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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艳险

篝火灭了,歌舞停了,蚱蜢睡了,结束了狂欢的草原之夜,那是无比的宁静,静的人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成大是个很有心的人,他给大家准备的是小帐篷,一人一个,并打发刚才跳舞的女子们,提早钻进帐篷暖被窝,增加点乐子。

汉代虽然颁出了三纲五常,但男女关系远比现在开放。可班超不大喜欢这个,他觉得自己老家存着一个贤惠的,疏勒还动着一个热情的,够了!如果这里再抱上一个作乐的,显然是多吃多占,资源浪费。人要知足,知足者常乐,知足才有幸福感。所以他对这些恣意寻欢作乐的事情兴味索然。可人家成大是一番美意,用的当地招待贵客约定成俗的最高规格,也就不好拒绝。何况一帮部下随从跟他到西域,几年不能与妻子团聚,天天早上挺得像一杆长枪,都快发疯了,他就是有多少不高兴,也不能将女子撵出帐篷,坏了大家的情绪。打仗冲锋还得靠他们呐!水至清无鱼,人至清无友,不能离身边的人太远。所以他默默地弯腰钻进帐,想与女子相安无事,在静谧的草原上当一回柳下惠。

柳下惠是曾被孔子称为“逸民”的一个贤人,其思想的精华是“雌雄如一”、“随遇而安”、“与世无争”,但他的出名却因为“坐怀不乱”。据说他家居住的鲁国展沟西面有一片茂密的柳林,在一个深秋的夜晚,他路过柳林时,忽遇倾盆大雨,急忙躲到一个破庙里避雨。恰在这时,一年轻女子也到此避雨,与他相对而坐,时间一长就睡着了。半夜时分,年轻女子被冻醒,便起身央求坐到柳下惠怀中,以温身驱寒。柳下惠急忙推辞,说万万使不得,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处在一起本已不妥,你若再坐我怀,更是有伤风化。女子说世人都知大夫圣贤,品德高尚,小女子虽坐在怀中,大人只要不生邪念,又有何妨?我若因寒冷病倒,家中老母便无人服侍,你救我就是救了我母女二人。柳下惠再无推托之词,只好让女子坐到自己怀中。如注的暴雨,一夜未停。柳下惠怀抱女子,闭目塞听,丝纹不动,漫漫长夜竟不知温香在怀。天明后雨过天晴,得恩于柳下惠的女子不胜感激地说:人言展大夫是正人君子,果然名不虚传。

据说后来鲁国还有一个鲁男子,暴风雨突然袭来的时候,邻居的寡妇房子塌了,情急之下到他的住处避雨,鲁男子拒不开门,说六十岁以下的男女不能共处一室,共处容易乱性。妇人隔门求道:你为何不能学学柳下惠呢?鲁男子答得振振有词:柳下惠能那样,我是根本做不到的,正应为我根本做不到,所以我要保证柳下惠那样最后的结果。那寡妇是死是活没人知道,鲁男子从此却是出名了。

班超一进被窝就说,爬了一天的山,累了,各自安睡吧!然而,他今天遇到的情况,与春秋战国时代的男人不同,使得他也没有了人家柳下惠的境界。那女子已经在被窝里辗转多时,巴巴地等着。古代的人睡觉都是裸睡,睡衣这种洋玩意儿传到中国,都是上千年以后的事情,被窝里有一股浓郁的女人气息,从脚下涌到被口,一团绵软的肉体贴着他,温暖而富于弹性,抚摸他的纤手,细润光滑,耳边的软语,呢喃酥嗲,动物本能的反应自然而起。

如果这种情况下一个男人还能把控住,不是性无能,那就是有超凡的毅力。因为性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生理反应第一,心理反应第二。只听那女子弱弱地说:大人白天爬山,确实累了;姑娘我躺在帐里睡觉来,养足了精神,现在就让我伺候大人吧,保证伺候得舒舒服服!女子发音与疏勒话略微有些不同,说着就翻身上去,胡乱折腾,让他如仙如醉,似飘似坠,热血澎湃,欲罢不能,一鼓子作气,直到浑身瘫软。

