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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雪山狼神(四)

狼神不敢相信地看着插在自己魔核处的那支箭矢,四种元素交替流转的箭矢几乎全部没入了他的体内,但他没有倒下,哪怕是之后两道冰火禁咒,亦是没有让他倒下。

其实他此刻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方才释放了那么大范围的攻击,为的就是将其他人打倒,然后再慢慢撬开落雪的天舞琉璃铠。

可他终究是失算了,毕竟他自以为自己足够熟悉终神曾经使用的这把弑神之音——黑曜九羽,哦不,现在叫…背誓惩戒——破杀狼月,他心中冷冷地想。

这把昔日的神阶魔法武器,第一箭只需要一个圣阶全部的精神力,而第二支箭则是需要三倍于此的精神力,第三箭…第三箭是必须拥有昔日半神的实力才能够释放的。而今天,他的后代竟然能在如今的时代里,释放如此威力的一支箭,真的是…不可思议。

但他此刻更多关心的不再是落雪,因为他已经快要死了,他已经快要死了,对于对这个曾经曾经一度帮助自己崛起的人的后代,他真的没话可说。

他也不关心落雪究竟是如何拥有如此海量的精神力的,既然终神死前特意将黑曜九羽改了名字,想必也是料到了自己的不甘,留下一些手段也并不算太难理解。

他忽然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有些可怜,也有些光辉,当然,灰暗更多一些。

他想起了想起了大雪山在他出生时的寒冷,想起了自己口食第一口鲜血的滋味,想起了自己杀死并吞食的第一条生命……

他是一只冰霜狼,母亲很平凡,自己刚满月,母亲就被另外一头怪物杀死了,后来自己在十岁的时候咬死了那只怪物,那只不过区区五阶、的怪物……

至于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所以他自小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他努力的生存着,好几次险些死掉,但最终他都凭着自己的狠厉活了下来,在冰雪的世界里越来越强,最后,他成为了一名圣阶,在二十岁那年。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人族小孩,一个被流放到这里不过十五岁的人族男孩儿,那个男孩儿,他…他听说过,他知道这个人就是那个帮助自己晋升圣阶的那个男孩,那天的元素潮汐就是他引起的。狼神知道,他从他咬死的那个什么神殿的红衣主教嘴里得知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红衣主教,只觉得这人的肉酸死了,一点都不好吃。不过确实很补,他那时候想。

后来他一直在跟踪这个男孩儿,这个男孩竟然在三个月内就从没有位阶到九阶,这让当时的狼神震惊极了,想不到这个漂亮的小男孩被人废去一身恐怖的实力后还有如此天赋!

他觉得自己跟着这个人一定能得到很多,他心想,那年,他三十五岁,对于一个圣阶的魔兽而言,不过是生命的十分之一罢了。

从那以后,自己就作为他的伙伴。

男孩儿很厉害,天赋很好,用了一个月就晋升到了圣阶,不,是重新晋升到圣阶,因为据他杀死的那个红衣主教所言,原本的男孩是个身兼六重圣阶身份的天才(在终神的幼年时代,职业化分很混乱)!只不过后来被人背叛,然后才被十几位圣阶联手废掉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厉害到连人类内部都有人要杀死他?为什么不保护起来呢?保护起来不就可以打败魔族了?他那时候想,如今想想,那时候真的很单纯。

后来男孩重新回到了大路上,虽然是在他一个魔族姑姑的庇护下,成为了当时由为了对付十大圣殿、魔族一手扶植的八大魔殿的一员。自己那时候还有些分不清楚,为什么一个人族的少年,会有一个魔族的姑姑?后来才知道,原来,爱情竟然真的可以跨越种族。

总之,那个人很厉害,三个月后又在黑暗领域成为圣阶,又三个月后,又在雷电领域成为圣阶……自己看着他一天天强大起来,只是神情和处事方式和之前自己曾经听闻的又有所不一样,他最近刚刚杀死的几个神殿的什么红衣主教都说,这人以前傻傻的,老想着帮助别人,于是就被人背叛了。

他那时候只觉得,这人并不像自己听说的他的以前一样了,他非常狠,在战场上杀人一点有不留情面,而且只要遇到神殿的人,他一次能杀一千!见鬼,这比自己多十倍!

