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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说话也是讲求艺术的

河兴村村部里间的小办公室,成了齐久仁的临时院长室了。他把手机夹在肩头,腾出右手做着记录,受伤的左手敷着药、裹着纱布……

冯元的手机响了,他赶紧到另一个屋去接。是乡里工作人员的电话,有个通知要下发。

冯元:特殊时期,我们就通过微信传一下吧,没啥说道儿吧?

“没有,是公开的。现在也提倡网上办公呢,我马上传过去。”

原来,按照上级的要求,乡里又发布了通知,大概意思就是要不断强化疫情防控措施,此次要求的重点是加强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把卫生搞上去。

冯元想了想,走到了扩音设备跟前。

“喂——喂——喂——”

村里的广播大喇叭又响起来了。

吴彩凤正和魏娟并肩走在村中的街道上。魏娟就是村民李宝学的妻子,老公公八十大寿只收礼没办宴席的那位,但她的理由很充分,就是按照防疫规定——不行!魏娟虽然有些小心眼儿、小算计外,对待老人还是非常孝顺的。于是,村里妇联主任做了她的工作,她便加入到了“互助组”。

听到冯元要在广播喇叭里喊话,魏娟就逗吴彩凤说:彩凤,你家老爷们儿又喊上广播了,是不是想你了让你回家呢?

“你这破嘴,吣不出好话。”

两人说说笑笑地拐进一位独身老人的院子。吴彩凤说:看这院子脏的,简直没有下脚儿的地方了。一会儿咱俩帮着收拾完屋里,院子也给打扫打扫吧。

“没问题。好事办到底嘛。”魏娟是个勤快人,屋里屋外搞卫生的活儿不在话下。

冯元的声音通过广播大喇叭传出来:各位——村民请注意,乡里刚来个通知,啥意思呢?就是提醒我们啊,疫情防控不能放松——我说两句题外话啊——这两天就有人传说徐家那几口子没事儿了,马上就回来了,按理说是这样的。于是呢,有些人的心眼儿就活泛了,身子就不稳当了,琢磨着要出村逛逛,是不是啊?

广播一响,梁山石就跑到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听,眯着眼睛嘟囔着:谁这么憋着能受得了啊?

“其实,这是错误的!”

梁山石一惊,心想:难道徐芬确诊了?

冯元:当然,我这么说的意思不是徐芬那边儿出了问题,是告诫大家,这种麻痹的思想要不得!

“麻痹的——吓我一跳,小官儿不大,说话总是大喘气!”梁山石骂了一句,转身进屋了。

冯元继续说:昨天,张——不对,是黄文书记在群里发的多好啊,信心很重要,决心很重要,当然,人心更重要。人心不稳、各怀心事,我们抗击疫情的阻击战怎么打?人心散了,不但队伍不好带,战斗力也完蛋!电影上不也这么说嘛?评书里讲的这样例子多了去了——扯远了,还倒回到乡里的通知上来……

包百岁约张大卫一起去看看刘三富。正走在村路上,张大卫听着听着,“噗嗤”一下乐了。

包百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笑啥呢?

张大卫连忙摆手,说:我可没有半点儿不敬的意思啊。我就是觉得冯元书记这讲话——挺有意思的。

包百岁抬头看了看架在电线杆子的广播大喇叭,笑着说:农村有农村的打法,如果一本正经地念稿子,就没人愿意听啦。你想啊,大家都不听,你叨叨一天也没啥效果不是?

“这——就应该是讲话的艺术吧。”张大卫颇有感触地说。

冯元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大截,说:乡里这个通知,主要意思就是抓好卫生工作,不能一天天埋了巴汰的,那是过日子的人家吗?生活就要有个向上的样子,让别人看到我们的精气神。有些人自己穿得流光水滑的,包括个别妇女啊——再看他们的家,简直就没有下脚儿的地方,不是盆儿朝天碗儿朝地,就是柴草棍子满屋满院地飞……

吴彩凤竟然听愣了,魏娟推了她一下,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两口子这心是咋长的?连着血管呢吧?

吴彩凤竟然脸红了一下。

冯元:这是小的环境卫生,一家一户的,关于整个村子大的环境卫生,乡里是这样要求的——每个村屯都要配备保洁员进行清扫和收集生活垃圾——咱们这方面早就做到了,现在要加强,更要做好。特别是要管好牲畜和家禽,就是马牛驴羊鸡鸭鹅狗啥的,别满大街乱跑——现在人都控制不让出院子,这些活物儿更要控制好。如果你非说不好看着啊,它们也是自己长腿儿的啊,那好——你就保证它们不能随地大小便,那算你能耐!否则,见到一个就抓一个、见到两只抓一双……

魏娟:彩凤,你男人可真是够狠的啊。

吴彩凤一本正经地:魏娟,我发现你这人的名字不好,如果加上一个字儿,就完美了。

“加什么字儿啊?”魏娟真相信了,认真地问。

“加个‘饱’字啊,叫‘喂饱圈’怎么样?”

吴彩凤说话就哈哈大笑起来。“喂饱圈”是乡村里骂人的话,只有猪才是喂饱了圈起来呢。

魏娟笑了,说:看把你两口子的能的。我就算是“喂饱”了不“圈”,谁还敢把我逮起来不成?

接着,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赶奔下一户人家了。

…………

看过了刘三富回到家,张大卫发现放在西屋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就喊老妈过来。

吕笛雅进了西屋,问:儿子,啥事儿啊?

“妈,电脑呢?”

吕笛雅一怔,说:你去刘三富家时你爸还用了呢,收集整理了一些资料发给了黄文书记,我和他一起弄的,没见他拿走啊。你爸现在睡觉呢,跟前儿也没有电脑啊。你等等,我去后屋找找……

吕笛雅到后屋去找,张沐正睡得四仰八叉的。她翻了半天也没翻到。

当吕笛雅带着疑惑再次来到西屋时,看到张大卫已经用上了电脑,便惊讶地问道:儿子,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他车里了。”张大卫有些生气,没有用“我爸”或“咱家”,而是用了“他”。

吕笛雅明白了,这是张沐背着自己藏起来的,怕张大卫玩儿游戏,苦笑了一下说:这个人,也不怕把电脑冻坏喽?

“他做事儿,总是自以为是。自己觉得对,错了也是对。整不了啊。”

张大卫很是无奈。

吕笛雅坐在炕边儿,爱抚着儿子的后脑勺儿,笑着说:你爸就是那样的人,说话不考虑后果,但他对你的爱是——不愿意直白表达的。

张大卫嘿嘿一笑,继续摆弄着电脑。

“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吧。儿子,我在微信里听人讲了个心灵鸡汤——”

张大卫一骨碌坐起来,说:不会是那种有毒的鸡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