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希望拓跋余在背后捅拓跋宏一刀？”谢韫眼中一亮，“也对，此次出兵拓跋宏用的乃是替他未婚妻讨还公道之名义，虽不能说师出无名，但萧恒父子借机叛乱造反乃是铁一般的事实，想那拓跋宏也翻不了天去。为了一己私利动用兵道，算不上正大光明的理由。拓跋余若真想除去他这个碍眼的弟弟，这还真是一个现成的好机会。”
“能否说动拓跋余，恐怕还要看我们能给他多少好处，而且开头这几仗我们一定不能输，定要死死咬住，一旦我们输了，只怕拓跋余担心民心会向着拓跋宏，那样的话，他便不会帮着我们牵制拓跋宏，反成了我们最大的劲敌。”萧斯年看问题着实更深刻更长远一些。
“斯年，这回说什么你也不能把我拉下，我现在就请命当你的先锋官。我绝不会让拓跋宏得逞的。”崔浩之连忙表达自己的观点。
“浩之，你孩子还未满周岁呢，你舍得离开娇妻麟儿。”萧斯年善意提醒。
“那有什么，你还马上要当新郎呢，你还不是照样将私事放在一边。”崔浩之这次是真杠上了，“我就指望着回头可以给我儿子讲我的英雄事迹呢，你可千万不能拦着我啊！”
“好吧，我看到你怕还不成吗？不过我说了可不算，我答应你一定会向皇上举荐你。但你毕竟是羽林卫，掌管大内安防，放不放你去沔阳还得要皇上说了算。”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崔浩之略顿了一下，“斯年，你若领命当了中军大将，只怕你的婚事要被耽搁了吧？明月可是天天在青溪郡主府里等着你的大红轿子呢。”
萧斯年略一摆手，“你我身处中枢，深受皇恩，当以国事为重。明月向来懂我，待你我此回凯旋，我定第一时间就将她娶回王府，再不耽搁。”
谢韫听到此处，语气放缓，“以明月的性子，只怕也会要求与你同去沔阳。”
“不行。我已经犯过一次错，让明月身处险境，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后怕不已。这一回，我绝不会带她同往，京城再不济，也比沔阳安全许多。她若一定不肯，我就让母妃来看住她。”萧斯年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样便好。我是担心你舍不得明月，便由着她性子来，难免又要累明月为你提心吊胆。”谢韫只顾着自个说，全然不知已泄露了他最深的心思。
萧斯年眉毛一挑，刻意将语气放得与平常一样，“谢兄，你现在乃是大理寺正卿，身居要职，皇上必会将你留在京城。你与明月本就相熟，你说的话明月也愿意多听几分，我不在京中，可否劳烦你帮忙照顾明月？”
谢韫深深看了萧斯年一眼，两个成年男子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似乎传递了无数信息，又似乎只是了然的一望，“斯年，你既将明月托付给我，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明月受半分委屈。”
“谢兄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萧斯年笑了一下，“不过最近你家三小姐似乎对明月颇有些成见，也不知明月何时曾得罪过她。明月生长的环境与你我不同，她比那些名门闺秀要简单单纯得多，有时候甚至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还望谢兄管好自家人，莫要给明月带来无端端的困扰。”
被萧斯年这么指名道姓一说，谢韫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斯年，你说的这些我都牢牢记在心里，绝不会让芳菲烦到明月便是。”
“那是最好。”萧斯年又转向崔浩之，“浩之，明月在京城里也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唯与你妹妍妍兴趣相投，尚能聊到一处。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请妍妍经常来看望明月，也免得她太过寂寞。”
“斯年，什么时候你竟变得如此婆妈？实在是有些不像你了。”崔浩之表情相当夸张，“关于明月你还有什么要关照的，赶紧说，我和谢韫全都记在心中，照办就是。其实我也明白，你无非是怕明月受欺负，怕明月寂寞孤单，怕明月太闲了就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出啥毛病。你放心，我让妍妍天天找明月聊天，保证让你媳妇每天都快快活活的。如何？”
“好啦！我们不讨论明月了，我们还是讨论北魏这档子事吧。有些细节我们再过一遍，明日上朝见皇上时也好有个说法。”萧斯年自己也有些郝然，忙将话题转开。
这一夜，这三人直聊到很晚，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捋了一遍后，方才各自回府。
