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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还不住手(大章)

“门主!”

“师父!”

潇湘道人、金钗儿大喜过望。

来到此处的,正是合欢派门主三妙仙子。

甫一闯进异变的大阵,她面对的就是这座铜镜迷宫。

困鹿大阵已变得面目全非,原本的地下宫殿入口自然变换了位置。好在她的无芯金铃对地宫有着冥冥感应,只要闯出铜镜迷宫,就能找到鹿台之所在。

鹿台下的火池,即是传承石室的入口。

“咦,潇湘、钗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三妙仙子第一眼瞧见的,正是门下的两名得力弟子。

潇湘道人虽然出身修道一脉,但一直站在修魔一方,是她执掌合欢派的得力臂膀之一。

金钗儿那更不用说。

还不等两人答话,三妙仙子又瞥见了地上的一具尸体,瞬息认出了尸体的生前身份。

“春雨?她怎么会死在这里?”

紧接着,她见到了玉树而立的法心。

一袭淡白锦袍,尽皆笼罩在血色之中,俊俏的面孔上带着慈悲和邪魅。

不知为何,在看到对方面容的一刹那,以三妙仙子的高深修为,竟然出现了一分悸动。

“他是谁?”

“他是……”

还不等金钗儿把话说完,法心邪魅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但又多了几许好战的战意。

“贫僧,天音寺法心!你就是合欢派门主三妙?”

话语非常平淡,丝毫没有将对方视作魔教前辈。

“法心?天音寺的法字辈,没听说过!”

“呵呵,很快,你就会牢牢记住这个名字!”

法心邪邪一笑,合十的双掌缓缓分开,头顶悬空的血狱珠登时血色大放,震颤不已。

一袭白袍鼓胀撑起,目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三妙仙子秀眉一蹙。

明明能感受到对方的修为不如自己,可刚才出现的悸动更加强烈。

“师父,小心!”

“门主,他很厉害!”

耳边响起金钗儿和潇湘道人的提醒,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场中立刻变成了一片血色世界,唯独余下前方的一抹淡白。

不,不是一抹!

在七面铜镜中,赫然有了七个淡白身影,平平伸出了一只手掌,那串血红念珠亦随之疾冲而来。

“血狱再临!”

场中的血色蓦地浓重,几欲化作血海滔天,向合欢派三人汹涌扑来。

出手,即是全力以赴。

三妙仙子心生骇然,当即使出十成的修为,还击一掌。与此同时,缠绵丝幻化白色巨网,兜向疾冲过来的血狱珠。

金钗儿、潇湘道人大惊失色。

这招‘血狱再临’,他们可是吃足了苦头? 但威势仅有此刻的一半。由此可见,法心在先前并未使出全力。

躲!

只能躲!

两人仓促祭出了各自的宝物挡在前方? 身躯却在迅疾后退,双掌推出? 在身前形成一面光盾抵御。

轰!

轰轰!

轰轰轰!

刚猛的法术? 在血色世界中激烈碰撞,掀起一阵阵汹涌的狂涛。矗立的七面铜镜摇晃不止,紧接着出现了一道道宽宽的裂痕。

砰砰!

两道模糊的黄影,砸在远处的一面铜镜上,铜镜随即崩碎。

随即? 血色世界中,传出两声喷血的闷响。

血色在场中迅速褪去? 重新收敛至血狱珠之中? 悬浮在傲然站立的法心头顶。

法心面色略有苍白? 一缕鲜血自嘴角沁出,上挑的嘴角更显邪魅。

而在另一边。

三妙仙子半跪在地? 俏面苍白如纸? 左手攥着缠绵丝,且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右肩。

金钗儿、潇湘道人的情况更差,甚至可以说奄奄一息。若不是胸膛微有起伏? 都会以为他们早已死去。

紫芒刃、凤求凰法宝跌落在他们的身旁? 裂痕密布。

两人虚弱睁眼? 惊骇地瞧着面前的一幕。

“合欢派三妙仙子,果然名不虚传!若是你没受伤,贫僧斗不过你!”

法心由衷一叹,叹息之中透着惋惜。

那是在惋惜对方未在巅峰状态,不能与之公平一战。

这番感慨,听在三妙仙子耳中,恍若一种无声的嘲讽。

天音寺法字辈的弟子,何时变得这般强!

在攻打青云山时,她又不是没见过天音寺法字辈的弟子,虽然修为不错,但远不及眼前的和尚。

即便未曾受伤,即便未曾断腕——

想杀眼前的和尚,也要费一番手脚。

果然是虎落平阳,连番被小派、小辈羞辱。

“你……噗!”

