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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天娇的伤心事

从杭州回来后,我的心情是愉快的,美丽的山水给了我美的陶醉,英雄的故事又使我激情满怀。大好河山,英雄驰骋!我又想起了“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的豪迈词句。具体又从哪一步开始呢,我又不知道。

但成了自由人,整天无所事事,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开盘后,看看期货行情,收盘后,到公园走走,总有种浪费生命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人呀人,真是贱,上班时总想着休息就好了,而一亘真让你天天休息,你却又会怀念上班的日子。所累所依,心有所属;不累无依,心空如也。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一个星期六的早上,接到天娇的电话,问我有没有事,没事同去爬山,我也正好闲得发闷,就去了。到了约定地点,只见她一个人,穿一件白花裙子,衬出她美妙的曲线,脸如桃花,给我一种春风扑面的感觉。

我说:“你真漂亮!就你一个人?”

她说:“谢谢夸奖!就我一个人,还怕本美女吃了你不成。”

我说:“那到不是,只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说:“爬山吧,我们边走边聊。你也知道,其实做期货的人都是很孤独的,就是想找个人出来散散心,顺便活动一下身体,你不介意吧。”

我说:“我也正闲得发慌呢,能陪你爬山真是一件乐事,我还求之不得呢!我没上班了,也还没找到新的方向,很迷茫。也正想找个人诉一下心中的困惑呢。”

她说:“慢慢来吧,选对方向很重要,急不得。暂时没事就做做期货,打发一下时光。”

我说:“我是做中长线的,偶尔看一下,操作一下就行了,其他的时光就不知道如何打发了。”

她说:“看书吧,多增长点知识,修身怡性。”

我说:“我从小就爱看小说,是小说把我引上了读书的路,但有了读书的习惯,小说的使命就完成了。现在也没心情再读书了。王国维曾说‘知识多时只宜疑,人生过处唯存悔’,我有点担心象他一样,进入象牙塔的死胡同而走不出来。”

她说:“王国维的人生是一个悲剧,但他的《人间词话》我很欣赏,读了多遍。尤其是他的人生三境界之说: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我说:“你是如何理解的?”

她说:“第一境界,讲的是立志,立志一定要高远;第二境界,讲的是奋斗,立了志就一定要努力去实现,虽九死而不悔;第三境界,讲的是成功,经过不懈努力,痛苦寻找,终于成功了,顿悟了。”

我说:“你理解得真到位,还是学哲学的深刻。”

她说:“哲学就是教人背上乡愁到他乡去寻找故乡,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我说:“太经典了!”

她说:“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碎片化的时代,随便去网上看一看,都能看到很多闪光的知识点,但真要想把它们拾起来,串成有用的东西,还真难。”

我说:“是呀,关键是闪光点太多了,看得人眼花头昏而没了主见,不知道该拾些什么,又去做成什么。”

她说:“这就是时代病:太多的信息,太多的变化,太多的选择,太多的迷茫……人反而失去了主心骨,找不到一根主线,去把那些闪光的碎片串成一串有价值的东西。结果是找了半天,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得到,最后两手空空回来了!”

我说:“你的主线是什么,你找到那一根红线了吗?”

他有点忧郁地说:“我以前以为找到了,但现实粉碎了我的梦,现在又失落了……”

我看了看,山风把她的长发吹向身后,脸有点发白,一道圣洁的光若隐若现地浮在眉宇间罩着她略显严肃的脸上。我心里一震,难道天使也有忧愁吗!

我们沉默了,低着头爬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来到了山顶。天上白云飘飘,地上微风吹吹,好爽!天娇恢复了她乐天豪放的本性,我们一起大叫、疯笑、怪跳、奔跑……真不知道人间还有忧愁二字。累了,我们躺卧在草地上,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有了精神,又继续疯玩……

又累了,天娇躺在草地上给我讲起了她欣赏的尼采。

尼采极其形象化地喻示了精神的演变:它先为骆驼,然后变成狮子,最后又由狮子变成小孩。这精神的历史对应着“你应”——“我要”——“我是”的三步曲。

第一个阶段即骆驼的阶段,它负载着自我的种种遗产,沉重得无以复加,然而骆驼却是精神发展最厚实的地基。只有先拥有了在沙漠中不惧寂寥与困苦、“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坚韧态度,才能谈到狮子般追求自主自由的勇敢。在这一阶段,骆驼是听命于外在权威的“你应(如何)”的指令的。

精神必须演进到第二阶段即狮子阶段,才不再受制于外在权威发出的“你应”,而敢于自作主宰地吼出“我要(如何)”。这显示精神已经从被动转为主动,能够决定自己的行为,可以开创自己的世界了。

大部分人达到狮子阶段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完满的精神还必须进入第三阶段,即由狮子变为赤子,这时精神不再去“要”而终于有了“我是”的自我肯定。“小孩是天真与遗忘”,表明精神通过产生自己的第二个起点而忘记了以前的失败和过失,像小孩那样自由、任意、率性地作出创造。

骆驼的精神经验在于“勇于承担的坚毅”;狮子的精神经验在于“自主自由的勇敢”;小孩的精神经验在于“活跃旺盛的创造”。由骆驼精神一变而为狮子精神,再由狮子精神一变而为赤子精神,是精神留下的自我超越的踪迹。

尼采心目中的理想是超人,这个超人,原义是“走过去的人”(uebermensch)。

我听得是如痴如醉,惊叹她美丽的容颜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哲学思绪。

天晚了,我们才下了山。我们到一家鱼馆去吃饭,我要的是谷鱼。

天娇说:“你为什么要吃谷鱼?”

