面对这样的场面,就算是江湖之中的成名老侠客,有绝活的大剑豪,都多半得要栽,是决计不会有意外的。

加上鹰爪孙自己,一共六名好手围剿,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五把刀同时捅过去,还有乘着夜色砸过去的四只铁胆,这小道长能够不死,就算是他祖上冒烟了。

倒不因为自己这些人功夫好,鹰爪孙这次带出来的人,真要说道刀刃上功夫,其实都是稀松平常,真要打起来也不过是靠着人多。

但最主要的,还这铁胆流星宋仁人这人太阴险了。

宋仁人手中的铁胆,其实就是老年人没事握在手里转啊转的健身球,宋仁人的铁胆还加了料,他这球外面是铁,里面还灌了铅,拿在手中就感觉沉甸甸的,根本就是一枚小号的铅球。

宋仁人抖腕子把这铁胆掷出去,能够把土墙砸个坑,打到人头上能够把头骨给打碎咯,

更绝的是这铁胆通体被染成黑色,黑咕隆咚的夜色里作为暗器抖腕子扔出去,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对面敌人往往还没看清呢,就被这铁胆打中了。

被这铁胆打中,不管什么剑客豪侠都受不住,这玩意跟小炮弹差不多少,打肉上就是一个大坑,打骨头上就骨折,不管什么高明架势玄妙的招法到了这个时候,都得散架了,之后就是大家抄刀子乱刃剁上去。管你功夫多高,都得认栽。

这一套阴损招法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鹰爪孙靠着这一套,已经拿下过不少江湖好手了,他自然是信心十足。

可今日却似有不同,只见对面这小道士陡然反手一拍他身背的剑鞘,只听“仓啷”一声,长剑竟然直接跳出鞘向着空中飞去,与此同时这小道士不退反进,垫步上前,陡然串出,飞跃而起,凌空飞一脚,就这么一脚飞踹在了鹰爪孙胸口。

李小仙从站立不动的极静,到陡然串出飞起一脚的极动,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完成了这一切动作,鹰爪孙人在半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他怎么是怎么跳出来,就怎么被一脚踹飞了回去。

可这还不算完,李小仙借着这一脚翻身回跃,人在半空一伸手,就接到了之前飞到半空的长剑,落地之后身子一矮,陡然一个旋身低伏,以身体带动手臂,最后带动手腕,至于手中长剑,同时脚步迅捷加速,同时身体如同弹簧一般往前一窜,瞬息之间化作了一倒残影,在地上踏出一个圆形,同时剑随身走,一剑挥出。

在一旁十六岁的少女楚飞燕的眼中,这小道长的身形是如此是快,快到在一瞬之间竟然就这么在眼前模糊消失了,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虚影,但他手中的剑光却有如此的清晰,在月光之下陡然的绽放开来。

只见在清冷月光之下,一道银色月牙一般的剑光一闪而过,虽然只有瞬息之间,但这清冷美艳的剑光,却深深的映在了她的眼中。

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华美的剑法!?

一剑过后,李小仙回到原地,除开有些气喘,似乎就从没有移动一般,只不过他此时的剑峰之上正滴着血。

与此同时,还能够听到“当当咚咚”的重物落地得声响。

再看围攻上来的众人,有三名黑衣人已经开始脖颈喷血,而后栽倒在地。

血腥的气息,瞬间就弥漫了开来。

鹰爪孙虽然功夫稀松,但眼神却好,他看得清楚,不过是在呼吸之间,这小道士的长剑出鞘,而后只是一剑,画出了一道银色月牙,就划过了三只喉咙,杀了三个人,并且顺手将宋仁人掷出的四枚铁胆给削成了八瓣,掉落在地上发出“当当咚咚”的声响。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武功,这剑法不但狠厉,而且漂亮,世界上竟然还能有这种剑法?别说见过了,听都没听说过,谁用剑砍人还砍出剑光来的?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神乎其技。

鹰爪孙倒在地上,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先是惊诧,反应过来之后则是恐惧,他害怕的牙齿都开始打颤了起来,发出可“咯咯咯”的声响。

夜路走多了,竟然真的碰到了鬼了!江湖之上竟然真的还有这种传说之中的高手,这种剑法简直就是鬼神莫测。

我鹰爪孙,难道真的就要栽在这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