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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温凉不答, 胤禛也没追着温凉要答案。

两人并肩在窗边站了些许时候, 温凉才开口,“爷,你没告诉某这玉佩是万岁爷送你的。”

胤禛道,“若是告诉你,你便不收下?”

温凉镇定地说道, “自然不是。”在康熙面前说的是真的,在胤禛面前说的也是真的。这玉坠虽收着烫手,可到了他手里, 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胤禛失笑,“既然如此,先生又何必再提。”

温凉认真说道, “这不该是人情往来?”意思意思下总是需要的。

胤禛道, “先生一如既往便好。”他侧身看着温凉,眼眸中含着淡淡暖意,“若不是先生巧手施为, 如今也不是眼下的场景。”

温凉抿唇, “爷便是没有某, 也能得偿所愿。某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并不是绝对的。”他对此有清醒的认识, 只是走的路不一样罢了。最终结果若是一样,有没有他又有何明显的差别?便是系统那么多话, 温凉也只认为是为了劝他参与任务罢了。

胤禛摇头,似乎是不赞同温凉的意见。

“路途茫茫,没有什么是现在能确定的。先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温凉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又站了一会, 温凉终于忍不住道,“为何我等需要站在此处吹冷风?”虽然此处阳光温暖,然寒意凛凛,着实令人全身发冷。

胤禛下意识看了眼温凉,顿时蹙眉,“苏培盛,给先生取件厚衣裳来。”

温凉混不在意,“某无碍,只是在窗边吹了些风。”外头日光充足,只是进来也冷了些。

胤禛道,“以先生的体质,还是有备无患为妙。”

温凉见此,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从窗边退开来,漫无目的地在书柜间走了一圈,最后在边上重新坐下来,只是这个时候,这扇窗户已经被关上。

苏培盛还未回来,这扇窗是胤禛关上的。

两人相对而坐,倒也不显得无聊。

窗外似乎又开始飘雪了,隐约间还能看见点痕迹。风声隐隐绰绰带着杂声敲打在窗板上,带着些许飘忽。些许寒意从缝隙中泄露出来,温凉没发觉他的唇色越发浅白。

对面胤禛站起身来,还未等温凉反应过来,便觉身上暖意加身。温凉下意识低头,身上正披着胤禛那厚实大裘,沉甸甸得肩头发沉。

“…多谢爷。”温凉没有推拒,看着对面一身劲装的胤禛道,“爷难道是打算出府?”这看起来是打算骑马的模样。

胤禛轻笑,“已是回来了。”

未待温凉有何反应,苏培盛已是取来了温凉的外袍。眼见着温凉身上的裘衣是胤禛的,他下意识便走到了贝勒爷身侧,胤禛自然地取过了苏培盛手里的外袍穿上。这件衣裳本便做大了,穿在胤禛身上却是刚好。

温凉不语,本是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胤禛却是摆摆手让苏培盛下去。温凉见状又重新停下,胤禛这般态势看起来似乎是有事要谈。

“先生请坐。”

温凉注意到,二层守着的人也都被苏培盛带下去了。

“爷可是有要事?”温凉莫名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胤禛似笑非笑,指尖在扶手上敲打的声音似有似无,“先生可是知道了?”他语态轻柔,不骄不躁,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情。

事实不止如此,哪怕两人并无其他对话,然想说的话尽在其中。

温凉坦然,“是。”

这便是他们两人最后的对话。

看似雨打漂浮,实则春风化雨,并不曾引起激烈的动静。两人彼此都了然对方心中的意思,不需要再用语言表明。

半个时辰后,温凉披着胤禛的大裘从下来,手里抱着在寻觅到的书籍,无视了绿意看到温凉身上衣物时可见的愕然,他慢吞吞地走到了回路。

身后有一双微凉深邃的眼眸目送着他的远去。

苏培盛在楼下犹豫片刻,最终登楼而起,便看着贝勒爷站在窗沿,悠然目送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连忙上前一步说道。

“盯住了内院,不要让其中的人再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他语气悠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培盛应下,又斗胆抬头看着胤禛的背影,心中狐疑。按照他的猜测,如今贝勒爷该是不可能和温先生坦白那种心理才是,可为何如今贝勒爷看起来的确身心舒畅?