后来男孩儿很快就全职业、全领域圣阶了,开始着手进行统一八大魔殿,原本那时的他还在想,怕是自己就要看着这个人统一八大魔殿,或者继续统一整个大陆?

他不知道,但他当时也觉得,估计这辈子,就这样了。

知道有一天,那个人带着一身伤回来了,自己当时是在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伤到他,那人的话一直不多,只是说了一句,“一个神而已,已经被我杀了!”

自己当时只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原来…这世上还有神这种东西,而且不像神殿了、光明圣殿说的那么玄乎,竟然可以…被杀掉?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开始有意思起来!

至于后来…后来自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也会使用阴谋诡计了,而他在珍妮的帮助下逐渐开朗起来,并且遇到了路西法那个家伙,开启了轰轰烈烈的神战。

……

但自从自己晋升为最高阶的神以后,自己的心思就变了,不再追随他奔赴在各个战场,而是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令他今后一直在努力的想法,因为自己很羡慕他,羡慕他有一个家,所以…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家?

于是大雪山就被他慢慢地经营了起来!

……后来,如今想想,后来自己还是着了魔。

他想要将大雪山发展起来,可他发现他怎么发展,别人也只会将其归功于终神,这对于一个努力建设大雪山一辈子的人来说怎么可以接受?于是后来的十几年,他特别喜欢杀人,杀各种这般以为的人,于是大雪山的大雪之下,掩盖了无数白骨。

他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各种战争,从俗世之战到种族之战,从凡人之战到诸神之战,他不太会建设,但他依旧努力的为大雪山努力了数十年,自从他有这一方土地之日起,他就一直在建设着大雪山。

可世人都没有看到这些,所以他不高兴,于是杀了十多年这样说的人,他心想,自己与其继续努力建设大雪山还不如先多杀点儿多费口舌之人,最好能杀个终神家族的人,这样决裂后,自己对大雪山的贡献才会有人看到!

他就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对他的几个孩子也是这般说的。但后来忽然有个小家伙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让自己意识到自己的疯狂了——他最恨、也最爱的那个后代,他的小儿子伊斯特尔。

说实话,想起伊斯特尔出生的时候不过巴掌大一点儿,浑身粉嫩嫩的,这么十几年后,这个狼崽子也慢慢长的这么大了,最关键的是,他很有想法。

见鬼,这个小崽子真是不听话,他跟自家其他的几个小崽子都这样说了,他们都特别信自己。他断定,自己此行必然会惹得其余圣人的盛怒,但那又如何,他算准了圣母必然要离开圣国,圣国又会有自己的麻烦,因此梅林脱不开身,路西法守在神山解不开身,至于美第奇家族的那个家伙,自己看不清他,但是他也打不过自己,因此,这世上没有谁能够再拦住他,他就是要彻彻底底摆脱附庸,独立于外!

然后毕生投身于建设大雪山之上!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只是中间有些曲折,但最终还是为了这个!

狼神想起半年多以前,他对自己针对终神后人布下的局很是不解,还跟自己理论了半天。可那天,这个混小子,对自己面前说,不必如此,有更好的方法!

他当然知道有更好的方法,只是都太难了,想要做到那些需要付出的努力实在是太多了,怎么都不如杀掉自己效忠的终神家族的一员以示自己的反抗来的快,怎么都不如当所有人牵扯在其中时,布一个不大不小的局来的轻松!

但…自己失败了!?!

