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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以史为鉴

“不关你的事,将那图册递上吧。”周扁冷哼道,心中不由对这太史官生了恶感,自己管着这守藏室,哪会不知道图册放在何处,却让白监自个儿去找,这不是难为人么,难道还真要将本王引来?哼,待会可要好好听听,你到底有何话要说。

不过那白监却显然并不知道大王心中所想,还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力,忙双膝在地上挪动,爬到了周扁面前,双手将那图册奉上。

周扁一接入手中便纳闷了,因为那图册竟然是一卷沉沉的竹简。

竹简上如何画地图?这竹简约莫两尺长,拿在手中还颇有些吃力,一旁的樊馀和子远二人忙上前接过,一左一右将其在周扁面前打开,随着那古老似乎就快要腐蚀掉的一片片竹片翻开,呈现在周扁面前的竟还真是一幅地图,竹片相邻之处,图案能连接起来,好奇的望去,周扁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大开的竹简之上,用漆笔画着一副副图案,地势高涨的那是一顶顶山峰,由左向右奔腾而过的那是一道道长河,山南水北四方之地中的那是一座座城池,而每一顶高山、每一道河流和每一座城池一旁都用古朴的篆书标示着地名,很快周扁就在那地图的正中,找到了成周二字。

不过仔细一看,周扁却是笑了,因为那图册上标的洛邑虽在天下之正,但与伊阙的距离竟和到成皋差不多远,这可能吗?从洛阳出发到伊阙可以半天一个来回,而到成皋却需脚步不停的走两天,显然这幅图册并不在乎这些理性的数据。

再仔细一看,洛邑附件的一些小邑都标了出来,却连魏国都城安邑都没标出来,临淄和邯郸虽然图册上都有,但其方向和距离,周扁摇摇头,还真不敢相信。再看那画山画水的手法,抽象但又不失其意,显然这幅图册的艺术或者政治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其作为地图的作用,若是放在后世,定然是镇国之宝,收藏家眼中的绝品,但此时在周扁手中,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

摇摇头令樊馀将其收拢,身后的太史官则又开口了,“大王,这副图册乃是平王东迁之后,令麾下司空所画,本来还有些平王之后所画的图册,不过王子朝之乱时都丢弃了,每当王子相争时,这图册都必将难以幸免。”

摆摆手让白监再将之放回原处,周扁转过身来,略有些阴沉的望向那矮个中年男子,“太史官,你找本文到底有什么话说?”

太史官却是一躬到底,“小臣替王室守此收藏室已十年有余,日日都盼着这些典籍能为天子所用,而大王自重回洛阳王宫,已有九月,却不来此守藏室一次,呜呼,其真是小臣之过乎?”

本就不喜欢这些咬口的古籍,自然是不会来的,不过周扁却不会说出口,却是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那太史官又直起身来,“大王,朝中三公为太师、太傅和太保,都有一个太字,而太史之前也有一个太字,此足以说明太史官之重要,而太史官还掌管着守藏室,以及祭祀问卜之礼,不可谓不重,小臣亦以此为由严加要求自己,以供大王随时垂询。既然大王从未召唤小臣,那今日小臣便趁此机会劝谏我王一番,不知可否?”

周扁眉头一皱,“若又是天子一日四餐之类的话,那就可以不用说了。”

虽然感受到了大王的恼火,那太史官却仍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大王,自然不是。大王可知,自夏商以来便有此守藏室,历来天下图册,圣贤之语皆在其中,武王灭纣后,从朝歌搬走的除了九鼎,还有的就是图册和典籍了。而我周王室自此以后,便是天下文字最多之地,天下士子,莫不以能入洛阳一睹王室典藏为荣,便是那鲁国大夫孔仲尼也曾问礼于我家先祖。不想我家大王,虽重回洛阳王宫,却从不来此守藏室,是我王不喜读书么?非也,小臣也曾听闻,我王案头摆着春秋,床旁放着论语。小臣却也不明白了,为何大王宁可去看鲁国史官所记的春秋,却不肯看王室所藏的正史,宁可去看鲁国小吏所说之话,却不肯习我先王圣贤之言。故而,臣有此一谏,我守藏室里所藏,随时供我王参详。”

“嗯,若有闲暇,本王会来的。只是刚才你说孔子也曾问礼于你家先祖,莫非老子便是你家先祖?”这话一出,周扁自己忍不住就小了,老子是你家先祖,这话实在是太强大了。

好在那太史官并不知这老子所具备的另一层意思,微微一躬身道,“大王,正是。我家先祖名讳一个耳字,百年前洛阳口音,耳与聃同音,老也与李同音,故而时人又尊称我家先祖为老子,大王也知我家先祖么?不过也是,大王替身边婢女取名为若水,想必也是读过道德经的。既然大王读过先祖之说,那可知今日韩侯大军来袭却是为何?”

韩军来袭与道德经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道德经中还写了诸侯犯上的原因么?周扁也不由好奇了,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几句道德经,好像都没有写这的,于是周扁摇摇头,“愿闻其详!”