三妙仙子羞愤难当,张口刚要说话,喉间一甜,一大口鲜血喷出,洒落在地面。

恍如,桃花点点。

刚才的一招对决,使她伤上加伤,能保留三四成修为已属侥幸。

瞧着对方如此的模样,法心柳眉一动,随即惋惜探出右手,抓住了悬空的血狱珠,轻轻拨动。

左手竖起大拇指,拭去了嘴角的鲜血。

“既然如此,就让贫僧渡了你!”

说罢,他沉稳向前踱了一步,掌中的血狱珠再度血芒大盛。

目睹此景,三妙仙子当即心一横,咬破舌尖啐出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缠绵丝上。这团柔白奇丝在一瞬间结成茧蛹状,将她裹挟在内。

咻地一声,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铜镜迷宫的一条通道中。

……

法心并未去追,仍旧沉稳踱步。

迈出两步后,膝盖忽地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两颊之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咳咳,好强!要不出此诈招儿,小僧恐怕先交待在这里!”

喃喃说罢,法心偏转头颅,冲着金钗儿、潇湘道人邪邪一笑。

血狱珠血芒一闪,裹挟这道白影,向相反的一条通道疾窜而去。

转眼间,这处狼藉的场地,只剩下金钗儿和潇湘道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

两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谁也不愿意再操心这些烦心的琐事。有时,安静走向死亡也是一件幸福。

……

##

阵中某处。

这里是一片刀林剑冢。

干枯的古树稀疏分布,数万柄钢刀高悬在枝干上,如杨柳垂下的枝叶,在阴沉的环境下,刺目摄神。

在刀林之中,又有一座山丘,山丘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长剑。

然而,这些长剑都有残缺,或从中折断,或剑身裂纹遍布,或剑锋磕成了锯齿状,或剑柄碎裂。

这座山丘,就是剑冢。

就在剑冢与刀林相接的空地。

石头无力横躺在一边,周身血染一般,四截断剑插在双肩双腿,完全失去了战力。

不光是失去战力那么简单,在他的脖颈上,还压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剑刃割进了皮肉半寸,热血顺着长剑向下滴落。

锈迹长剑被金瓶儿紧攥在手中,清秀的小脸上满是调侃和不屑。

与两人相对的位置,大力尊者捏着蓝梳儿的雪白脖颈,面露犹豫和愤怒。

一看便知,两拨人是在对峙。

“老头儿,要是不想让你的宝贝徒弟身首分离,就快快做决定!”金瓶儿轻轻拖拽锈剑,滴落的热血又急了三分。

“小妖女,唔,小姑娘,老夫愿意用她来做交换,然后各自转身离开。这样,咱们皆大欢喜……”大力尊者沉声道。

唯恐对方不相信,他赶忙补上了一句:“老夫愿对天发誓!”

“少啰嗦,她的命不值钱,愿意留下,你随意!要想你的乖徒弟活着,斩断一手一脚,本小姐当然会履行诺言!”

“你……你,”大力尊者一急,左手连摆,做出制止的动作,同时抢着开口商议,“小姑娘,你年岁不大,为何这般狠毒,一手一脚没了,我们师徒还能有命在?”

金瓶儿眼珠滴溜乱转,口中娇笑连连:“我也可以对天起誓,不追杀你们!”

“老夫信不过你!”

“本姑娘也信不过你!”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瞧着石头淌落的鲜血渐多,大力尊者忽地面色一狞,猝然挥出一掌,击打在蓝梳儿的脊背上。

蓝梳儿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昏死过去。

“老夫赌你不敢这样做!”

“老头儿,是你逼我的!”金瓶儿面色一寒,一抹紫芒自她的身后窜出,迅疾在石头的左肩一划、一扫。

顿时,一条胳膊飞出,落在大力尊者的脚下。

石头双眼一闭,立刻昏死过去。

“你再来一掌,本姑娘姐就再卸一条胳膊!看他以后怎么提棒斗法,还有怎么提裤子!”

金瓶儿森然发出威胁,一柄紫芒刃攸忽显形,悬停在石头的右肩,随时准备划下。

“你!还不住手!”

此刻,大力尊者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别看金瓶儿年岁不大,手段果狠至极,根本不在意同门的损伤。

这还哪是八九岁小孩的行径!

枉他修炼了近百年,竟然斗不过一个小姑娘。

此刻,石头虽然昏迷在地,可那柄锈剑仍死死压住他的脖颈,不给自己半点机会。

越想越觉得苦涩,望着自己的徒弟重伤垂死,他终究是狠不下心肠。

“罢了!小姑娘,你赢了!”

大力尊者抖手一扔,蓝梳儿顿时被扔在了脚下,右手一抄,抓过来悬挂树梢的一柄钢刀。

刷刷两下!

伴随着两声闷哼,他的左手左脚登时齐腕砍断,血流如注。

大力尊者扔下钢刀,蹲下身躯,并指快点数下,止住了鲜血的喷涌。紧接着拽过附近的破煞法杖,拄地站直了身躯。

之后,怒目瞪向金瓶儿。

“放人!”

