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他是你爹？”一脸嫌弃地将拿开尤瑟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卡威尔满脸的怀疑。且不说一个国家的王为什么没事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瞎蹦跶，光是对比了一下对方那一大坨和这边这么娇小的一只的体型差距，就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也许。。。。。是吧。”莉莉看了看尤瑟那比自己老师还高一个多头的个子，再看了看加上呆毛也只能够到卡威尔脖子的自己，语气同样迟疑。
“我从没见过我父亲，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梅琳应该不会欺骗我的。”
“是吗。”在稍稍打消了一点疑心后，卡威尔开始重新审视起面前的两人。
尤瑟·潘德拉贡。卡美洛之王，尤瑟王，不死的战士。
在卡威尔的记忆中，这个名叫尤瑟的男人是一位伟大的王者，伟大的战士。尽管远不如被后世之人常及嘴边的亚瑟王那么具有传奇色彩，但能在历史长河中划下自己浓重的一笔，他的名字，自然值得被世人称道。
“可惜。”
可惜贤王永远孤独，贤王永远落寞。贤王的名字会被奉为神祇，贤王的声音会被历史记载。所以贤王会孤独地死去，或许是死在冰冷的王座上，或许是死在两军冲锋的阵前，又或许死在自己深爱的人民眼前。
不管死于何处，总归是孤独的，人民会悲伤地落泪，会虔诚地祈祷，但没有人会将倒下的王者扶起，那于他们而言是不容饶恕的亵渎。
“你。。。。。。真的是尤瑟王？”答案早就知晓了，从眼前的男人那双灰暗的，充满死气的眼里。
“哈哈！你还是不相信吗？也难怪，换成是我我也不信。”尤瑟很是爽朗地一笑，跟莉莉一样的金发被他顺到脑后，将坚毅的脸全部显露出来。
“但是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尤瑟王，除了我，也没有第二个人敢自称尤瑟！”
灰暗的眼里是让人为之折服的豪气与骄傲，那不是伪物的身上能出现的东西。微微欠身，卡威尔向这位理应受到尊敬的王者行了一礼。
“那么陛下，请回吧。”
受人尊敬的王者总是做着最孤傲的错事，然后背负起所有，尤瑟王已经背负了整个卡美洛的罪恶，而现在他那于卡威尔看来自私的，愚蠢的目的则昭然若知，“我知道你们来这里带走莉莉的目的，所以，请容我拒绝。”
“。。。。。。”
尤瑟沉默了。卡美洛王国的君主第一次被人拒绝得那么干脆，在与卡威尔对视良久后，他敛起了微笑，最终化成了一声轻叹。
“梅琳，你说错了，这家伙和我一点儿也不像。”
“羡慕了？”
“也许吧，我征战了沙场那么多年，得到了名声，地位，力量，可明明得到了那么多，却再也不能像他那样拥有自己的意志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值得可怜。”
“是吗。。。。”听到梅琳的话，尤瑟嘴角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你果然还是恨着我啊。”
尤瑟王，伟大的王，不死的王，将死的王，此时这位王者的容颜却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给人一种迟暮老人的感觉，再也不复王者的高傲。
从腰间拔出一把花哨的双手剑，他的嘴上挂着一丝苦笑。
“抱歉了，我的伙伴，为了明年的仪式，我只能将你铸成这个样子，希望你不要太生气啊。”
剑被尤瑟握在了手中，绽放着金色的光辉。
“异邦人！”尤瑟将剑指向卡威尔，浑厚的嗓音此时异样的悲壮，“你看见了多远的未来？”
“很远。”对于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卡威尔并没有感到意外，既然对方有梅琳这样通晓古今的魔法师，这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比你想得要远。”
“不列颠还好吗？”
“恩，虽然有过辉煌也有过衰落，但他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就好。”尤瑟笑了笑，“那阿瑟呢？”
“她会是一个比你伟大的多的王，会受到万人敬仰，会成为史诗传奇，会将不列颠引至空前的强大。”
不列颠未来的王者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老师和父亲，从他们的对话中她猜出了些什么，却仍有些难以置信。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见证学生的成功不正是你们这些老师该做的吗！”
“这种事情你应该最清楚了吧。”
没错，只有王者才能理解王者，而明之成为王者的痛苦还强加给莉莉，尤瑟的做法让卡威尔打从心里感到愤怒。
“很痛苦吧，处于顶端的感觉。”仿佛要发泄内心的愤怒，卡威尔继续说着。