温凉回到屋内,披着的裘衣早已落满了雪花。他不欲撑伞,绿意也只能在后面担忧地跟着。眼见着温凉入内褪下了大裘,绿意连忙上前一步接过沉厚的裘衣,迟疑地看着温凉。

“想说什么便说。”温凉清冷的声线在室内响起,绿意一咬牙,也便说了。虽先生曾经让她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可是绿意看着今日的模样,却不能装作完全不知情。

“先生,贝勒爷这裘衣……”

绿意说到一半,又觉得莫名尴尬,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是不是显得太过亲昵了些?”她明明记得苏公公还特地奉了贝勒爷的意思回去取了衣裳。

温凉抬眸瞥了眼灰黑裘衣,淡漠地说道,“爷既然给着,便受着。何必自扰。”

绿意急切地说道,“可是先生,这不是往日的赏赐,若是、若是贝勒爷实际上是……”到了后面的最后几个词语,她有些开不了口。

温凉漠然地开口,“你想说,贝勒爷是看上我了。”绿意噎住,先生说话总是那么切中要害。

温凉与胤禛的无声交流不过瞬息,两人已然明了对方的想法。于胤禛是势在必得,于温凉似无声拒绝。而后种种如何,在温凉看来并非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日后胤禛真的巧取强夺,也不可能是在登基前。

而待胤禛登基手忙脚乱之时,也正好是温凉离开的最佳时刻。

绿意小心地看着温凉,“先生,是如何想的?”

温凉顿住,似乎这个问题还是对他造成了些许困扰。他伴着胤禛的时日长久,温凉并非无情,终究是有些许情谊在,这对温凉而言极为难得。

温凉只是更清醒,胤禛终将是成为帝王之人,不论有没有这一出,若是温凉想活着,便不能留在胤禛身侧。狡兔死,走狗饪。这几乎成为君臣间无法逃脱的枷锁。

既本便没有未来,便不需谈何发展。

绿意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温凉的回答,可她已经不需要这个回答了。绿意只能把心里的种种心思都埋藏起来,温先生只会比她更加清醒,绿意再如何着急也是无用。

……

胤禛和胤祯的关系渐渐变得友善起来,其中自然有着多种推力的作用,可最开始还是源于当初温凉无意间的第一步,温宪公主推动的第二步,如今有这样的结果。温宪很高兴。

温宪作为康熙这么多个女儿中唯一一个下嫁给在京满人的公主,自然是异常受到康熙帝宠爱。便是在婚后也时常会入宫看望德妃,时而也会去拜见康熙帝。

这日,温宪早就在永和宫陪着德妃,把德妃逗得笑意连连,看着温宪的模样异常柔和,“好在你皇父最终还是把你留在身边,不然我可是要心疼呀。”

温宪含笑道,“是,也是额娘疼儿臣。”她笑着又和德妃说了好半天话,这才等到下朝的时辰。温宪早先便递了牌子,康熙帝也是知道她今日要过来的,特地让她下朝时要过去一趟。

温宪受宠,德妃心里只有高兴。等送着温宪离开后,她脸上仍带着不散的笑意。屋外雪白的波斯猫奔入屋内,跳入德妃的怀里,踩出几朵小梅花。

德妃心中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撸了几下,这才让人把猫抱走,然后她回到内室去换了这身衣裳。贴身宫女凑近说道,“娘娘,十四爷出宫了。”

“又是去哪儿混了?”德妃漫不经心地问道。胤祯身侧一直跟着人,德妃对此还算是放心。这段时间胤祯也时常往宫外跑,这孩子长大了也是拘不住的,德妃也没一直派人盯着,只是着人在胤祯出宫时定要来通报一二。

“跟着的人被十四爷甩掉了,不过那距离禛贝勒府不是很远。”宫女道。

德妃换着朱钗的动作蹲下,片刻后姿态优雅地插上最后一根珠钗,淡凉地说道,“老八也在那条街上,许是去老八那里吧。”

宫女应是,这室内又重新恢复寂静。

德妃却有些出神,她望着窗外难得的日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很是怅然,宛若看到什么虚无的东西。

这厢温宪已是到了乾清宫,门外守着的正是梁九功。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不怎么顺利,十道奏折至少有五六封剑指太子,这种风雨飘摇的感觉令梁九功决定这段时日还是要继续本分做人,免得先喂了刀子的人便是他自己。