他觉得心口微微有些生疼,他知道他的魔核支撑不了太久了,魔核被那个箭矢贯穿,简直冷的要死,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冷过了。

“伊斯特尔,给我过来!”狼神愤怒的喊出,声音依然洪亮,充满威严,尽管他将死,气犹在。

“父亲…您…败了…”伊斯特尔趴在远处的雪地上,满身的鲜血惨不忍睹,声音有些微弱。

狼神庞大身子稍微动了动,被箭矢洞穿的部分无数的血液流出,很快就将他脚下的雪纷纷染红,但狼神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声音依旧中气十足。“狼崽子,你现在还不如一个人族小鬼你知道吗?”狼神硕大的狼爪指着落雪,“你个狼崽子就是嘴硬!你知道这个小家伙吧?你肯定知道!你既然肯来帮他,想必还是要尝试你的那一套!但是,你个狼崽子怎么如此没有毅力?”

落雪忍不住面上有些担忧,毕竟此刻从狼神的精气神来看,自己仿佛没有伤到他一样,但子文清楚的告诉了自己,狼神,就要死了!可是…

“你知不知道此刻这个混小子识海已经紊乱了?你知不知道他早就该晕过去了?哦,你也快晕过去了!那你知道将海量的精神力放入自己幼小识海的崩溃感吗?比起你小子身上这些皮肉伤,那种感觉要疼上十倍!你以为死撑着不昏过去就算坚毅?放屁!真他娘的没骨气!给我站起来!”

狼神不停的咒骂着伊斯特尔,落雪听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狼神用了什么手段,将他此刻的状态说的明明白白的,还有,他一直以为狼神是个深沉无比的角色,却不曾想到他也有如此火爆的一面。

伊斯特尔听见这话,红白色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然后,已经有着无数伤痕的四条狼腿竟然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伊斯特尔依旧冷着脸,声音有些虚弱,“父…亲…我…”

“你什么你!老子都快死了都能站着,你说话都飘!给我过来!”

伊斯特尔点点头,一步一步的挪向狼神。落雪看着这边的场景,一时也觉得本就疼痛无比的脑袋越发难受了,但这种难受却是因为他微微有些动容。

大半个雪地上满是这对儿父子的鲜血,伊斯特尔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狼神身边,“小狼崽子,我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伊斯特尔呜咽了一声,“父亲…”

“别他娘的哭,真没骨气!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孩子!”

伊斯特尔很快的将泪水散去,“父亲…”

“现在我时间不多了,我问你答。”

“嗯,好的,父亲…”

“你确定要按你的路子走?”

“确定…我…”

“停,你的兄弟们对你来说是个威胁,不过你自己能处理。”

“嗯,没问题…可是…”

狼神摇摇头,“没有可是。你的思想再给我说一次吗?我想再听最后一次。”

“入世,涉世,出世。”

狼神深深叹口气,看了眼天空,“记住,无论如何,你都要保证大雪山的延续,无论如何。”狼神咬着牙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伊斯特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点点头。然后就这样陪着父亲静静站着,鲜红的血液将半边大雪山,然后,映在天地之间,连天地都带上了血腥。

不久后,一阵硬物破碎的声音轰鸣般的传开,随后是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狼神硕大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化作一片片雪花,将大地上的血色全部掩去,而那个破碎的声音,不是别的,正是狼神亲手将自己魔核拍碎的声音!

于是漫天飞舞的飞雪之中,夹杂着无数的金色粉尘,戚戚然。狼神死了,化作漫天飞雪,掩住了凄惨无比的大雪山,掩住了满地的鲜血,也将自己葬在大雪山。

他的魔核碎了,漫天的金尘的飞舞着到伊斯特尔体内,当然,也有极少一部分飞向了落雪,落雪看着这个,心中想,“这算什么?”

他对着狼神尸首消散的地方拜了一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拜,只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这位狼神,也许,他最初就想错了狼神?不,其实很多人都想错了狼神,他的父亲也是。

当然,与其说对错,倒不如说,这世上本就多了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也有太多、太多的执念了……

他叹口气,脑中最后闪过这个想法,随后…双眼一黑…狠狠的砸向地面!

后世有歌谣:

“大雪山,苍茫白雪,葬枯骨!

枯骨冢,朝天一阙,执无果!

强所求,难遂入魔,终煞心!

千古留,一朝铸错,独遗雪!”

——《帝国日记》大雪山狼神篇,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