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甫问，正是那个被鬼医下了药而无法正常成长的男子。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慕容雪，如果不是因为她挑起了他心头的渴望，他大概会一直那般无所谓地任由自己永远保持着小孩儿的模样。
既然没有人希望他成长，那么他就如他们所愿地永远做个小孩儿。
然而，他终归还是遇到了她。
他嫉妒宇文曜和杨毅，嫉妒一切可以光明正大陪在她身边的男子。嫉妒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他宁可忍受着分身裂骨的疼痛，也要成长。
他想要和杨毅与宇文曜那般。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可以陪在她的身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可以保护她。
然而，他闭关令自己成长了，得到的却是她死去的消息。而宇文曜，却安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愤怒的他立刻去找到了云宋国的国君——那个已经垂老的男人，知道自己后继无人的男人，一见到他就知道他的身份。谁让，他与年轻的他，长得那么像。
为了能够留住这个继承人，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这个男人放手让皇甫问做尽一切——哪怕，是放肆的一切。
“所以，你就拿云宋国的百姓性命当儿戏，就这么不在乎宇唐国百姓的生命，派兵攻打云宋国？”慕容雪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相信曾经挽救过无数人性命的男人，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薄唇稍掀，阳光透过木制的屋顶缝隙洒落在他的脸庞上，令他嘴唇上如水蜜桃上细密的短毛一般的寒毛染上了一层灿烂的光彩。红艳娇嫩的唇，却孩子气地吐出固执的话语。
“我顾不了那么多！你要是出了事，我要他们都陪葬！”
孩子气的话语，然而那双微眯的眼睛里却闪动着森喊冷冽的光芒，令人不由得感到畏惧。一瞬间，慕容雪竟然有种错觉——他，早已经不再是早些相熟的那个善良的男孩儿了。
“问儿，”慕容雪幽幽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俊美男子，“你怎可拿天下苍生来发泄一己之气呢？”
然而，即使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慕容雪却无法责怪皇甫问。不是因为皇甫问这么做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在得知皇甫问那般可怜的身世之后，心里对他的只有怜惜。
无法责怪啊！就算他做了再错的事情，她都无法责怪。
“天下苍生与我又有何干？”白皙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朵粲然的笑容，皇甫问毫不在乎地说道，“我在乎的，只有雪儿一人而已！”
从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以后，仍会如此。
他一直想要带她来到这里，来到这个他从小就生活的地方。曾经她许诺过，以后一定会来这里看一看。但他更希望，她能够喜欢这里，从而愿意留在这里。
向来随心的人，在一瞬间要他按照世俗的要求去活，定然会有一定的难度吧？
慕容雪自知无法以世俗的对错来劝慰皇甫问，既然他在乎的人只有她，那么她也只有以自己的喜恶来说明，他才会在乎的吧！
“可是问儿，”慕容雪的脸上扬起一道恬淡平和的笑容，淡白的阳光轻轻地洒在她的唇畔，令她的笑容看起来仿若是仙人那般皎洁美好，只是口气却多了一份惆怅的意味，“你这么做，我会不开心的！”
皇甫问稍稍用力地蹙起了两道修长的眉头，喃喃地重复着她方才的话语，“我这么做，你会不开心？”
慕容雪点了点头，“是！”
皇甫问忽然明了，“你来到云宋国找我，是想要劝说我退兵？”他就知道，她来到这里绝对不会是为了寻找他。
他还记得，他离开皇宫的时候，在踏出皇宫的时候就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他的冲动，可是将她留在了别的男人身边啊！
因为后悔，所以他故意停留，旅途中脚步缓慢，以为她会追上来，挽留他——毕竟，他们曾经是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
然而，他终归还是失望了。
最初因为自己冲动的懊悔，最终都化作了心头的怨恨——怨她竟然如此狠心，恨她的眼中只有宇文曜的存在而忽略了他。
当时她没有追出来，没有挽留他，现在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前来寻他？
是他太过于自作多情了吧！
嘴角扬起一道苦涩的笑容，心头更像是在一瞬间被浩瀚的海水淹没。又苦又涩，是海水的味道，更是浸染了他心头的味觉。
“问儿，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聪明！”看着青年男子变得阴霾的脸色，慕容雪主动提及从前，希望他能够看在从前的份儿上而答应她的请求。