眼见着温宪过来,梁九功心里也是高兴。康熙帝看重的公主中,温宪是唯一一个在京,并且很是得宠,更是康熙帝的开心果。

这位公主过来了,康熙帝的气压该是能好些了。

梁九功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赶忙带着人进去了。早晨康熙帝已是嘱咐过此事,温宪过来时不必通传。

“皇阿玛吉祥。”温宪行了个福礼,笑吟吟地看着康熙帝。

康熙笑着把人招到眼前来,“一月不见,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些了。”

温宪笑着说道,“皇阿玛前些时日赏赐的药物刚好对症,儿臣便好了。儿臣还不曾亲自谢过皇阿玛呢。”

康熙帝摆手,“罢了,这份心意到了便好。”他正好戴着眼镜,透过镜片好生端详了温宪的模样,这才道,“果然是恢复了,坐下吧。”

温宪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和谁谈话都是轻声细语,除了那次同十四发火外,她从来都是温婉的说话,“皇阿玛,刚才听梁公公说前些日子您都没怎么歇息,身体可还好吗?”

康熙帝道,“好些了。”他摆摆手,侧过身去瞪了眼乱说话的梁九功。梁九功瑟缩着站在角落里,如果不是因为温宪公主的话,梁九功也不敢随意说这种话。

温宪笑道,“皇阿玛,就是梁公公不说,儿臣这心里也是担心的。您就别怪梁公公了。”

康熙帝无奈道,“你们一个两个就知道从梁九功这厮嘴里套话,还真的得把他的嘴给缝上。”

温宪狡黠地看着康熙,“可儿臣也不曾瞒着您呀。”她撒娇时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康熙帝板着的脸色很快便撑不住了。

温宪在康熙帝身边待了好一会,这才从殿内退出来。梁九功跟在身后把人亲自送到了殿门口,还没等温宪说句话时,远处有人影遥遥走来,倒是一身风清月朗,可惜面无表情的模样夹杂着太多冷清。

那人也瞧见了温宪和梁九功,眼波未动,只是落到了身后的梁九功身上。温宪就听到梁九功道,“格格,这位是温先生。”他复又向那人介绍温宪的身份。

只见那人欠身道,“温凉见过温宪公主。”

原来这人便是温凉。

温宪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她在十四的话语中可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温凉的事情,如果不是眼下在宫内的话,温宪也想和此人好好交谈一番。

温宪含笑点头,带着人往阿哥所而去,遥遥只听见那人淡凉的话语,“万岁爷可还好?”又听见梁九功的声音,“经过先生劝说,这几日已是……”

后面的话语因为距离渐渐听不清了,温宪心中却悄然落下了温凉的印象。假以时日,倒是得和四哥好生谈谈。这个幕僚可谓不一般,他与皇阿玛如此亲近,四哥可曾知道?

……

温凉又一次从宫内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如果不是梁九功提醒了此前康熙帝的一个计划,如今温凉仍旧在宫内陪着康熙帝用膳。回到贝勒府后,温凉还不曾踏入小径,便被胤禛直接请到了外书房。

温凉在椅子上落座,身边仍有几个其他的幕僚,只是熟面孔少了许多,大部分都被胤禛分散到各地去了。

温凉安静地坐在距离胤禛最近的角落,不曾去关注其他人落在温凉身上刺探的视线。

自从胤禛开始对府内的幕僚着手安排后,温凉的去向自然也是不少人在关注的,可奇怪的是最后温凉不曾离开府内。若不是康熙帝看重有加,频频召温凉入宫,此时便不只是这隐约的视线。

毕竟此前温凉为女装模样,他们自诩男女有别不会对温凉做些什么。可如今温凉既然是男儿身,若有落难的可能,那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胤禛入内时宛若没察觉到那种奇怪的气氛,这些聚集在此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人。而他更是相信以温凉的能力,绝对不会吃亏。

他若插手,才是对温凉的侮辱。温凉不是那种需要被他庇护麾下的人。

胤禛摆手免去了众人行礼,踱步走到上首,看着众人道,“爷接到密报,如今老八的人手已经在江南掀起了骚乱的序幕,再过数日便会和皇阿玛上奏此事。此事诸位是如何看?”

