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所覆盖的古堡，黑色的纹路爬满了墙壁，那是曾被火焰肆虐过的痕迹，古堡的窗边有一位老人，他的左脸相当得俊朗，想必年轻时也受过不少少女的爱慕，而其右方的面孔却是吓人的烧伤痕迹，与古堡一样，似在诉说着曾经的往事。
“下雪了。”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伸出手接下了一片雪花，还没来得及感慨什么，雪花很快就融化在了他的手上。
“真是美丽的雪景啊，可惜没有人能有闲心来欣赏，不列颠的大多数人民都在狠狠地诅咒着它吧。”
老人拍了拍手，嘴角扯起了让人看不懂的笑容：“真是悲哀。”
“父亲。”
在老人身后是一个年轻的骑士，骑士的面容相当得英俊，与老人的脸有些像。
“怎么了，凯？”
老人回头看向了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过笑容的儿子。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
老人沉默了，并不是因为不清楚所谓的“她”的身份，相反，凯所说的她是指谁老人再清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般清楚，所以才不得不沉默下来，因为被愧疚与自责纠缠着的心灵。
“没有，不过快了。”老人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如果梅琳和王没有欺骗我的话，她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我们只需要等待。”
老人名为艾克托，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不止一次在梦中呼唤的人，虽然每一次都是噩梦，但不可否认，他在少女心中的分量相当之重，甚至远超过自己那名义上的父亲。
“可恶，总是叫我们等待，外面这大雪封天的，她又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让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凯狠狠地砸了一下墙壁，墙壁泛黑，让他更加得暴躁起来，“混蛋，就是因为那群杂种冒险者，不然阿尔托里斯怎么会失踪！”
阿尔托里斯，阿尔托莉雅以男性身份示人时的名字，即使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几年的表兄凯，在几年后的现在仍旧认为与他一起长大的义妹是男孩儿，而这也恰好是梅琳与艾克托想看到的。
艾克托摸了一下自己被烧伤的右脸，以他的身份完全能找个魔法师为自己治疗，可几年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没错，那群家伙是敌人，他们在我的脸与心中带来的伤痕我永远也不会忘。”
即使是慈爱的老骑士也不会满不在意地放下仇恨，特别是亲人被夺去的仇。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拧下那群家伙的头颅，就像以前对撒克逊人所做的那样。”艾克托的语气相当得淡然，却有种说不出的决心，“但不是现在。”
如今的不列颠很乱，不知目的却又过分强大的冒险者，徘徊在不列颠边境的萨克逊人，还有这场剥夺了不知多少生命的大雪，也正因为这混乱的局面，不列颠将亡的消息才会受到这般巨大的反响。
凯显然也知道现在不是理清私人恩怨的时候，于是他不甘地点了点头：“恩，我知道。”
凯的表现自然全部收入了艾克托的眼中，摇了摇头，他继续看上了窗外：“放心，她一定会回来的，在她回来之前，我们得抓紧时间将现在这烂摊子收拾好。”
马厩里传来了战马痛苦的嘶鸣，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是在战场上驰骋的它们也只能痛苦地祈求。
艾克托抓住窗沿的手微微抖了抖：“这是它们第几天没有进食了？”
“四天。”走到艾克托身边，凯也看向了马厩的位置，“除了艾特以外，几乎所有的马都已经站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它们的死亡也只是迟早的事。”
“四天……”艾克托将视线从马厩上移到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是一片被大雪覆盖的城镇，几个月前还充满着欢笑声的城镇如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领民们呢？”他问道。
“同样是四天。”
“是吗。”
问这样的问题就像是自讨苦吃，艾克托的神色猛地变得憔悴了许多，眼睛在马厩与城镇之间游离着，最终他下定决心似的闭上了眼睛。
“把马杀了吧。”
凯的表情一下子复杂起来，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位将战马视作是朋友的高尚骑士。
