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儿你回来的正好，哀家正要带明月回太初宫去休养。言儿，你让在这里跪成一片的人都起来给让个路吧。”谢太后冷冷地看着自个儿子。
“你们全都退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萧斯言看了一眼德林，“德林，你替眹在苑门口守着，眹要与母后叙话，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所有人包括德林一瞬间全都退到了蒹葭苑外。
“母后，门外风大，现在天气尚凉，怕母后吹了风会受寒，我们不如到屋里去谈。”萧斯言指了指傅明月寝屋边上的侧厅。
谢太后心中明白，现在想要悄无声息地尽速带离傅明月已经没可能了，母子俩终究免不了刀对刀枪对枪地正面冲突一场，儿子的这片逆鳞只能去摸上一摸了。
“言儿说的是，这些时日以来战事忧急，我们母子俩确实也有好久没好好叙话了，在屋里说话终归方便些。”
德方跟在谢太后身后想要一同进去，谢太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德方，你就守在屋外吧。万一明月那里有些什么事，你也好照应一下。”
德方点头执礼，留在了屋外。
入到屋内，谢太后刚坐下，萧斯言就立马跪倒在她身前，“母后，孩儿知道孩儿这次是胆大妄为了些，做的这事情也让母后您寒了心，可这是孩儿唯次能留住明月的机会。母后，孩儿对明月的心意您比谁都看得清楚，您就遂了孩儿这个心愿吧。日后，孩儿一定事事听从母后您的安排，绝不再做任何让您不快的事。”
看着儿子急切诚恳的目光，谢太后不是不动容的。自己儿子，当母亲的自然比谁都懂，萧斯言一出生就是太子身份，自小为人处世就老练世故，喜怒哀乐向来不动于色，脸上从来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可是只要是与傅明月相关的事，他便像换了个人一般，再也沉不住气，行事只凭自己心意，全不顾忌其他，实在是任性到了极点。
“言儿，你起来说话。这件事非同小可，哀家不仅仅是你的母亲，更是这大梁国的太后，哀家有责任有义务提醒你，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一国之君主，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仅哀家在看，萧家人在看，还有朝堂上下多少双眼睛，举国多少百姓，他们都在看着。言儿，你应该知道，你根本没有任性妄为的权利，没有！”
“母后。”萧斯言没有起来，反而膝行一步，拉着谢太后的衣袖，哀求的眼神直直看着她，“母后，孩儿从小到大从未求过您什么事，孩儿只求这一件，好不好？孩儿知错了，孩儿以后一定会做个明君。若是母后仍对孩儿不满意，孩儿宁愿舍弃这江山，也不忍舍弃明月，母后！孩儿求您了！”
“你这个混账！”这句话实在太狠了，谢太后急怒攻心，老大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萧斯言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五条清晰的手印，“你以为这江山这社稷是你想要就能要，想不要就能随手抛弃的吗？你说这话可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皇？可对得起萧家列祖列宗？可对得起此刻正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还有你那正在北疆生死未知的王兄？你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竟敢对你母亲说出这样的话！你不配做你父皇的儿子！更不配做这大梁国的皇上！你今天让哀家带走傅明月也就罢了，你若是再敢阻拦，就莫要怪哀家心狠手辣，哀家现在就命德方将傅明月力毙于掌下。哀家倒是要看看，没有了傅明月，你是否还活得下去！”
“不要！母后，不要！求您不要伤害明月，她是无辜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我逼迫的，错的都是孩儿，于她没有半点关系。”泪水在萧斯言的眼眶里打转，他不是因为母亲打他而伤心，更不是因为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而落泪，他是因为害怕害怕他母亲真的会对傅明月痛下杀手。