具体的内容,刚才入内时,在书房留守伺候的內侍便把折子递给众人传阅过,如今对此事的严重程度也是清楚。

温凉思忖,果不其然,此事胤禛还是捅给了胤禩,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用怎样的手段,让胤禩不曾关注到其中的手脚。胤禛心思缜密深沉,此事哪怕是温凉都不知道他是如何下手,如此倒也是件好事。

胤禛淡凉的视线扫过屋内众人,原本一听此事便想开口的幕僚头脑清醒了些,又认真揣度片刻,才有人开口道,“贝勒爷,此事若是从八爷那处开始挑起,我等在前期最好是作壁上观。如今皇上对太子爷的态度模棱两可,无人能够确定最终万岁爷是何想法。”

另一人接口道,“正是如此,太子爷虽这些时日很是沉寂,可万岁爷也频频褒奖。此事在此刻挑起,未必能得到个结果,八爷此举是自寻烦恼。”

“那可不定,便是如今不能够让万岁爷有举动,可动摇一二也是可以的。水滴石穿,焉能知道日后如何?”

温凉和邬思道两人相接而坐,都还不曾发言过,只是在安静听着众人的意见。

讨论到了激烈的时候,战火便燃烧到了这两个不说话的人身上,“邬兄,温兄,你们两位有何高见?”问话虽然很是正常,可此刻绝大多数的看法已经被众人提及过,若是两人的说法与他们重复,自然是不能让人信服的。

邬思道淡笑道,“八爷此举不会有结果,皇上只会把此事按下,并对太子爷一如既往。”他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已经给此事下了结论。

之前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数人面面相觑,顿时纷纷摇头,“便是万岁爷不打算严办,可此事有理有据,以八贝勒的为人,若是要挑起此事,自然面面俱到,此中证据肯定是齐备的。万岁爷如何能够不回应?”

温凉道,“万岁爷仍不想废太子。”

只是这句话,便让屋内的人都安静下来。

去了一个嚣张自如的戴铎,还有个坦然直言的温凉。废太子这般重大的事情便被温凉如此轻巧地抛出来。

空气冷寂了片刻后,才有人开口,“万岁爷如今或许尚未有这等想法,”他小心谨慎地没有说出那要命的三个字,“正如张兄虽说,水滴石穿,此事不定有何结局呢。”

“诸位以为,万岁爷不知道此事?”温凉偏头看他们,无机质清冷的眼眸中没有半点情感。

又是片刻的安静。

邬思道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没被温凉所影响的人,他脸上的淡笑似乎从来不曾消失,“万岁爷不是昏庸之人,江南如何重要,他必定有所部属。可这些年了,便是索额图死后,也没见万岁爷对江南动手。如此便能看出万岁爷仍是不想动太子。”

更是不想破坏平衡。

温凉懒得解释清楚,见其一不知其二,并非好事。

胤禛一锤定音,作为此事最后的决断,“静观其变,待皇阿玛的看法落下后再做打算。”从他把此事推给了胤禩后,胤禛便打定主意,除非必要,此事不能露出任何有他参与的痕迹。

至于江南的现状,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散场后,邬思道照例走到最后面,温凉也与他并肩而行。走了好一段路后,邬思道开口,“先生可有要事?”

“自然是有。”温凉颔首,他不做无谓的事情,“可否请邬先生到某小院一聚?”

邬思道浅笑,“自当从命。”

小院内,绿意给两人上茶后,留下室内安静对坐的两人。

温凉平静道,“邬先生可曾想过日后到外面一游?”说的虽然是游,可实际上如何,两人心知肚明。

邬思道低头饮茶,语句中含着笑意,“贝勒爷已经开始动手,邬某又为何不应?”