第二日上朝，萧斯年将北魏的情况做了陈述，并主动要求领兵出征。
皇帝萧斯言高坐在龙椅之上，他的双眼藏在冕旒之后，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众位爱卿，北魏犯边，除了赵王刚才所述条陈，你们可有更好的建议？”
众大臣纷纷附和萧斯年的说法，“由赵王殿下亲自领兵，定当马到成功，挡外敌于边境。”
“是啊是啊，赵王殿下一手带出来的镇北军，那可是虎狼之师啊，定让敌人闻风丧胆。”
“有赵王殿下在，海晏河清那不就是迟早的事吗？区区一个北魏又何足道哉。”
萧斯言冷冷地看着殿内这一众大臣千人一口，心越发沉了下去，赵王，每个人都指望赵王，好像赵王是百试百灵的神祇一般，若是这殿内没有赵王，他们又将如何？
听着满大殿的应和之声，慢说皇帝萧斯言，就是萧斯年本人也觉得如芒刺在背，非常不自在。虽说他是一片公心，但皇帝可会不带一丝偏见地来看待他？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这一战他着实不应该主动请缨的。
“众卿家。”萧斯言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王兄在边事上用心多年，对边关的情况自然比朕了解得更清楚。有王兄亲自领兵，有镇北军坐镇，何愁边关不宁？朕这就准了王兄。”
“陛下英明。”又是异口同声。
萧斯言心中冷笑，说我英明，你们不过是在说赵王英明罢了。
散朝后，皇帝将萧斯言及几位重臣留下，仔细讨论用兵方略及粮草供应事宜。
“这运粮草的事，户部给拿个章程吧。”萧斯言望着户部尚书薛林奇。
“沔阳距京城太远，若是从京城运送粮草过去的话，太过耗费人力物力。依臣愚见，最近收缴了一批萧恒叛军的粮草正屯置在长沙府，不若请哪位押运粮草的将军前往长沙府。加之潇湘之地向来视鱼米之乡，若是还不够大军吃用，也可以就近采办，所需费用我户部一定及时调拨，绝不敢有丝毫怠慢。”薛林奇是当初萧翊一手提拔上来的能臣，办事老到有效率。
“薛卿的建议甚好，就按薛卿的意思操办。”
“陛下，您看谁负责押运粮草为好呢？臣斗胆举荐一人，羽林卫副统领王骧。”说话的是兵部尚书王林，他亦是琅琊王氏族人。
“王骧？论辈分，他是你的远房侄儿吧。王卿，你不怕有人说你举荐唯亲吗？”皇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喜是怒。
“臣举荐人才只看能力合适与否，并未考虑过远近亲疏，还望陛下明鉴。”王林说得倒是理直气壮，当然这都是和王桧商量好的说法。
王桧眼见谢家立的军功越来越大，便想方设法也要让自己的儿子立上一回军功，押运粮草这活虽然拿不到头功，但毕竟安全许多。
皇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萧斯年，“王兄，你乃中军大将，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认为王骧可否担此一任？”
萧斯年迅速地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皇帝这么问他，表面上看是尊重他，可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呢。王骧此人平日里虽和自己接触得不多，但因为是浩之的顶头上司，所以也是常有耳闻，虽难免有些豪门贵族公子的纨绔之气，但做事爽利，又有一身好武功，算是一个人才。关键是王骧并不属于他萧斯年交好的官员，皇上想必看重的是这一点。
“王骧乃青年英才，足可担当此任。”萧斯年想停当了，立刻回答。
“既然王兄不反对，好，就让王骧负责粮草押运，即日启程。”皇帝略顿了一下，又说，“不知王兄对左右军将领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臣举荐崔浩之任先锋将军，至于左右军么，臣并无特别的人选，陛下指派便是。”
“崔浩之？”皇帝突然笑了，“你们呀，一个举荐羽林卫副统领，一个举荐羽林卫中郎将，你们这是要把朕身边的能人都挖走吗？”
此话一出，萧斯年只觉得冷汗涔涔，自己竟然没想到这一点，实在是太大意了。
“陛下恕罪，是臣鲁莽了。”萧斯年连忙拱手谢罪。
“王兄何罪之有啊？朕说笑罢了，你们一个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一个是掌管兵部的尚书，居然能看中朕身边的人，可见朕的眼光也是甚好，朕开心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你们。”皇帝甚至上前拍了拍萧斯年的肩膀，“王兄，浩之早已对朕说过好多次，想要与你并肩作战，为国杀敌立功，朕又怎会不让他圆了这个心愿呢？你放心吧，朕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