“……父亲。”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关系，比起屈辱地被饿死或者冻死，也许它们更希望死于我们这些老朋友手下吧。”艾克托说服着自己的儿子，也说服着自己，“它们和我们一样终身为了不列颠而战斗着，为了这个国家而死亡是它们应有的宿命，我们也一样。”
他的语气仍旧十分淡然，只是木质的窗沿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见此，凯也只好点了点头，沉默地应允是他对这位已然老去的骑士最好的尊重。
带着压抑的心情准备离去，艾克托却又叫住了他。
“对了，凯。”
“是，父亲。”
“将马杀了以后把它们的肉储存起来吧。”老骑士的声音有些发颤，“等城堡里的粮食发完以后就用这些肉给领民们充饥，具体的工作你自己下去安排。”
说完，不等凯说些什么，艾克托离开了城堡的窗户，离去时的脚步十分沉重。
“.…..”凯注视着父亲离去时的背影，曾经名震一方的骑士已然显得有些佝偻，却仍旧那么高尚而伟大。
“是，父亲。”他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就算自己死了也要保护好想要守护的东西，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了。”
“从阿尔托里斯失踪的那一刻。”
……
苍茫的冰原，满目都是萧条的景色，天空被厚厚的乌云压着，让人无法感受到一丝冬日的阳光所带来的温暖。
“不列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银色长袍的原因，即使置身于这样冰冷的环境中卡威尔也没有感受到多少寒冷，呼吸着让人不适的空气，他的神色相当凝重。
“这已经是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灾的程度了，别说人了，能在这种天气下坚持下来的生命又能有多少？”
一路走来，直到现在这个广阔的平原，卡威尔见到不少死在路边的动物，冻死或者因为食物的贫乏而饿死，这片天空之下，到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确实很奇怪，十几年来，不列颠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卡威尔身旁，莉莉正紧紧地靠着自己的老师，“而且这雪还只针对着不列颠，就更让人想不通了。”
无论是撒克逊还是兽人，他们的领地虽然在下雪却没有不列颠那么严重，要不是萨克逊人不喜欢寒冷的环境，这几乎是他们侵略不列颠最好的时期。
“万一真的是意外呢？”卡威尔的背上传来了露西的声音，“每个人都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嘛，国家也一样的。”
卡威尔摇了摇头：“不，如果是之前的话我说不定也会以为这是场意外，可现在看来是意外的可能小之又小。”
这是盖亚与阿赖耶的世界，她们不可能特意去针对某个人或者某个国家……好吧，除了卡威尔以外。总而言之，世界的恶意不会轻易地降临在特定的人或物身上，那两个无故爽约，还经常失踪的神明不会那么闲，所以不列颠现在的灾难只可能是意外。
“可是，萨克逊人那边还有个只比神明低一等的存在啊。”
那个存在叫观察者，站在撒克逊侵略者那边的神之使者，有这么一个家伙在，卡威尔实在是无法乐观地将现在的情况归于意外身上。
“说起来……”卡威尔猛地用后脑勺顶了顶赖在自己背上的露西，“我都背了你多久了，你也差不多该自己下来走两步了吧。”
“诶？我才不要！”露西拼命地摇了摇头，“大叔你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冷，要是从你背上下去我肯定会在一瞬间就被冻成冰块的。”
银色长袍有着出人意料的保暖效果，而且还能向周围持续不断地散发温暖，也正因为如此，两个少女把自己当成了暖源。
“那你就不能像莉莉那样抱着我吗？非赖在我背上是什么意思？”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莉莉是战士嘛，她的身体本来就要强大一些，而我是魔法师，如果只是像莉莉那样肯定会被冻死的。”
露西的话一听就是在扯淡，卡威尔叹了口气后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莉莉。”他看向抱着自己手臂的少女，“你以前不是说想要到艾克托那里去看一下吗？现在去怎么样？”
莉莉一愣，随后想起了之前在妖精的领地中朝着卡威尔撒娇的场景，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老师你还记得吗？”
“恩，还记得，毕竟那是你为数不多地选择来依靠我的事情，我当然记得很清楚。”卡威尔咧开了嘴角，“而且，我自己也对你说的艾克托很感兴趣，我想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你所说是那么高尚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