温凉道,“既如此,某也有事告知邬先生。”他袖口抽出了一封信,然后放到邬思道面前,“请邬先生仔细看看。”

邬思道疑惑地打开这封书信,上面的字眼很是熟悉,那是戴铎的字迹。他起初很是不解,随着越发认真地往下看去,顿时眼圈发红。

“……他没死?”邬思道的声音隐约带着颤抖。

温凉漠然摇头,“究竟如何尚无人得知,若能挺过去便罢,若不能,也是原来的结局。”前些时候,戴铎寄来的书信中夹杂着这条讯息,温凉那日诧异的便是如此。

仔细甄别后,又和邬思道透露出来的消息相结合,相似程度至少六成。至于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那便只能待那人挺下来后再说。

戴铎与府内的通讯毕竟带着点风险,如今禛贝勒府也开始走到风口浪尖,戴铎只能把些隐秘的消息都藏在送给温凉的信件中,即便被截断也少有人能勘破。若是能到温凉手里,温凉自会看出来有哪些需要告知贝勒爷。

邬思道看完信件后,很快便恢复了情绪,唯有眼角仍残留着些许红痕,“此事多谢先生了。”

温凉道,“是真是假尚不知道。”

邬思道含笑道,“若是如此,先生可不该提前告知邬某。若是虚假的,那可便难熬了。”他虽是这般说,可笑吟吟的模样却看不出话语里的意思。

温凉认真道,“若是我,亦想先知道此事。至于有几成可能,本该提前便想好才是。”

邬思道轻柔地解释,“这便是常人和温先生的区别了。”

“这样不好?”温凉微蹙眉心。

“不。”邬思道不经意地看见了温凉眼里隐约的情绪,心头隐约好奇,不知温先生此刻想起的是何事,竟会引起这点点波澜,“这是好事。能控制,如此便不会失控。只是少有人能如此。”

“爷也是如此。”温凉似乎接受了邬思道的解释,提出了另外一个人选。

邬思道忍不住又笑,“所以贝勒爷才能走到今日,而温先生才会是如今这般。只是世上大多数人依旧会被情感侵扰,这是无法变更的事情。因此人性才会如此反复无常。”

温凉先是想到了朱宝,随后又想到了胤禛。

邬思道提及时,温凉下意识想到的人自然便是胤禛。可此刻他忽然想起来此前和胤禛那场无声的对话,以及那留有残温的肩膀。

他的想法似乎不是完全正确。

邬思道在起身离开前,隐约勘破了什么,轻缓地告诫,“先生,情之一字,总是害人不浅。先生有幸如今尚未涉及到,还望能一直保持。”这话说得过界了,但隐含着的担忧却不是虚假。

温凉微挑眉看他,“邬先生可能做到浅尝即止?”

“自然是不能。”邬思道朗声道,“有所体会,方才有所体悟。温先生如今,很好。”

温凉也认为自己这样很好。

很好的温凉送走了不怎么好的邬思道,在书桌边坐了小半个时辰后,正打算起身清洗笔洗时,只觉得脚背一暖,一团软波波趴了上来。

很重。

这是温凉的第一反应。

温凉低头看着自在的大猫,冷漠的视线对她来说半点用处都没用,非常自来熟地把软垫也收起来了,然后喵喵叫地蹭着温凉的衣裳下摆。

绿意寻不着这猫,正站在屋门口看到了呆站着不动的温凉,从书桌底下看到了这场无声的搏斗,顿时忍不住笑意,看着温凉道,“先生可需要奴婢把她给带走。”

温凉稳稳当当地又重新做了下来,“不必,帮我把笔洗给清洗下。”

绿意笑意盈盈,入内把书桌上需要清洗的东西度带走了,半晌后又带了回来,正好得见温凉埋首看书的模样。

凶凶的大猫抬头看了眼绿意,又软软地趴了下去,发出呼噜噜软绵绵的声响,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是称霸了整个小院的大凶器。

绿意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重新归位,只觉得脸上的笑意止不住,心头软软的。

室内很是静谧,外头的风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落雪也停歇了,唯有暖阳依旧。融雪总是最寒冷的时刻,可艳阳高照,站在室外仍有暖熏感。只是室内便寒冷了些,绿意在察觉到此事后,忙前忙后又在屋内燃了个火盆,在温凉的膝盖上塞了个手炉。

温凉没有拒绝。

半个时辰后,进来打算劝先生吃饭的绿意愕然发现,刚才趴在先生脚背上的大猫消失不见,可温凉的膝盖上趴着一坨看不清楚的软条条。

真的是很软了。

绿意走到边上,才看到肆无忌惮地在温凉膝盖上软成一滩猫饼的大猫,顿时又笑起来,“先生,她很喜欢您呢。”

温凉不经意地低头扫了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暖。”