“那我告诉你吧，被你推上王座的莉莉会远比你更加痛苦，她会感受众叛亲离，她会一辈子生活在孤独里，她会带着迷茫在阿瓦隆独自一人死去！”
“这都是为了不列颠！”
“所以属于潘德拉贡的不列颠王朝才注定要被覆灭！”怒吼出声后，卡威尔没有去管尤瑟满脸的不可置信，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扯起了他的领子。
“王，不该是孤高的，你那自以为能承受一切的想法，根本没你想的那么伟大，你只是在自私地，自满地，自傲地剥夺你的领民们的意志！”
“当然，这样他们就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伟大的王会为他们提供前进的方向，会永远站在最前方守护着他们，他们什么也不用思考，只要站在王的身后就行了，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们的王一直以来也是如此。”
“够了！”梅琳稍显慌乱的声音响起，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但是，如果王离开了他们呢？守在野兽面前的墙壁倒塌了，已经习惯被保护的凯尔特人能拿起勇气战斗吗？不能！因为他们的王剥夺了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王让他们放弃了思考，他们的王总是独自一人为他们开辟着道路！”
“所以，失去了意志的凯尔特人注定会灭亡！会被你亲手推上绞刑架！”
“我说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卡威尔放开了尤瑟，转身将手放在了莉莉的脸上，硬是把她的嘴角扯成了一个笑脸。
“知道吗！当初这孩子被冒险者抓走逃到我家的时候，跟你现在那张脸一模一样！我知道你们的苦衷，也清楚你们为了不列颠所做出的牺牲。我承认，你们确实很伟大，但将那么大的担子放在这样一个女孩子的身上，你们又卑劣得让我想吐！”
“所以不好意思，我不会把莉莉给你们的，我好不容易让这个傻丫头露出笑容，好不容易让她交到了朋友，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活下去的希望，怎么能让你们这种自私的家伙把一切都夺走！”
是啊，说到底自己也是自私的，自私小人的说教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笑。但就算是这样，卡威尔也决意要改变少女悲惨的未来。
“是吗，我们的不列颠，注定要覆灭吗。。。。。。”尤瑟喃喃出声，灰暗的眼睛看向了梅琳，原本端庄优雅的魔法师在他的视线触及的那一刹那不自觉地移开了眼睛，浇灭了尤瑟心里仅存的侥幸。
“你也真是温柔呢，梅琳。”卡美洛的王者这样说着，那把精雕细琢的双手剑被自己收回了鞘中。
走到卡威尔眼前，尤瑟看向了莉莉，沧桑的眼里抖露出一瞬间的温柔，他转身，伟岸的身影却有些矮小起来，梅琳复杂地看了卡威尔一眼，跟上了尤瑟的脚步。
“你快死了。”看着准备离开的尤瑟，卡威尔平淡地开口，接着对因听到这句话而有些动摇的莉莉摇了摇头。
“。。。。。。”尤瑟没有停下脚步，不列颠终将覆灭的未来似乎将他的一切都击垮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罢了。
“未来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东西。”
“现在是帝国历499年。”卡威尔继续着自己的诉说。
“而亚瑟王将于500年继位。”
没错，在卡威尔的记忆里，如果这个所谓的帝国历和自己原本世界的纪年法没有偏差，那么，明年的卡美洛就会迎来一位温柔而强大的新王。
亚瑟·潘德拉贡。
新王的诞生也就意味着旧王的陨落，也就是说，尤瑟在莉莉拔出石中剑之前，必死。
“是啊~我快死了。。。。。。”尤瑟的声音传了过来，说不出的萧条。
“没错，你快死了。”明年之前就会死，卡美洛之王辉煌的一生即将落下帷幕。
“莉莉，看到了吗？”卡威尔收回放在尤瑟身上的视线，低下头问向不安的少女，“这就是你老爹那自命不凡的一生最后的末路。”
“老师。。。。。”
“所以，在你成为王了以后，千万不能走他的老路。”平淡的话语从卡威尔口中说出，让尤瑟和梅琳停下了脚步，“知道了吗？”
“已经不用了，既然不列颠注定会灭亡，也不必再做这些无用的挣扎。”尤瑟转过了头，耀眼的金发有些枯燥了，他笑了笑，语气颇有些自嘲的味道，“毕竟，未来是无法被改变的。”
“不不不。”对于尤瑟的自暴自弃，卡威尔只是微笑着低下头对着莉莉眨了眨眼睛，轻轻地推着少女走到了尤瑟的面前，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孩子与父亲的第一次面对面，或者说不列颠新王与旧王的交接，让卡威尔不由得有些感慨。
“看吧，老尤瑟，现在在你眼前的女孩子跟我记忆里的亚瑟可是大有不同的，也就是说！”卡威尔摊开了双手。
“未来，不是已经被改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