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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一座素镐长沙城

“谢兄,你留在此处还有一件要事,那就是注意赵锐的行迹。你若是能设法让他说出背后指示他行事之人且能够和我们合作,不妨就放他一马,毕竟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因为报仇心切,这才被人利用罢了,或许你还能从他身上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呢。”

“斯年你放心,我会留意赵捕头,绝不会为难他。”谢韫郑重点头。

听萧斯年如此一说,傅明月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直都是冷口冷面的人,却有无数人敬佩他,更愿意追随他,他的冷只是性格使然,而他的温暖和善意却是出自内心,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大恶之人,他更愿意给心存善良之人留一条活路。

第二日,萧斯年带着傅明月与谢韫扬手告别,与李成伟一起,踏上了前往长沙郡王府的路途。从沔阳前往长沙,行程确实比回京城要近不少。可不知为何,明明只要两日的路程,偏偏走了三日尚未到达。

傅明月因为对南北朝时期的地图不熟悉,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对于对大梁国版图烂熟于胸的萧斯年而言,这李成伟刻意放缓的行进速度就真的大有文章,不仅如此,李成伟甚至在诸多路线中选了一条最为绕行的路线。

按理说,郡主尸身在此,应该尽快回到王府,让逝者入土为安才对,除非李成伟心中另有打算,他这样的行径无非是为了让长沙王府有时间做好“接待”赵王殿下的准备。

行到第四日,终于听李成伟说,傍晚前可以看到长沙城的城门。

自打进入潇湘的地界后,一路上李成伟作为地主,沿途为萧斯年一行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不得不说,李成伟此人言语得体,行事有度,很难挑出他的毛病。若不是萧斯年心中对他早有怀疑,否则真的无法想象如此文质彬彬谈吐优雅的一个人,身上竟会背着累累血债,至少已有十几条性命死在了他的谋划之中。

离着长沙府越近,萧斯年表面上虽说永远都是冷冷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他自个很清楚,心里一根弦是越绷越紧了,毕竟到了长沙府可能会遇到怎样的情况,他心中实在没底。一路行来,萧斯年一直都在仔细观察,可是始终也没发现秦关或其他暗哨留下的印记,他派来的那些个精英,就仿佛从未出现在长沙一般,找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萧斯年认真算了一下,距离上一次接到秦关的探报,已经过去十天有余,如果说因为他当初突然赶赴沔阳查案,秦关一时间无法联络到他也还说得过去,但这么多天过去了,秦关竟然都没能在潇湘一带留下任何提示,这情况就不那么简单了。

萧斯年甚至开始后悔,当初真不应该答应傅明月的要求将她带在自个身边,就算傅明月不肯先行回京,也应该让她和谢韫留在沔阳城,那里相对安全一些。

为什么没这样做,萧斯年不是不知道原因,因为他不希望见到傅明月和谢韫单独在一起,毕竟谢韫长着一张和傅明月丈夫一模一样的面容。但眼看长沙府就在眼前,萧斯年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他重任在肩,没有退缩的理由,但是让傅明月陪着自己龙潭虎穴地闯,实在有些任性和不应该了。

还有,萧斯年始终未将李成伟有可能参与皇陵纵火案的事告诉傅明月,一来是不想傅明月替他担心,二来他怕傅明月对李成伟的态度会和平日里不一样。其实,放在往常,类似这样的大阵仗萧斯年也不是没有闯过,可如今他不再是独自一人,身边多了一个傅明月,确实她帮了萧斯年不少,却也在无形中捆绑住了萧斯年的手脚,至少让他有了顾忌,人一旦有了顾忌,做起事来难免就打了折扣。

这一路上,萧斯年无数遍对傅明月说,不管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切切不可单独行动,无论如何,安全至上。傅明月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也不想萧斯年老为自己担心,便连连点头,保证到了长沙府后,自己绝不走出萧斯年视线范围。萧斯年这才略略安心。

如李成伟所言,太阳还斜斜挂在天边,长沙城的城墙已经能看到了。待到再近些,就看见城墙上飘扬着的巨大白幡,城墙上下的士兵都穿着白色的孝衣,不仅如此,就连厚重的城门,都用白布给蒙上了。

