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古代小说 > 你的主[穿书] > 90、Chapter 90全文阅读

90、Chapter 90

“一月一日, 他将我带入了深渊。他走了,在他走前, 我如愿向他索得了一个拥抱。”

“一月二日,这是第二天。”

“一月三日, 这是第三天。”

……

“二月一日,这是第三十二天。”

“二月二日,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他应当还身处人间, 萨泽杜斯会陪伴好他, 到他回天堂的那日。”

……

“三月一日, 这是第六十天。”

“黑暗在向我涌来,我不喜欢黑色,因为它是冷而痛楚的。疼。”

“第一百零四天。春季应当已经到临人间了。我想念他,每时每刻。”

“我会继续记录, 记录到我死去的一日。因为在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 无人陪伴的时日中, 过去的回忆是唯一被我拥有的事物。”

“我庆幸我还记得他, 也还……爱慕他。”

黑暗如藤蔓一般,密集、牢紧地纠缠上精灵白皙的躯体,像囚禁金丝雀的牢笼。

一点、一点浅金色的羽毛从他指尖泄落。

那是他曾经身为天使遗留下的最后一点儿痕迹。

春日到来了, 可人间的温暖却并未复苏。

寂静的寒冷笼罩在人间北地, 潮湿的死气弥漫在南方丛林。

人间全然更替成了另一副面目, 曾经被教廷以主名义统辖的王国分崩离析,连王室都不能幸免其难,跟随受难的平民流离失所。妖族境遇勉强比人族要更好一点, 也难免从主城到副城,无不满目残垣断壁,所见皆废墟之地。

当苦难积压到了一定程度,信仰便崩塌了。

主呢?

神呢?

他们把终生的信仰都奉献给了主,对神明毕恭毕敬,接受教廷的教诲,对主俯首躬身——可主却置他们的性命不顾,置他们的家国不顾,置他们的人间不顾。

亘古长夜,不见曙光。

于是信仰崩摧,教廷倒塌。教皇弗拉德宣告“随主上天堂”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人间成万上十万的教堂被愤怒的人族纷纷放火烧掉了,神职人员只有两条路——脱离教籍,或者被大众架在柴堆上焚烧至死。

不知何时,一个新的教派成立了。

这个教派叫“夜鸮”,没有信仰神明,没有繁长冗杂的教派历史,也没有长篇大论的信徒教条。“夜鸮”只有一条教义——优胜劣汰。

“夜鸮”的主人是所有信徒唯一信奉的“神”。

“神”告诉人们所有造物应当只信奉自己和力量,而非虚无缥缈的造物主,告诉人们人间的灾厄根本不是灾厄,而是一场送给强者的馈礼,告诉人们优胜劣汰,活下来的人值得骄傲,而不幸死去的人也丝毫不值得活人悲伤或者惋惜。

告诉人们,人间还应当更混乱,直到淘汰出最强悍的一批造物为止。

到时候,最强悍者将缔造理想的新世界。在新世界,不再有弱者。

“这根本是一通狗屁,”规则在洛修斯眼前书写,“煽动造物去逞凶斗狠,天灾已经给他们的同族带来足够的苦难了,这个教派还在怂恿人族跟妖族的造物去杀死他们幸存的同族。怎么会有蠢东西相信这种狗屁教义?”

规则罕见地言辞如此尖锐刺耳。

因为路上已经目睹得太多了,“夜鸮”的教义像是给人族下了一个诅咒一样,诅咒他们变得自私自利、无耻之尤。规则跟随着洛修斯,亲眼目睹了为了活下去亲手杀死妹妹的哥哥,见过将丈夫推进湍急的河流的妻子。

洛修斯轻声叹息:“你见过杀死妹妹的亲哥哥,可也听过‘夜鸮’的信徒对哥哥的承诺:杀了你的妹妹,你就能得到‘夜鸮’的庇护。他也仅是为了活下去罢了,是这个教派在威胁不幸的人们,为他们继续带来更多的不幸。”

规则默然了片刻,写:“你说的,我知道的。”

“是我没有料到将谢菲尔德送入深渊需要花几个月的时间,”洛修斯望向远处,昔日繁荣的人族王国街道,如今已人迹全无,“再回到人间时,人间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罪责在我。”

规则:“那你知道‘夜鸮’的主人是谁吗?”

洛修斯摇头:“我尚未来得及去查探,但我想我应当已经猜出他是谁了。”

“是暗吗?”规则问。

“我想十有八/九是他。”洛修斯点头,“是我失算了,以他对我了解的程度,他应当一定会猜出我会首先去找谢菲尔德,让谢菲尔德进入深渊去削弱他的力量。但他没有阻拦我。”

规则:“为什么……他没有去阻拦你?”