体乏身困的时候,这位关中汉子又想起柳下惠,觉得那位女子是没有扒光了钻进被窝,要是把今天这个弄去,历史上也就没有了柳下惠了。男女之间的事情,最核心的是性的直接刺激,什么美妙的身段,魔鬼一样的面庞,在黑乎乎的帐里,似乎都没有意义。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庞,但他仍然希望这女子是个美人,否则对不起心里那点脆弱的虚荣。再说新任的姑墨国王巴结人,也不可能弄一个丑八怪进去。

班超这么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倏忽间回到了阔别的洛阳,在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院落,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人。母亲虽然白发苍苍,但身子依然硬朗,盘腿坐在炕边,一针一针缝补小褂。他劝老人家不要补了,咱们现在买得起布料,做得起新衣。母亲头也不抬,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人在兴时需防衰。你没听说过吗?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他无语了,再看妻子水莞儿娇眉顺目,眼噙泪花,不时用围裙的摆边揩一下眼睛,默默地给他摊煎饼。锅台上已经摞了一沓,有一拃高了。他说够了,足够了。水莞儿却并不停歇,说是夫君此去西域,山高水长,人稀路远,没有家庭的方便,一定要自己照顾自己。人常说穷家富路,俭内奢外,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夫君有心口疼的毛病,千万不要饿着!倒是儿子班雄比较理智,说母亲能将父亲一辈子所需,全都准备齐备吗?父亲是要去带兵,有许多人呢,带了也不能他一个人享用,多少是个念想罢了。

这孩子!俨然一个大小伙,唇上长出了细细的茸毛。女儿班韶那么小,却会帮母亲烧火了,瞧她拉风箱的架势,身子向前一扑一扑,还真有模有样。他说韶儿起来吧,让父亲来烧。闺女懂事地推开他,说父亲要出远门,孩儿要为父亲做点事情。他正享受家庭的温暖,觉得每一个人都对他极好,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时兄长班固来了,带着嫂子,不知给嫂子说了什么,惹得人家小嘴撅了二尺高,一脸的不高兴。他想着一家人难得一见,应该好好聚一餐,叙叙离别之情。刚摆开八仙桌,却被一个小黄门叫走了,说是皇帝召见。他跟上小太监在九六城转了半天,总算来到皇宫,却见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章帝刘炟一个人,器宇轩昂地坐在龙椅上,龙冠华丽,遮盖了脸面,啥表情也看不清。他叩拜了章帝,三呼万岁,却听不到让他平身的口谕,兀自站立起来,心下狐疑,不知皇帝要问什么。

过了许久,仿佛是从天上发出一个声音:大胆班超,你竟敢拿“擒贼擒王”来顶撞朕,朕忍你很久了,今天就让我的儿子来跟你算账,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端坐龙椅的章帝扔下一个签子,喝令:拉出去!他喊了一声冤枉,正要辩白,已经过来几个彪形大汉,架上他就往外拖,一直拖到一个浊浪滔天的海边,令他跪在一块礁石上,寒光一闪,一把大刀举到头顶。他想自己一生奔忙,也没有在亲娘膝下伺候几日,临死呼一声亲娘,也不枉做儿子一场。可是嘴巴大张,胸口堵得厉害,咋都喊不出声来。正焦急无比,那明晃晃的大刀“咔嚓——“一声下来,他的脑袋就落在海里了。

一群自由自在的鱼,对他的到来非常欢迎,一条条尾巴使劲儿甩着,犹如莎车舞女那纤软的细腰。他以为脑袋已经搬家了,就啥啥都看不见了,结果才不是。难怪佛教说人是不会死的,只是换了一个存在的地方。他新换的海洋也不错嘛,过去从来没见过,只是从典籍里了解的一点知识,全靠脑瓜子想象。现在清楚地看见了,才知道海洋之大,远非九六城能比,也不是蒲类海那样,就是偌大的西域也远非能比。一只硕大的千年老龟游了过来,把他的脑袋顶在背壳上,吃力地游到礁石跟前,劝他赶快自己上去,不要和上面过不去,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他的小命就攥在别人手里,到处都有冤死的鬼。