“言儿。”谢太后这一巴掌打下去，手痛但更多的是心痛，“言儿，哀家自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傅明月那丫头的错，她唯一的错就是当初不该救你，不该让她入了你的眼你的心。可是，若这世上没有她，事情怎可能会弄到这般田地，你又怎会生出骨肉相残的念头，你又怎会不顾世人的目光恣意妄为。言儿，但事到如今，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罪名的，你是皇上，你是不能错的，年儿，年儿又何尝有半点错处，那便只能是傅明月了，她真的不该出现。或许正如众人所言，她的出现就意味着我大梁的劫难，而哀家自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母后，孩儿知错了，孩儿已经派谢韫急行军奔赴邺城去解救王兄，王兄不会有事的，母后放心，王兄一定会平安归来。”
“言儿，你扪心自问，若不是傅明月答应留在你宫里，若昨夜是哀家来请你出兵，你可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你会吗？言儿，你不会的。没错，你一定会出兵去救你王兄，但是哀家知道，等你松口派出援军时，只怕年儿早已经马革裹尸，血洒北疆了，对吗？哀家说得没错吧？”
“母后，不是这样的，不是您想象得那样！”萧斯言口中这么说，却心虚地垂下了眼睛。
“言儿，你是哀家唯一的儿子，只要你做的事情于我萧氏有利于大梁有利于巩固你的帝位有利，无论你做什么，哀家都不会来责怪你，哀家都会支持你。哀家晓得，你心里一直有股怨气，你总觉得母后对你王兄更亲厚宽容一些。你不明白的是，年儿不过是哀家的侄儿，而你才是我最亲的儿子，年儿自有他的父王母妃教育他，而你不同，你幼年丧父，哀家若不能尽到好好教育辅佐你的责任，你让哀家黄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你父皇？所以，哀家不敢放纵自己的爱，所谓慈母多败儿，哀家怕这份爱非但帮不了你，反而会害了你。再说了，你王兄行事向来有分寸，从未因为他是赵王而恣意妄为，即便是这一次，他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子不顾自身安危，他都不敢耽误国事，他都做好了万全准备。若非他逼着曲经纬将军立下军令状，绝不动沔阳一兵一卒，此刻又何需你派兵驰援，边关有十多万大军，距离邺城距离又近，何愁不能将年儿救回。可是，你王兄不愿以一己之私而罔顾江山社稷，罔顾他人性命。是，为了明月他可以不顾一切甚至牺牲自己，但他不会牺牲国家和他人的利益。就凭这一点，言儿，你的心胸境界就远不如他。”
萧斯言被母亲这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说得是心服口服，他没有半点可以为自己解释的理由。这件事从头至尾他就是做错了。
“母后，您说的对，孩儿，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对不起母后多年来的教诲，是孩儿对不起王兄的忠义。”这此的认错确实发自萧斯言的肺腑。
“言儿，母后可以答应你很多要求，但你想要将傅明月留在你身边，这件事绝不可行。你若定要一意孤行，那哀家只能命人立刻处死傅明月。但你若真的为傅明月好，你就应该放手，只有你放手，她才是安全的，她才是快乐的。有件事哀家原不打算说，但现在却不得不告诉你，傅明月已经怀了你王兄的骨肉，现在她还不知晓此事，可是不久之后她自然就知道了。到时候，你让她如何自处？她又将以什么身份与你相处？你能忍受你后宫的女子养育别人的孩子吗？又或者你会逼着她拿掉那个孩子，那和逼死她又有何区别？言儿，放手吧，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全天下有多少好女子，你眼中为何只有傅明月呢？”
“明月明月怀了王兄的孩子？母后，你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萧斯言双目赤红。
“言儿，哀家有没有骗你，你随便找一位太医来给傅明月把个脉，就能验证，哀家拿这种事骗你，有意思吗？言儿，哀家不是不心疼明月，哀家也不忍杀她，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双身子。言儿，你千万莫要逼哀家。哀家带走傅明月，到时候会声称她伤重不治而亡，会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但是，你放心，母后会派人重新安排一个身份给她，母后会让她从此隐姓埋名，彻彻底底从这朝堂从你和年儿两兄弟眼前消失，这是哀家所能做的一切。言儿，傅明月的命就掌握在你手里，你若答应，便无人有事彼此皆大欢喜；你若不答应，那就休怪哀家绝情无义。”
“母后！”眼泪点点滴滴从萧斯言的眼眶中滑落，这少年长这么大，除了在幼童时哭过在父皇宾天时哭过，其余时间再未曾哭过，但这一刻，眼泪的闸门一开不可收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