绿意抿唇笑,连着劝说温凉起来吃饭。死倔着看完了最后一页书后,温凉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在起身前还把手炉连着猫饼给团到书桌上。这时绿意才注意到,大猫和手炉之间还隔着两件厚衣裳。

绿意恍然大悟,直接接触手炉只会烫伤猫,温凉此举却是护了她。

屋外候着的人进来摆放膳食,绿意站在书桌边看着打着哈欠软软的猫,下意识撸了把毛,敏锐地闪过大猫的攻击,提着她的后颈抱在怀里出屋,免得影响到温凉。

绿意把她抱到了屋外,站在廊下晒太阳。原本一直挣扎的大凶猫感受到了暖意,控制不住又化成了软软的大猫,只是间歇性还是会不断挣扎下。绿意空出一只手戳了戳大猫凉凉的鼻子,惹来大猫不满喵喵声。

温先生总是太冷,也太清醒了。只是这些不经意的小细节,总会让绿意感觉到不止如此。

先生很好,一直很好。

绿意笑着又撸了把猫,等到约莫差不多了才放着她走。反正如今大猫对小院也熟悉了不少,等饿的时候自然知道去哪里觅食。

……

康熙四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距离除夕尚存五日。

刑部尚书奏报,江南官场贪污渎职,官商勾结,哄抬盐价,买卖官位等事!一击之下顿起惊涛骇浪,夹杂着无数潜伏在水面下的暗涌推到台前来。

东宫尚未动静,连着数日朝堂上接连弹劾不止,便是最开始安静的派系最终也蠢蠢欲动卷入风波,一时之间江南似乎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康熙自是暴怒,转眼便是新年,在此时闹出这般事情自然不爽利。可他并未在年前做出反应,到了封印时,利索地阖上玉玺那此事丢到一边去。

然乌云笼罩之感并未散去。

胤禩特地选在这个时间自然是有道理的,康熙帝对太子复杂的情感,只要是细心的人都能够察觉到。在新年前闹出这事虽会让皇阿玛生气,可这年节时间的沉淀,才能让康熙帝摇摆不定的心态确认下来。

便是不能登时让太子退位,也能让东宫伤筋动骨!胤禩从一开始便也没存着让康熙帝瞬间便对太子失望的想法,事情总是需要循序渐进。

风雨之势渐进,年宴更是异常尴尬,你来我往间的刀锋不绝,隐约控制不住的□□味让康熙帝在宴会上发火,把成年阿哥都禁足了个遍,连无辜的几个都难以幸免。

康熙自打这些阿哥们成年后甚少采取禁足这般命令,这道命令下来,足以看到出康熙帝的怒火尤甚,顿时跳得最厉害的那几人安分了。

胤禛也是被牵连的其中之一,家宴上他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只可惜康熙的怒火是面向那日参与的全部人,据说十四现在还在阿哥所挠头抄《弟子规》。品品这本书是什么意思,便知道如今康熙帝的想法了。

胤禛落了个清闲自在,不用日日上朝成为双方牵扯来回的筹码。只可惜他做出这样清闲度日的态度,康熙帝却来推波助澜,给意图冷静的禛贝勒府又添了柴火。

从康熙四十四年正月,温凉日日不落,被康熙帝召到宫里头去了。

如此盛荣,又是个毫无根基的,便是此前知道康熙帝对温凉的看重,事到如今都有些忍耐不住。若不是禁足令还在,四贝勒府的门槛怕是要被踩破了。

温凉也着实不曾想到最终康熙帝会如此看重他,他能感受到康熙帝的真心疼爱。似乎是真的把温凉当做亲近的子侄般,让温凉也隐约感受到那股亲厚的情感。

温凉此生除开温和外,从不曾有过亲人看重,也不曾看重别人。然在此间多年,蓦然回望过程,却发现了些许变化。这变化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对胤禛有了默契看重,对康熙帝有了些许习惯,绿意等人便不说了。

很微妙的变化,哪怕很少,极淡,可对温凉来说,便是不可预料的破冰伊始。

温凉坐在回府的马车内,在闭目养神中摇晃着想到了此处。

果真是与众不同的体验。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更新get√

发上来前修错字,又重头看了眼,越来越喜欢温凉了_(:3∠)_,亲妈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