“赵王殿下,我家世子前来给殿下请安。”李成伟领着一个浑身素缟的男子走到萧斯年的马头前。

“萧文武给赵王殿下请安。”来人拱手行礼。

萧斯年翻身下马,手在空中虚扶,“世子快快免礼。”

萧文武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方形脸,五官端正,身穿重孝,虽说双眼带着红肿,却也掩不住他眼中的凌厉之气。傅明月心想,这萧家门的男丁不仅外貌上有相似之处,其实骨子里更为相似,表面上一个个都深藏不露,却有一双能穿透人心的眼眸。

“世子,本王这次将郡主带回家来了。”萧斯年慢慢地说,语音里满是沉痛。

“锦绣,那棺木里躺着的就是锦绣吗?”萧文武望着队伍最后那几具棺木,眼底泛起了潮红。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在离棺木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强忍着让他自己转回了脚步,“家中遭此不幸,还望殿下恕文武礼数不周,父王至今在病榻上起不了身,特命我请殿下进城入王府安歇。”

这一刻,傅明月都有点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断了,如果说此刻的萧文武不是真情流露的话,那他的演技真可谓是逆天了,好到没有丝毫表演的痕迹。

别说傅明月,就是萧斯年,面对浑身都散发着巨大悲痛的萧文武,他都有些吃不准了。可是就在萧斯年略有动摇之时,他在城墙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记号,那记号分明应该是秦关留下的,记号的内容让萧斯年触目惊心,因为那个记号代表着极度危险,尽速离开的意思。但是这一刻,有萧文武打头带路,他们一行人已经徐徐进入了长沙城,无论城里有多危险,萧斯年都没有选择了。

随着他们这支队伍入城,厚重的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萧斯年不由得拽紧了手中的缰绳。

长沙城里到处都飘扬着白幡,街上行人极少,但只要是在街上行走的路人,身上一律穿着白色素服,可以说,这一整座城池都在为郡主萧锦绣服丧。越是这样,萧斯年心中的危险感越强烈,自己真是小看了萧恒父子的能量,在长沙的地面上,萧恒看来是绝对的控制者,自己随行只带了一百多号护卫人员,不动手也就罢了,若真要动手的话,恐怕很难讨到好去。

郡王府位于城里东南位置,老远就能看到一座气势宏大的府邸,只是如今这座府邸整个被白色包裹着,在渐渐降临的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

一脸病容的长沙郡王萧恒带着府中上下人等候在大门口,萧斯年见到后,连忙下马快走几步来到萧恒身前,“王叔,小侄来迟了。”

傅明月突然发现,其实萧斯年的演技也不差,至少这句话就说得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年侄啊,王叔心里好痛啊!”萧恒紧紧握着萧斯年的手,老泪纵横,其余众人也是纷纷掩面,这场面看上去真是让人心酸。

“父王,为了锦绣的事,赵王殿下连日奔波,已是十分辛苦,现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早些用餐,也好让殿下早些安歇。”萧文武上前用手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父亲,一边劝说。

“文武说得没错,年侄快请进府。”萧恒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王叔节哀顺变,郡主在天之灵一定也不希望王叔如此悲痛伤身。王叔放心,皇上下过谕旨,一定会彻查此案,要用凶手的人头来祭奠郡主和那些死亡将士的亡灵。”萧斯年温言劝慰萧恒。

王府里整个被素白色主导了,一点鲜艳的颜色也看不到,就连原本的红灯笼都用白色绢布遮盖了起来,走在王府中,竟有一种行走在坟墓里的感觉。

待宾主落座,萧文武用手轻拍了两下,侍女们流水般送上食物,客人的餐盘上还有些肉食,主人家的餐盘上则是清一色的素食。

“锦绣遭此不幸,父王受不住这个打击,身体一下垮了下来,我只好勉为其难出来主持府中事宜,减慢之处,还望殿下宽宥。”萧文武看上去和萧斯年年岁相仿,但眉宇间却多了不少世故之色,而且说话间眼神飘忽,有种聪明有余沉稳不足的感觉。

“锦绣出了这样的事,王叔我只觉得了无生趣,若不是身边还有文武,我真想这就陪了锦绣一起去。”萧恒边叹气边抹眼泪。

“王叔和世子的心情斯年自然能够体会理解,斯年不才,尚未能找出截杀郡主的幕后主凶,实在愧对王叔和世子。此番前来,斯年也是来向王叔告罪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