手脚齐腕斩断,是他的底线。日后,也能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恢复行走。

而且,还能保证现在有还手之力,不至于任人宰割。

金瓶儿微微动容,随即俏脸转阴为晴,非常干脆地松开锈剑,闪身后退了一丈。

有了这一丈距离的缓冲,就算对方有心出手,她也有把握躲开。

至于,得寸进尺继续威胁,她想都不敢想。

一旦那般做了,对手极有可能拼个鱼死网破。

“老头儿,本姑娘服你,你们走吧,这是大个子所中迷毒的解药!”

甩手抛出一个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向大力尊者。

哪知,大力尊者冷哼一声,并不接过瓷瓶,任由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缓慢挪动身躯,来到石头的身边蹲下。先拔出断剑止血,再右臂发力将其横扛在左肩,转身远离而去。

自始至终,大力尊者都不去瞅金瓶儿,似乎根本不担心她来偷袭。

望着那瘦小的身躯扛着巨汉离去的背影,金瓶儿的内心有了少许的感慨。

甩头将这种情绪抛开,金瓶儿长吁一口气,走到蓝梳儿的身边。喂她服下一粒疗伤灵丹,又起身眺望四周。

金瓶儿在心中斟酌了一阵儿,才朝着剑冢的高处掠去。

“姐姐,你千万不要有事!”

担忧的低语,随即被抛在了身后,迅如闪电。

……

##

地下宫殿。

右侧石室内。

杜必书并不知外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甚至都不知道有人奔着地宫赶来。

此刻,他和小灰正在围绕八张石台转圈,口中啧啧惊叹不已。

在不大的石室内,左右对称分布着八张青石台案。石台两两一组,在其上禁锢了四对灵兽。

欢喜鸳鸯!

比翼雀!

子母蛛!

春秋蝉!

四对灵兽不是外界常见的普通货色,这里的每一只都非比寻常。

天下生灵,皆有寿数。

除了一些独特的种族天生寿元绵长外,余者都寿数有限。

灵兽要想长久存活世间,就得不断的修炼,渡过一重又一重的雷劫磨难。

这四类灵兽中,要数比翼雀的寿元最长,一般都能活过百年。其次是欢喜鸳鸯,寿元八十;再次是子母蛛,寿元一甲子;最末是春秋蝉,寿元不过四十寒暑。

四兽的体型,一般并不大。最大的欢喜鸳鸯,也不过身长三尺;余者,大不过铜盆。

可在这间石室里,最小的一对灵兽春秋蝉,高过了七尺,与人类无异。

按照相关典籍的记载,这等体型的同类灵兽,至少超过千岁的高龄。

如此多的寿元,这些低阶灵兽恐怕早已修炼出了神性,算作妖仙之流。

怪就怪在——

这四对灵兽,如同凡俗家畜一般,被禁锢在石台上。若不是有淡淡的生机在,都怀疑它们是一具死去的躯壳。

可若说它们还活着,却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波动。

那淡淡的生机,似乎只是在维持身躯的壮大和某些机能的存续。

左侧的石台,在显眼的位置标注了一个‘雌’字,右侧石台则是‘雄’。

左右两侧石台之间,又以细细的银链相连,银链上不断有粉色的电弧游走,由右侧的平台源源不断输入至左侧。

甚至,还分出一条银链,去勾连石室的穹顶。在那穹顶之上,刻画了繁复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未知阵纹。

小灰跳上了比翼雀所在的石台,按捺不住好奇,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那粉色的电弧。

呲呲!

一缕纤细的电弧,登时顺着前臂攀附而上,猴躯随之不由自主地颤抖,直直向后仰倒。

杜必书适时扶了一把,那缕粉色电弧趁势转移,钻进了他的掌心。

微觉凉爽,之后便杳然无踪。

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甚至,在经脉之中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小灰不再去触碰银链,而是窜到雄雀的对面,怔怔地望着对方的一双眼睛。

看过了一阵儿,在它得眼底,莫名浮现出几许哀色。

“这是什么阵法?”

杜必书不去管它,狐疑沿着石台寻找,尤其是在石台四周雕镂的花纹搜寻。

终于,在不起眼的柱脚内侧,他发现了四个古篆文字。

天葵鼎液!

“竟然是天葵鼎液!好恶毒的阵法!”

杜必书骇然变色。

在这一刻,刚才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如此恶毒的阵法,留它何用!”

杜必书当即有了决定,反手一抓剑柄,逆鳞剑锵然出鞘。

剑刃清凉如水,寒光四溢。

之后,银芒一闪,径直往一根细细的银链斩去。

也就在这时——

石室外,蓦地闪过一道白光,向杜必书的逆鳞剑缠绕而来。

同时,还有一声愤怒的娇喝。

“还不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