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
“不，我没错。”
这是莉莉的第一次顶嘴，但卡威尔并不意外。
“我说了，你错了，和平和自由确实是需要牺牲才能换来，但不是指你一个人的牺牲，没错，你是骑士，牺牲和奉献是你的信条，也是你的职责，但别忘了，身为骑士的同时，你还是一个王。”
莉莉摇了摇头。
“我是骑士，也是王，我并不觉得两者有什么冲突，我会以骑士的名义称王，并一直履行作为骑士的义务。”
“哪怕那会把你推向坟墓吗？”
“没错，哪怕它会把我推向坟墓。”
少女的回答让卡威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到了现在，莉莉那名为潘德拉贡的骑士灵魂仍旧善良，高洁而伟大。
“那么，莉莉，我问你，你所认为的王应该‘优先国家利益’还是‘优先人民幸福’？”
对于卡威尔的提问，莉莉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王，治理的是国家，然后再用国家的安定来换取人民的幸福人民的幸福可以换来国家的利益，同样的，国家的利益也能让人民幸福。”
“恩！聪明的回答，不愧是我的学生。”卡威尔笑了笑，“虽然这只是诡辩，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换个问法吧”
“未来，你会是不列颠的王，如果你的国度里有一座城池和一座村庄同时受到了战争的迫害，但是想救城池的话就必须得牺牲村庄来争取时间，想救村庄也是同理，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城池。”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一丝的优柔寡断，单从这一点看，莉莉毫无疑问具备着成为王的潜质。
“好，理性的答案。那么我再问你，在条件和上一个问题相同的情况下，你缺少行军至城池的物资，想继续下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剥削被你放弃的村庄，以此来整顿军备，但是这样势必会断了村庄里的村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又会怎么选择？”
“在战争之前就付出牺牲以整顿军备，这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战争过后我会为逝去的人民赎罪，但战争之中，只有胜利者才有安抚亡灵的资格，败者，只能成为被安抚的对象。”依旧是毫不犹豫的理性回答，卡威尔却摇了摇头。
“你的答案没有错，战争势必伴随着牺牲，没有人牺牲的完美胜利只是梦呓者的白日梦，牺牲一小部分来营救大部分毫无疑问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惜，你选择的方式错了。”
莉莉皱了皱眉，随后说出了卡威尔最不想听到的话。
“这样的罪恶，理应由王来背负。”
“所以你只是在走尤瑟的老路而已，一条远比他辉煌，却仍旧通向失败的死路！”想起乌鲁村时尤瑟离去的背影，卡威尔不由得有些心酸。
“为什么要自己背负起一切？你有那么多的骑士，那么多的部下，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们一起承担？”
莉莉沉默了，不知是因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还是不想反驳，总之她沉默了下来，等到气氛都有些诡异的时候，她的声音才重新进入卡威尔的耳朵里。
“老师，不列颠注定是要灭亡的。”
卡威尔的瞳孔缩了缩，莉莉这句话中的肯定意味已经很浓了，显然在她的心中，不列颠的毁灭已是既成事实。
“不列颠不会亡，你也不会。”虽然莉莉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的，但卡威尔还是像以往一样开导着她，可惜这次的开导似乎没有用，莉莉直接摇了摇头。
“不列颠，注定是会灭亡的，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为什么这么说？”
“老师你应该知道吧，我的体内有一头龙。”莉莉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它就在这里生存着，它告诉我，不列颠终将灭亡，只要世界上有红龙，只要白龙还想着杀掉红龙，那么不列颠就一定会毁灭，无法逆转，无法改变，这是命运。”
红龙与白龙。
红龙代表凯尔特人，白龙代表萨克逊人，在梅琳七岁的时候他曾告诉伏提庚王（公元409年罗马人自不列颠撤离后崛起的不列颠国王）红龙终将战胜白龙，事实也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红龙战胜了白龙，凯尔特人打败了萨克逊人，而这一切，都将是身前娇小少女的功绩。但现在，少女告诉自己凯尔特人的灭亡和萨克逊人有关，这让卡威尔有些想不通。
“真的是你体内的那头龙告诉你的？”虽然相信莉莉不会空穴来风，卡威尔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它还活着？而且还能说话？”
“恩。”莉莉点了点头，“所以老师你明白了吧，不列颠注定是要灭亡的，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将它的死亡往后推迟。”
“那也和你独自背负起罪恶没什么关系，不列颠的灭亡不是你孤独下去的理由。”
“不。”莉莉微笑着，长长的金发被风掀起。
“老师，既然不列颠的灭亡是注定的，那么就让我帮它安静地死去吧，我会让这座小岛成为一个美丽的地方的，没有人会背负罪恶，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帮他们承担，然后，不列颠会成为不输给阿瓦隆的乐园，虽然短暂，但也算是实现了我们的理想。”
这是卡威尔未曾想到过的答案，在这一刻他说不出话来，红色的血液里包裹着金色的灵魂，此刻的莉莉让人不想亵渎，无法否认。
“。。。。。。理想啊~”但这不是他看着少女走向灭亡的理由。
“抱歉莉莉，我就是一俗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睡觉和欣赏可爱的女孩子，所以我无法理解你伟大的理想，那对我来说太崇高，也太遥远。”
“可是老师你不是说过想和我一起拯救不列颠的吗？”卡威尔的话有些出乎莉莉的意料，她不自觉地拉住了自家老师的手，“你对我说过的吧，你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和我一起承担拯救不列颠的重任。”
“没错，我是说过，可是你答应了吗？哪怕是一次也好，你有说过，‘老师，请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没有，从来没有，每一次的倾诉，每一次的宣誓都是喜剧收场，但每一次的结局都让卡威尔增添几分烦恼，她的心脏是巨龙。所以无论怎样温馨的话语怎么也无法将其击穿。
“等到你成为了王，难道你就真的会依靠我？还是说仍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承担起所有的罪恶，然后被所有人疏远？”
卡威尔有些生气。
“还有，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拯救不列颠这样的话，它与我而言只是一个国家的名字，只是我的村子存在的地方，除此之外，它和我毫无关系。我没有理由去拯救它，也没有理由去拯救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我没你这么伟大，我也不想像你这么伟大！从一开始，我想拯救的东西就只有一样。”
卡威尔想拯救的东西是什么呢？莉莉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她捂住了自家老师的嘴巴。
“我明白的老师，我明白的。。。。。。”抿起嘴唇，莉莉朝着卡威尔摇了摇头。
“可就算我依靠你，结局又会改变吗？除了能让我任性地度过这一生，其他的一切都不会变，父亲仍旧会死，不列颠依然会毁灭，即使这样，你还想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陈述的语气。
“而且，我从来不相信命运那种东西，相信我，尤瑟不会死，不列颠也不会灭亡，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改变。”
“对对对！我们一定能成功的！千万不要气馁啊，莉莉！”在一旁看了那么久，虽然不知道卡威尔和莉莉到底在争吵些什么，但露西还是意识到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给莉莉打气。
“谢谢你，老师，也谢谢你，露西。”莉莉摇了摇头，露出了让卡威尔很不舒服的笑容，“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只要有你们在，我相信我都能挺过去的！所以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了，快走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生命之树枯萎的原因。”
说完，莉莉转过了身，然后被卡威尔一把拉住。
“老师。。。。。。”
“听好了莉莉。”紧紧地抓住莉莉的双肩，卡威尔眼神出奇的专注。
“如果登上王座就意味着葬送你的一生，那么就算是砸了石中剑，我也绝不会让你走进孤独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