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临近年下的缘故，江城的街上人格外多些。
宋慈靠在慕言的肩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车子停在鬼街的街口，宋梓转头看向宋慈：“走吧。”
宋慈睁开了眼睛：“嗯。”
宋梓在鬼街可谓是人尽皆知，只不过老板们看他的眼神那都是又爱又恨。
宋梓对旁人怎么看自己完全不在意，自顾自的乐呵呵的跟宋慈说着那幅画的来历。
“画是大梁长公主的《百里行军图》，我瞧着大体没问题，但总归是拿不准。”
“老板开价九千万，这要是真的，我转手出去能翻一倍，到时候分你一半啊！”
“你能看准吧？？”
宋慈听到这幅画的名字后显然一愣，随后冲他翻了个白眼：“信不过我，你把爷爷带来啊！”
宋梓一噎，随后干笑着点头：“行行行，你说了算！”
他不再废话，带着宋慈进了一家专卖古玩字画的店。
“老傅，我来了，画呢？没卖旁人吧？”
宋梓才一进店门，就乐呵呵的招呼着。
柜台后的老板年逾五十，富态得就像是弥勒佛。
他笑着站起身，迎了过来：“哪儿能卖了旁人？这鬼街里的好东西，就算是要卖给旁的人，那也得是宋少您不要了才敢卖不是？”
他说着话，看到宋慈后就是一惊：“哎？？宋、宋慈小姐？？”
他愣了片刻，随后一拍额头：“哎呀！我也是老糊涂了！竟然没想到你们是亲戚！”
宋慈的嘴角微扬，朝他轻点着头：“傅叔叔好。”
“哎、哎！你好、你好！！”
老傅似乎有些紧张，一时间就只是搓着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之前有幸看到宋慈小姐补瓷，当时就觉得惊为天人，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您！也是我的幸运了，哈哈哈……”
宋梓挥了挥手：“行了，别说这些客套话，那画呢？拿来给我妹瞧瞧！”
“好嘞！您几位这边请。”老傅连连点着头，点头哈腰的把他们请进了里间。
他小心翼翼的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一卷古画，一边用有些得意的语气说着：“这是我前几天从一个村子里收来的，说是祖辈传下来的，这祖辈传下来的画实在是不多见，我没犹豫就收了回来！”
说着话，他把画卷展开，铺在了桌子上。
宋慈没听他说这画的来历，只是看着这足有一米半长度的画，眼神格外认真。
老傅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正想说话，却发现宋慈身后的慕言皱着眉毛看了他一眼。
他立即就闭上了嘴，再不说一个字了。
宋慈垂着眼睛，格外仔细的看着画。
宋梓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期待着她能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答案。
半晌，宋慈直起了身子：“画功很好，但是这画纸有些厚了。”
说着，她看向了宋梓：“哥，你知道的，以前有工匠为了保护画卷，会用极薄的纸，在原画上再粘上一层。”
宋梓的眼睛一亮，他朝老傅使了个眼色：“来，干活。”
“好嘞！！”
老傅的眼中也尽是欢喜，他忙不迭的点头，拿了工具出来，和宋梓配合着，从这一张纸上，竟然还真的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宋慈站在慕言的身边，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悦表情。
慕言侧头看她：“怎么？不开心？”
宋慈摇了摇头：“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好开心的。”
“哦？”慕言挑眉看她，“能用这么复杂的手法去保存一幅画，不会是假的吧？”
宋慈的嘴角微扬，仍旧在摇头。
他们的说话声不大，沉迷于画作的两个人都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等他们把一张完整的薄纸从画上分离开，老傅这才满眼激动的看着那副画，嘴里念叨着：“绝作！这绝对是我经手的，最好的东西了啊！”
宋梓转头笑着看了宋慈一眼：“没问题了吧？”
宋慈耸了耸肩：“我再瞧瞧。”
她说着，又走回到了桌子前，从一旁拿了个放大镜，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人里看着，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她足足看了半个钟头，这才直起了身子，看向老傅：“你说，九千万？”
老傅连连点头，还不忘替自己推销一下：“宋小姐您知道的，这大梁长公主的画作极少，这幅画又是她带军打仗的时候画下来的，所以这个价格，一定是……”
宋慈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九千块。”
“什、什么？！”老傅瞬间就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肥肉也开始颤抖。
就连宋梓都懵了：“妹，你没看错吧？！”
宋慈的指尖轻点着她最后看到的一处：“你们自己看吧，这里有暗记。”
“暗记？！”
宋梓立即冲到宋慈的身边，抢过她手里的放大镜，对着那处一瞧，他愣了片刻，然后就把手里的放大镜丢给了老傅。
老傅忙不迭的凑过去看，看清楚了之后，他如遭雷劈一般，颤抖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处暗记上，利用将士的盔甲纹路的掩盖，写了一个字。
“梓”
宋慈侧头瞥了宋梓一眼：“你也是真能耐，自己造的假，差点儿把自己骗了。”
宋梓：“……”
他抬手抹了把脸，拧着眉头指着那幅画：“这都是我多少年前弄出来的东西了？！再说，我也没费劲巴力的去整个双层纸啊！！！”
老傅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画，已经不想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了。
宋慈伸了个懒腰，随后轻摇着头感叹着：“我还纳闷儿，谁这么有能耐，竟然能做出这样以假乱真的东西。”
结果……竟然就是自己眼前的这家伙。
宋梓的表情相当复杂。
一方面，他很烦，本以为到手的钱就这么飞走了，他不烦才怪！
另一方面，他也有点儿庆幸——自己……还真的是造假界的天才啊！
自己都能把自己给骗了！
他多不容易呢！
不过宋梓还是有些纳闷儿的看向宋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假的？！”
宋慈点了点头，一脸的理所应当：“是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宋梓狐疑的看着她。
“唔……你猜？”宋慈的嘴角微扬，看着他的眼中带着些许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