凝视着眼前容色绝美的女子，皇甫问的心头愈发苦涩，“我听说，宇唐国发生了内乱？”
所以，她前来是为了劝说他退兵，以解宇唐国外忧内乱危机？
她所为的，依然是那个男人！
皇甫问的双手十指不自觉地握紧成拳，薄唇抿得更紧。他心头太多的不甘，即将宣泄而出。可是他却不得不强忍着，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冲动会伤害到眼前的女子，这个，他一直在乎着的女子。
虽然她，似乎从来都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恩！”虽然有些惊讶于他竟然知道宇唐国帝都发生的事，可是慕容雪并不打算隐瞒他，“宇唐国的情况很糟糕。如果这个时候两国发生战争，只怕宇唐国的百姓会遭殃受罪了！”
而宇文曜，只怕也会一辈子都不好受——毕竟，他是宇唐国的平遥王爷，曾经打算逃跑的平遥王爷。
尽管并不能肯定来到宇云县的那个人便是宇文曜，可是她心里却有一种感觉——宇文曜，一定会担负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是对宇文曜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眼光的信任。
皇甫问古怪地盯望着慕容雪，“你让我退兵，究竟是为了宇唐国的百姓，还是为了宇文曜？”
他可以接受她的大爱，却无法接受她的独爱。
大爱，她的心里至少会有一寸地方是为他而六。
而独爱，她的心里将只会被宇文曜占满，没有可以容忍他存在的角落。
慕容雪轻蹙眉头，“这，有什么区别吗？”她为的，只是希望他能够退兵。
而他退兵，不管是对宇唐国的百姓而言，还是对宇文曜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结果，不是一样的么？
皇甫问却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慕容雪，“不一样。对我而言，不一样！”
为了百姓，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也是他欢喜听到的答案。而他开心了，自然会答应她的请求。
为了宇文曜，是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更是会引得他怒然的答案。他生气了，又怎么会答应她的请求呢？
慕容雪低头沉思，虽然说她前来此地本是为了宇文曜，只是不想他以后会自责。可是在她见到了因为帝都乱而导致的宇唐国四处的混乱，见识到了那些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求得安宁的女子，她不得不说她完全被震撼了。
“是为了——百姓！”一字一句，慕容雪轻轻地启动樱唇，坚定地说道。
是的，她是为了百姓而来劝他退兵。
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一个璀璨的笑容自皇甫问的嘴角扬起，“是真的吗？”她，不会是敷衍他的吧？
虽然，不想要去怀疑她，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怀疑了。
爱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大，恐怕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
解毒的时候，分筋错骨是多么地痛苦。可是他却忍了下来——因为他的心里有一个信念，相信只要自己变得正常，就可以和宇文曜与杨毅等人一较高低。
“当然。”他的质疑，令慕容雪有些难堪，“你不相信我吗？”
她，当真是一个为了心爱的男人会欺骗自己朋友的人吗？她把他当亲弟弟看，谁又能够料得到他竟然怀疑她的品性。
皇甫问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是为了宇文曜而来请我退兵，是不是也意味着你在乎百姓的程度超过了对宇文曜的在乎？”
他听过她和宇文曜生死相随的事迹，他害怕自己在他的心里无任何存在的地方。
慕容雪深深地望着皇甫问，见他的表情紧张不已，忽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心里，到底孰轻孰重？
宇文曜和宇唐国的百姓。
她是为了宇文曜而前来替宇唐国的百姓而求情，可是到头来却因为宇唐国的百姓而抛下了宇文曜。
“或许，是这样吧。”苦笑着，慕容雪幽幽地说道。
如果宇文曜最终还是无法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只怕他一辈子都将会困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了吧？而她，终归会理智地选择不再纠缠，将他从自己的心中剔除了吧？
“那好！”她的答案令皇甫问非常满意，“那么，如果我说，要我退兵，你必须留在云宋国陪我，你会答应吗？”
“什么？云宋国退兵了？”正在营帐中商讨退兵之策的宇文曜错愕地望向前来禀报军情的士兵，两道乌黑的眉头不安地挑了起来，眼神扫向两侧坐着的将领，“云宋国这些日子以来，只是屯积在宇云县边境，未曾进攻。现在忽然退兵，尔等觉得有几分可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