这时那几个面目狰狞的刽子手,正站在他无头的身体旁,向他大声呼喊,说是值班的太监搞错了,让皇帝发错了诏令。皇帝已经看到了你的奏章,觉得你在西域干得不错,应该嘉奖才对。他一脑子怨气,气愤几个太监就能草菅人命,把皇帝都架空了!在这样宦官当道的朝廷里,不做官也罢!他这么想着就不愿意上去了,这海里也是个不错的归宿。渴了有水喝,饿了有鱼吃,冷了浮到水面晒太阳,热了下到水底享清凉。谁知老龟又发话了,说你赶快回到身子上去吧,一会儿血凉了,就回不去了,机会稍纵即逝,那一群鱼是等着吃你的。

他猛然一惊,跳起来回到身子上,却觉得伤口合不拢,隐隐作痛,痛的钻心,不由得呲牙咧嘴,大声呼喊,竟然被疼醒了。他猛地翻身坐起,胸口又被利器扎了一下,一个黑影正在他身边晃动。他顺势一滚,双脚使劲一踹,将黑影踹出帐外。由于力量太大,整个帐篷都给带翻了,他赶紧喊叫一声,胡乱扯起被子披在身上,已有卫士围过来,摁住了黑影,火把一照,竟是一个赤裸的女人,长相的确不错,但眼里满是阴冷。班超心里又悔又恨,让人绑起来审问,不料一个卫士已经手起刀落,将女刺客杀死了。

这一夜再也无法入眠,所有的人都从温柔乡里爬出来了,重新笼起篝火,心里很是后怕。班超的脖子上被扎破一块皮,胸上的伤口也不深,但两处都离要命部位极近,可能因为帐里光线不好,也可能是刀子太小,只有一寸多长,凶手难以用力,总归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要是赤身裸体死在女人的被窝里,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朝廷本来已经罢掉了西域都护府,招呼他回去,他是借故留在这里,要是死于非命,还让妻儿老小今后如何做人!看来这采摘野花的事情不能再做了,就是偷吃的味道再香,比起能喘一口气的生命,实在值不得啥。这不是玫瑰带刺,这是花瓣儿藏刀啊!

霍延说新鲜雪莲能止血,让祭参把白天采的那株雪莲拿出来,用嘴嚼碎,给班超敷在伤口处包裹。班超急忙拦挡,说自己不要紧,那支雪莲他想捎给母亲。在场的人都为他的孝心所感动,一时不知如何相劝。只有霍延悄悄背过身,把雪莲嚼碎,给他敷在伤口,很快止住了流血。霍延说给伯母的,咱后面再找,成年就在葱岭和天山之间运动,找几株雪莲不是啥大问题。

班超也就没了奈何,问霍延如何知晓药材。霍延说是田虑告诉他的,这雪莲西羌那边也有,都是在高山之上生长,打仗多了,难免磕磕碰碰,医官们常常需要,也告知士兵见了就采集下来。高子陵突然冒了一句:看来药这个东西,还真有些灵异,非医家不能预备,一旦备下,就可能用上,这本不是人的初衷。高子陵是熟习黄老的,他的话多少有些宿命,却也有些道理。

成大觉得高先生是给他开脱,说他真不能原谅自己,都是他的人疏漏,导致弄巧成拙,把让大家都高兴的事情办砸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一个劲儿向班超道歉,还把卫士头儿和勿雷找来,当众训斥一顿,令其严查这个女人的背景,以及小刀是如何带进来的。

班超摆摆手说:算了,姑墨王,可能是我入西域以来太顺当了,命里当有此一劫,就不要声张了,也不是啥光彩事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