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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原来这很无趣

风雪打在脸上的感觉很不好,很冰冷。罗生微眯着眼睛,将那飘零的飞雪挡在了眼帘外,他并没有回应薛天冲的命令声,因此此时的他很虚弱,更因为有一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持剑的女子很冷,很冷漠。于是罗生感到很冷,很寒冷。

作为一个杀手,罗生觉得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比杀手更加冷漠的人,这不仅仅是因为那位少女身上的气息太过冰冷,更是因为她的心太冷,少女不但可以冷漠的杀人不眨眼,甚至可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寒风中少女握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身上的黑色裘衣上却有着一道道的裂痕,裂痕处有鲜红的血迹渗出,而后又在寒冷的温度下,凝结成了一朵朵的冰花。

很显然,她受了伤,而且可能是不轻的伤。但那些伤却并不是任何人造成的,而是在不久之前,在薛天冲与卧龙山的阵法之力硬撼之后,整个卧龙山都陷入了刺目的红光与紫光中,使得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惧与震惊,并且闭上了眼睛那刹那之间。少女竟然就那般迎着将散未散的恐怖余波,硬生生的从风云楼出发,不顾生死的横跨了百米距离,孤身一人闯入了竹林之中。

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点,也没人注意到少女的行动,于是在竹林中所有人都没有提防的情况下,女子如幽灵般突然出现,而后在刹那间斩杀了三位御使,而后将剑架在了罗生的脖子上。

风雪之中,罗生保持着平静,而他身旁的另外九位真武境武者,也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队形。然而他们却不敢做些什么,或者说他们也不能做些什么。

因为那九位真武境的武者和罗生一样,在合力施展了一次血罗符之后,已经陷入了一种极虚弱的状态,甚至只是面临着风雪与寒意,就使得他们忍不住浑身打颤,几欲昏厥。

而仍旧保持着战力的当然只有四大御使,与乾武学院的人。但四大御使中刘御使早在第一次攻山的时候就死在了孔元吉的刀下。剩余的三大御使则是已经死在了林雪的剑下。于是唯一还活着的,并且有可能威胁到林雪的人,就只剩下乾武学院的院长袁北山。

至于为何三大御使都死了,偏偏活下去了是袁北山,这个问题显然是袁北山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

是因为他比三大御使都要强大?亦或者是因为他比三大御使都要警惕?

袁北山自己并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他很清楚,他的实力并不比那三位真武境强者更强,而在那一场能量的风暴中,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人敢不顾生死的强行横穿风暴过来杀人,所以当时的他也没有任何防备...

这就是说,如果林雪在那个短暂刹那只能杀死三个人,并且林雪最先选择的是杀他的话,那么死的三个人中就一定有他。

可为何他偏偏没有死?是巧合,是侥幸?还是因为那个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原因?

想到了那个可能存在的原因,袁北山的神情顿时变得极度复杂。严格来说,他与林雪的关系,绝对算不上是陌生人与陌生人的关系,而是一种很拧巴,让人说不清是亲人还是仇人的关系。

袁北山有一个女婿,姓林名啸天,正是林雪的生父。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的确算是一种亲人间的关系。

然而不巧的是,林雪并不是袁紫衣的女儿,而是林啸天的前妻苏巧儿的女儿。甚至可以说,林雪之所以会被林家抛弃十三年,袁北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与其说他们有着亲人般的关系,倒不如直接说他们是仇人。

事实上在袁北山的眼中,他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十三年前被抛弃的苏巧儿与林雪,因为那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在乎。可是当林雪突然来到王城,展露出独属于自己的风采时,袁北山却不得不在乎。但那种在乎,却是一种无比仇视的在乎,将对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在乎。他甚至因此数次责备过林啸天,怪林啸天当年太过心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甚至因为林雪的事情,在当初乾武学院派人第一次攻打卧龙山时,他和林啸天因此而发生过一次强烈的争执,甚至使得二人间的关系彻底决裂。他也因此将林家的人,完全视作了敌人。而林雪更是她要铲除的最重要的敌人之一。

可问题就在于,他将林雪视作敌人,偏偏林雪在能杀死他的时候,没有杀他。这种结果让袁北山很意外,同时觉得很羞辱。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仇人占据了绝对优势后,却又对失败者完全无视,更让人感到羞辱的事了。

此刻林雪无疑就在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因为现在反王派的人都知道,罗生很重要,他的符术直接关系到了这一战的成败,关系到了所有反王派中人的生死。可偏偏林雪就那般一言不发,冷冰冰的将自己剑的搭在了罗生的脖子上,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

