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太不冷静了，我抓着秦子霖狂吼，然后又急着要冲出去，去找冯菲菲，去想办法。那阵势让整个刑侦一队的人都站了起来，目光都投向了我。
秦子霖一把把我抓了回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你稍微冷静一点。”他用力捏着我的肩膀。
我喘了两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大概是发生太多事了，我脑子里乱成一汪黑水，看不见底的浑浊，还有无数的翻着白肚的死鱼。仿似，我还能看到深水下暗藏的腐烂残肉……
我承认自己失态的来源，不仅仅是冯菲菲的冤屈，还有韩祁昀现在的困局。
“对不起。”我扶着额头，深呼吸了一大口气。
他摇摇头，把我按在桌边：“不要乱了阵脚，等。”
对啊，等，现在要等所有的调查结果，我必须相信他，相信刑侦一队，才能真正的帮助到冯菲菲。
“秦队！”有队员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资料，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找到了，现在群林话剧团能联系上的只有一个人，就住在十八梯，名叫吴宪明。”
太好了，至少找到了当年的知情人！
这个叫吴宪明的老人，已经是75岁了，却还显得精神。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街坊下象棋，嗓门颇大，声如洪钟。
他听到我的来意，显得很热心，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他滔滔不绝，光说起他作为幕后旁白的故事就整整一个小时。
“老爷子，您精神可真好。”秦子霖忍不住打断他，“不过，我们来啊，是真有事问询您一下。您给配合配合？”
“配合，当然配合！”老爷子抿了一口茶，领着我们到了他的家，在床底下翻了半天，翻出一个落满了灰尘的铁盒，里面存着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正是一张群林话剧团的大合照。背景就是那个舞台，所有人都穿着或条纹的水手衫，或军装，露出那个年代独有的自信而夸张的微笑。
“这就是当年的话剧团？”我问。
老人说着，在照片上指了起来，他眼神倒真好，都不用戴老花镜：“是啊。喏，前排中间的就是导演，站在导演边上的就是胡宵。”
我看了一眼，还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
他又指了指胡宵身后的男人：“这就是尤慧钢。挺精神吧？”
“是啊。”我们表示了认同。
他又指了指边上一个梳着大辫子的，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这就是赖文慧。真的是个特别漂亮的姑娘啊。话剧团想追求她的可不少呢。”
的确是这样，她真的很美，笑容灿烂，身姿亭亭玉立，珠圆玉润。
我和秦子霖正想开始问他问题，他却忽然指了指尤慧钢身后的一个女人，说：“这个，你们看看。”
我俩面面相觑，以为老头子又要开始罗里吧嗦的说故事了，结果他却给了我们一个出乎意料的刺激：“这个女的，就是尤慧钢的妻子，团里的才女赵丽丽。”
“什么？”我俩几乎是同时。
我抢先问到：“是他……之后娶的妻子吧？赖文慧去世之后？”
老人摇摇头说：“他们那个时候已经结婚了。”
这是我们全然没有想到的，所以说，江枫说的那些事都是不存在的吗？都是污蔑了吧？什么追求赖文慧，什么尤慧钢是胡宵的儿子之类的……都是他编出来的吗？
吴宪明点了一根烟，翘着腿颇有些得意的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警方要问他们三个干啥子，但是吧，你们找着我就对了。我是幕后旁白，虽然没上过台，但是所有的剧情都是我串起来的，没有我不知道的，也没有我不清楚的。”
于是他开始诉说起当年的往事来。
江枫在前一段倒是说多了。尤慧钢的确是个勤奋的人，得到了赖文慧的认同，于是将他推荐给导演出演罗密欧一角。然而，这个角色的确一开始是定的胡宵。
胡宵一直很喜欢赖文慧，但是剧团里喜欢她的人太多了。胡宵的爱慕并没有什么显得多特别，甚至还不如道具导演来得强烈。但是谁也没想到，赖文慧没有选中一个，私下里竟然爱慕上了已经结了婚的尤慧钢。
我和秦子霖一样，都很关心尤慧钢是否也如赖文慧一样。
吴宪明吸了两口烟说：“其实，团里没人知道她对他的爱慕。我只是注意了一个细节，才发现了端倪。”
他的确如他所说，他是个旁白，一个优秀的旁白不会比台上的演员轻松，他们为了让剧情连贯，为了让声音抑扬顿挫符合剧情，为了诠释出角色的内心独白，他们会花更多的心思熟悉剧本，甚至熟悉每一个角色。所以，每一个剧本，每一个情节，每一个角色吴宪明都深熟悉于心。以至于，如果剧本发生了变动，他一定会察觉。
“是的，我察觉到了。赵明明改变的剧本中规中矩，符合那个年代的审美和分寸感。但是，有一句台词却和剧本的整体格格不入。显然是经过了改动。”吴宪明说，“我记得清清楚楚，罗密欧站在阳台下说：‘亲爱的朱丽叶，我大概不能再来看你了。’朱丽叶的台词是：‘我爱你，我知道我爱你是一种错误，但是即便你不能出现，我依然无法自拔的爱你。’这种火辣辣的台词，那个年代是可怕的，跟整个剧情的发展，也是有些不符合的，情绪有些太过的表达，因为莎士比亚笔下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并没有觉得爱彼此是一种错误，他们是至死不渝的。”
我对于他的细心观察感到很佩服，于是问：“这句，确定不是赵丽丽写的吗？”
吴宪明说：“小赵的笔，总是偏散文文艺风。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会写：‘欧，罗密欧，我会一直在风中等候，在雨中等候什么什么的……’哈哈哈，现在看来有些恶心了。”
秦子霖对这些不太擅长，于是问：“那您说说，他俩有没有婚外情？”
吴宪明笑了笑说：“感情嘛，肯定是有的咯。这样一个大美妞爱慕自己，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啊？”
“老爷子，这可不能瞎说啊，总得给点证据嘛。”
吴宪明说：“证据不明显吗？他把赖文慧的儿子都养这么大了，当自己亲儿子一样呢。”
“你……你是说，尤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