“大王,有曰,为无为,则无不治。今大王之道,却与之相悖,大王自登基以来,大动干戈,先发兵灭巩邑公子班,又趁先周公之故夺取洛阳,王室百年来,举兵事之多,莫过于大王,需知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可妄动也。再说我王不思安民,却劳民以工,取利于民,大王可记得昔日厉王之过乎?当厉王之时,将天下子民所有谋生手段,全收归王室,非王室之令,不得酿酒,不得织布,不得打猎,王室生活富裕,而万民生活困顿,厉王专政,又使子民敢怒不敢言,市井之上皆以目相视,不敢言君王之过,终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国人暴动,驱逐了厉王。今我王专司酿酒造车,却不知夺了多少子民之利,使得多少子民为之破家,虽不及厉王,亦不远也!”

直言己过,听了这话,是个人都会不悦,周扁自然也不例外,冷哼了一声道,“与民夺利,日后本王自会更改。可是,这又与韩军来袭有什么关系呢?”

“大王也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又云,太上,不知有之。大王可知其意?”

周扁摇了摇头。

“太上者,最好的君王,不知有之,就是说,最好的君王治理天下,天下大治而万民感觉不到君王的存在。再看我王,自登基以来,频频下令,一日之新政者,几乎有近十之多,王畿之民几乎日日都要奔到路边,等候大王之令。如此治国不求清净,却唯恐诸侯不知王室动静,不是招惹韩军来袭么?再说,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就是君王的诚信不足,天下人则不信他,周礼曰,不鼓不成列,大王可知何意?”

不等周扁回答,那太史官又自顾自的说道,“依周礼,闻鼓则进,若是敌军还没摆好阵列,则不下令全军前进。大王却趁韩军半渡而击之,非圣贤而为之。虽说韩军来袭在先,但大王能有此心计,只怕早已在前了。”

周扁却是笑了,“我若不动,韩军一样还是要来的,再说方今战国并列,列强纷争,正是大争之世,我若不争,不用些手段,又怎能立足于天下,立足都谈不上,又谈何复兴王室?”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太史官静静答道。

周扁顿时大笑起来,“缪言,我若不争,诸侯就能放过我王室么?”

在一旁樊馀白监等人异样的眼光中,太史官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天下虽大,乃有德者居之,昔日圣明之君如舜,所居之地一年为村,五年为邑,十年为城,此却是舜自己争来的么?再说,夏王之后人,为争复国,为商汤所灭,夏王之祭祀今日已绝,而商王之后人,不争于我武王,故微子得以封国于宋,箕子被封朝鲜,商王之祭祀得以享用至今。又有云,曲则全,枉则直,或曰,天之道补不足,而损有余。若大王有德,天下万民自然来投,却非争而能得来。”

摆摆手止住一旁想要出言相争的樊馀,周扁笑道,“本王有德与否,日后自然会有印证,只是,你拿夏王的后人以及商王的后人来打比方,难道是说我王室式微,不久将步夏商之后么?”

“大王,月满则亏,周行而不怡,自夏启家天下之后,又岂有能长久者?还请我王以史为鉴,有曰,兵强则灭,木强则折,万望我王能保全我文武之祭祀。”

周扁闻声沉默不语。

那太史官又接着张开嘴说了起来,“大王,你看我已四十有余,如今牙口已松,而柔软的舌头尚还自在如年少之时,为何,是因为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也。”

周扁抬头看看,却正好看见那张大嘴,心中却是一惊,这不是老子劝世人么,于是周扁心有所触,拱起双手道,“本王受教了。”

“不敢,不敢!”

“那本王就再问一句了,既然你说这天下的朝代没有能长久者,那你以为谁又能替代我周朝呢?”

“秦。”太史官不假思索的答道。

倒是将周扁吓了一跳,莫非这厮也是穿越的。

幸好那太史官立即就解释了,“七年前,某之家父曾追随先祖足迹,西出函谷关,见当今秦侯曰,周故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故而,某亦以为,若周运将绝,则秦怍将兴。”

“真会如此吗?”周扁不由极为震惊,如果这不是穿越,那这预言也太厉害了。

太史官点点头,“或许如此。昔日,成王定鼎于洛阳,问卦于天,卜世有三十代,卜年有七百年,天所命也。算来,年头也相差不多。”

“可否逆天改命?”周扁昂首问道。

太史官却是摇摇头,“我也不知。”

“那你就等着看吧。”周扁一甩长袖,转身便往殿外走去,身后樊馀白监等人慌忙跟上。

快到殿门口时,周扁又猛然停住步子,回头厉声问道,“方才你说的有多少人知道?”

“回大王,洛邑之中,怕只有这里的几人知道,还有就是秦人了,不过秦人应该是不会说出的。”

“那就好,今日之话,若是传出去半分,这里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周扁冷声说道。

“诺!”樊馀等人忙拱手称是。

周扁又打头向外走去,那太史官也紧跟着送出门来,口中还追着喊道,“大王若有暇,还望多读我王室典藏。”

话音落时,周扁等人却早已走出殿外。

此时,夕阳已落下了西山,只余一点惨淡红色照亮着西边的天空,周扁抬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强按下心中的震惊,说实话,古人给予的震撼实在太多了,是真实的预言还是巧合?为何如此惊人的相似?历史的发展难道真有规律可循?还是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但不管怎样,这个时代里,我来了,周扁哈哈一笑,迈步向前走去。

晚饭时间到了,一行人加快了步子向着大王的寝宫明德宫走去,没走多远,身后的樊馀忍不住说道,“大王,那厮妖言耸听,不如就将其抓起来斩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