洛修斯向前走着,轻声说:“因为他需要时间,如果我去找谢菲尔德了,那他就获得了时间。我将谢菲尔德锁在深渊会给他时间,让谢菲尔德逐渐吸收他的力量也会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规则对世事并不如洛修斯通彻,不安地写:“只要谢菲尔德在吸收暗的力量,总有一天他会弱到对你不再有任何威胁。他不去拦你,反而要时间干什么?”

“要时间组立‘夜鸮’,更换人间的信仰。”洛修斯注视着前方。

被风蚀过的白色砖墙,铜立风向标已经绿锈。

很难相信这曾经是街市繁荣、枝叶蓬勃的卡德王国首都,首都的皇家骑士高等学院——是洛修斯初次到达人间,一睁眼醒来的地方。

白樨树仍立着几株,顽强地捧出一点儿嫩绿的枝芽儿,可昔日往来、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们却已消失不见了。

一对儿年轻不大的双胞胎兄弟畏缩在白樨树下,白樨树地树皮都已经剥光了,两个少年在春寒中半昏迷着,瘦骨嶙峋。他们离死亡不久了。

或许一天,或许两天。

昨天这里曾经路过两个腰间别着黑色鸟嘴面具的人。有人踢了其中一个少年一脚,高高在上地递过一把匕首:“喏,算你运气好,杀了你旁边的人,我们带你走。”

少年萎靡地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又埋首回去了,将自己缩成一动不动的一团。

于是他又被踢了一脚:“听没听见?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不想活了?”

少年这次没有动静了,除了微弱的呼吸,像死了一样。

“算了算了,不想活就让他去死,这种弱得不堪一击的东西让他活着又有什么用处?少管闲事!”

“装什么装?”少年被恶狠狠的踢了一脚,啐了一口唾沫,“我就是想看这小病痨鬼把他兄弟杀了……不乐意算了,早晚得死的两个东西,走吧。”

一只白皙的手覆盖在了两个孩子的发顶。

这次谁也没有抬头了。

但两个孩子听见了一道温和、飘渺的声音:“你们在冬寒料峭的今日睡去,而在春暖花开的明日醒来。我许诺以世间万物一个值得他们生存的未来。”

两个孩子渐渐被一道微光笼罩,渐渐消失在了树下。

蹲在树下,洛修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对规则说:“夜鸮现在做的,正是弗拉德曾在上千年前以教廷名义做的。只是教廷让人间更有秩序,而夜鸮让人间更混乱。教廷让人族信仰于我,而夜鸮让人族信仰黑暗。”

“黑暗,是在取代我的位置。”

金色字迹因为慌张而显得潦草了:“那怎么办?”

洛修斯不紧不慢道:“但即使他代替了我的位置,成为人间新的信仰,信仰也并不能够为他带来力量,谢菲尔德仍会削弱他,时间久了,他会失去他从造物手中取得的一切。”

“只是这是一个相当长久的过程。要用多久,我也不能明辨。而在他代替我成为人间信仰的时日中,人间秩序只会一日日愈加趋向于崩坏。”洛修斯轻叹,“他了解我,所以他心知肚明,他等得起,而我等不起。”

“他是在逼我去见他,然后向他屈服。”

“我说的对吗?诺克第丝。”

洛修斯抬手,白芒浮现,在洛修斯面前构造出了一面等身高的长镜,镜子之中,“弗拉德”散漫地坐在高背椅上,交叠着腿,望着洛修斯嘴角上勾。

“你知道我的新名字了啊,”“弗拉德”用指节顶着腮,低笑道,“我的主。那我等你来找我。”

洛修斯平静地看着他:“可以。”

“或许在你来找我之前,还会去找别的一心只想勾引你的造物,”诺克第丝带着恶意的笑容,明明是相似的熟悉的脸,却让人感觉与教皇弗拉德截然不同,“所以我要给你个东西,好让那些想着勾引你的造物少点不该有的心思——毕竟你属于我,你去找别人,我会嫉妒的。”

洛修斯神色不变,只是看着诺克第丝,等他的下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无聊,你要是愤怒地、红着脸斥骂我,或许我会更迷恋你。”诺克第丝漫不经心地用手敲着高背椅的木质扶手,他指尖出现了一把钥匙般的金色小剑,“这是你遗忘在我这里的剑,现在物归原主了。”

下一刻,镜面击碎。

一柄半个巴掌长的金剑悬浮在洛修斯面前。

这是,刺穿萨泽杜斯心脏的那柄剑。

作者有话要说:  noctis,拉丁语夜。

恢复更新了,不然完结不了了,我还想写甜甜甜的王の番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