我说:“我喜欢吃鱼而又怕刺,所以只吃刺少的鱼,谷鱼就是其一。”

她笑了,说:“喝点红酒吧,吃饭而无酒,总少点气氛,不好玩。”

我说:“随便,就要张裕干红吧。”

不一会,鱼做好了,酒也上来了。我们便大吃起来,也确实饿了。吃得差不多了,才互相敬酒。喝完一瓶,天娇还要喝,我劝不住,只好又要一瓶。天娇有点醉了,脸红扑扑的,说笑也放肆起来。

她说:“唐哥,我漂亮吗?有魅力吗?”

我说:“你很漂亮,很有魅力!作为一个女人,美丽而又有智慧,是女人中的极品,上帝精工细雕的尤物!”

她说:“你骗人,你们男人都是口蜜腹剑,只知道哄女人开心。罚酒,罚酒。”我只好喝酒。说:“我是真心话,我从小就读《红楼梦》,受贾宝玉的影响很深。他说女儿是水做的,清澈干净;男人是泥巴做的,污浊不堪。我是认同的。”

她说:“难得,难得。你有这般见解。我们女人把感情看得很重,可以为了感情去死。《红楼梦》中为情而死的一个个都是女人,而男人呢,顶多去出家。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可比!”

我说:“你说得也有道理,男人该骂。”

她说:“我师天娇,有才有貌,天之骄女,竟然被某个臭男人给甩了,真是红颜薄命,可恨,可恨!臭男人,是蚊蝇,一天不见污泥浊水都心慌!”她的眼角溢出了泪水,声音充满了悲凉。

我说:“你感情受过伤害,那个男人真是有眼无珠!你喝多了,我们走吧。”

她说:“我没醉,我还要喝。我和他处了两年,都准备结婚了,他竟然为了钱,去和一个房地产老板的千金结婚了。可恶,可恨!”

她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我听。她大学毕业前一年就和一个同校的男孩子好上了,两人爱得轰轰烈烈,海誓山盟。毕业时她因为学习特别优秀,被留校教书,而那个男孩则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她俩继续交往,她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就在她们准备结婚前,那个男孩突然提出分手,并闪电般地和他所在房地产公司老板的千金结婚了。

男孩结婚那天,她跑去看了,看到穿婚纱的那个女人长得一般,却幸福地同她的男朋友走向礼堂的那一刻,她崩溃了。回家就服安眠药自杀,幸亏家人发现得早,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后来,她放弃了学校的工作,离开了那个让她伤心的城市,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她的伤心故事讲完了,自己已经醉得倒在了桌上。我把她扶上出租车,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回她的住处。她吐了好多,我把她扶上床,给她弄了块热毛巾擦了脸。又帮她打扫了一下,时间已经很晚了。看着她熟睡的脸,我是多么地心痛,也坐在沙发上昏昏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起来把早点都煮好了。我和她一起吃了早点,她又把自己的期货经历讲给了我听。原来她带着爱情的伤痛来到这个城市,最先的想法是快速地赚钱,以报复前男友。她开始在一家私营公司做销售,拼命地努力干了一年,到年底拿到3万元的将金,但这离她的梦是多么地遥远。

在一次同学会上碰上张道长,听他说做期货能赚钱,就毫不犹豫地专职做起了期货。开始做得很不顺利,被市场修理得死去活来。就是凭着满腔仇恨才坚持了下来。通过痛苦地摸索,后来渐渐看出了门道,找到了自己的赢利模式。

她说自己的做法很简单,她就是只做铜一个品种,白天看内盘,晚上看外盘。几年如一日地天天盯着它看,正所谓用心至精,可通鬼神,自己快成了铜的一部分,然后顺着它反复地操作,雪球越滚越大。所谓的理论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女人就是凭自己的直觉做事,一心放在一个品种上,可能是用情专一感动了上帝,竟让她得到了所谓的盘感,只要一看到铜的走势就会知道该怎么做,并且总是赢多输少,自然而然就成功了。仇恨是源动力,半死是老师。本来开始是想挣钱后跑到男孩面前痛快地羞辱他一番,但真的挣到钱后又觉得不值了。

“那样的混蛋,就把他忘了吧!”她最后洒脱地这样说,我会心地笑了,也放心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