这种情形对于袁北山来说,就等同于仇人用剑直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样。尤其是当这个仇人是他曾经最看不起,被他视作野种与贱种的蒲英城少女时,他就难以自抑的生出那种强烈的耻辱感,以及强烈的愤怒。

然而他无比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为了大局着想,他曾勉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放下真武境武者,以及乾武学院院长的自持与骄傲,想尽办法的去讨好那个他最看不起的人。然而林雪却始终沉默应对。

当怒气无法压抑,当他意识到林雪油盐不进,根本不可能被讨好被收买时,他又忍不住破口大骂,用自己所能想到了最恶毒语言试图羞辱林雪,试图激怒林雪。并且希望林雪可以因为愤怒,而收起了架在罗生脖子上的剑,来攻击其他人...

然而林雪仍旧未发一言,事实上自她带着一身的风雪杀入竹林,并将剑搭在罗生的脖子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丝毫。

于是袁北山的愤怒,逐渐就变成了无奈与颓然。因弱小而无奈,因失败而颓然,而且那种失败,还是同时来自实力、胆识与战术、乃至是心理方面的三个层面的同时失败!

此时,乾武学院的若干阴阳境武者的谩骂声还未停止,可袁北山却停止了自己的无力的谩骂,因为他突然觉得这种行为毫无意义,甚至觉得他们这些人就与野地里那些极其胆小,遇到了人只会不停狂吠的野狗一般很是不堪。

于是,他放弃了一切挣扎,仍有心中的无力与无奈,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无力回天的认命。

风雪无声飘落,少女的神色看起来依旧平静而冰冷,但她的内心却并非如此平静,反而有些惘然。

她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袁北山,忍不住开始去想,“难道就是那个人的权势,使得十三年前的父亲迷失了自我,抛妻弃女么?”

“难道十三年前的自己,真的就那般没有价值么?而所谓的权势,真的就有那么重要么?”

“但现在的情况总归有些不同了吧?当初被父亲视作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只怕如今却想着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放下尊严,用乞求的方式来换我手中的这柄剑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袁北山开始无尽的谩骂之前,袁北山的确说出过无数的许诺,譬如,反王派统一大乾之后,会奉她为王,让她拥有堪比如今秦王的地位。袁北山甚至试图用所谓的亲情来拉关系,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来讨好她。

然而林雪在听到了那些话后,却只想发笑。或者说,有时候世界的本身,所谓权势的本身就很可笑,可她偏偏又有些笑不出来。

至于先前她为何能杀袁北山,却没有杀袁北山,这当然是她故意为之。

她就是想要看一看袁北山究竟会如何做,就是想看一看这位失去了一切优势的大人物,是不是真的还能像以前那般的强势。她就是想为自己十三年来悲惨遭遇讨一个说法,她就是想要复仇,并在那位大人物面前证明自己的存在。

然而她做到了,并且也看到了,却又突然觉得很无趣。她觉得看着自己曾经仇视过的人无奈甚至绝望,这并不能带来什么享受。为自己讨一个说法很无趣,复仇同样很无趣,证明自己是强大的,这也很无趣。于是她有些茫然,紧握着的寒冷长剑,也因此发生了一丝颤抖。

“喂...”罗生轻咳了一声道:“我是说,尊贵的王妃殿下,您可不要太过激动,我的这条小命还在你的手里抓着。”

罗生的声音有些虚弱,却显得很平静,甚至带着某种调侃的意味,那种语气像极了朋友间说话的语气。而事实上,这却是罗生第一次与少女说话。

林雪看着罗生眼眸中的平静,略有些疑惑的问道:“我很好奇,你说的话明明是很贪生怕死的话,却可以说的如此平静,如此随意。”

这,也是少女来到竹林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罗生轻笑了一声道:“这是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清楚,恐惧与慌张都是很没用的情绪。同时我也在担心,如果我不够平静,以至于身体因恐惧而发出颤抖,那会不会使得你的剑割伤了我的喉咙。”

“同时,我还希望你可以如我一般冷静,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的更为长久。并且我还希望你可以清楚,我绝对没有反抗的打算。或者说,即便我不是很虚弱,即便有机会反抗,也绝对不想冒险反抗。”罗生认真说道。

林雪听到这种不可思议的言辞,沉默了片刻问道:“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罗生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和林雪彻底分析一番战斗的局势,以及在这种微妙局势中他所处的立场,但他认真想了想,又觉得那些说辞实在太过繁复,而且说服力并不强,所以他换了一种最简单的说辞,学着之前某人的口吻说道:”因为,我也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