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加里斯话音刚落，林德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问题？”加里斯则点点头示意他随便问。
“我有些不明白，师父你是为什么会待在帝都，甚至还去议会工作的。毕竟您不是这唯一的七星光术师么。”林德其实很早就有了这个疑惑，只不过一直没专门开口问过。正好刚才火伯爵的那番话里也说到了这个事情，于是顺着现在的机会林德问了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加里斯先是笑了笑。“这个啊。”接着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缓缓道：“原因有很多。首先呢，你要知道，所谓实力强弱永远只是纸面上的东西。真正去使用它们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换句话说，即使你有毁灭世界的力量，但如果不选择去用的话，那世界自然也不会毁灭，对不对？”
点点头，这种简单的逻辑林德当然明白。
“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不去使用这种力量，持有灭世之力这个事实本身就会对世界产生一定的影响，比如整个世界都可能都会因此臣服于你，或者联合起来试图消灭你。这种影响也就是所谓的威慑力。”加里斯接着道：“现在说回到我身上，我所拥有的力量虽然可以撼动议会，但也只是能撼动罢了。如果真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我这条性命也只不过能大大削弱议会的有生力量而已，显然这是不值得的。所以我思考了很久，如果选择对抗的话，在我自己的有生之年应该是无法达成消灭议会这个目标。而且虽然我自己不怕战争，但光术会就不好说了，本来就刚从第二次净化中走出不长时间，真的是没有消耗的本钱。”加里斯忽然叹了口气。“所以后来我认识到，自己手中握有的力量，重点不一定是真的去使用它们，而是应该善用它所能带来的威慑力。正好那段时间我遇到了你师母红澪，和她发生了一段有趣的故事…借着这个机会我突然想到，如果去帝都会怎么样？议会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知道我是最大的那个威胁。所以如果我一直躲在暗处的话，说不定议会会因为害怕而率先决定开战除掉我这个威胁，那么就像刚才所说很难有好的后果。但是如果我选择自己走到明处，那么议会眼中这个未知的威胁就能变得可控——毕竟我首先是个讲道理的人，我的行为都是可预测的，弱点也是可研究的，那么最终这种对议会的威胁说不定就能变成我想要的那种威慑力，而威慑的结果是——平衡。”加里斯重重说出最后这个词。
“这里的平衡，是动态的，在不断的博弈中变化的。它最大的用处是给双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对我而言，既然我已经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无法除掉议会，那么就通过这个平衡给光术会时间，让他们发展壮大，让下一代或者再后辈的光术师来完成这个目标。对议会而言，只要我不会重新变成致命的威胁，他们永远是可接受的。等时间让我慢慢变老变弱，或者等他们找到对付我的方法先除掉我。估计这就是议会的期望吧。”说着加里斯笑了笑。“这就是我来到帝都的原因。这个选择给光术师和纹术师两个势力间带来了短暂的平衡，至于最终平衡会被如何打破谁又会获得胜利，就要看双方的对弈了。但无论如何总归要比直接战争来得好，而且现在这样也是我个人所希望的。”其实还有一点加里斯并没有透露给林德，那就是红澪在其中的作用。如果不是红澪的话，加里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出这种选择的决心…“说实话，你师父我是一个挺任性的人。”这么想着，加里斯缓缓开口道。看似在向林德诉说，其实也是在自言自语。“很多人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以前也是一直这么坚定地认为着。直到遇见你师母。”然而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遇到她…让我忽然感到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和伟大梦想都变成了十分遥远的东西。”他拿起桌上的空茶杯，有些出神地摆弄着。“失去所有曾经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但没想到遇见了她，让自己能够任性抛下一切的人。”加里斯忽然干笑了下。“真的，如果不是因为红澪的话其实我不会来这里。”放下茶杯，他郑重地开口道。“就像你说的，林德，其实我也不属于这里。但我的家在这里。”话毕，之后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林德虽然无法完全体会加里斯的心情，但他现在却多多少少感到有了一丝共鸣。刚才看到受伤躺在床上的红澪时他还只是震惊，但现在却忽然十分难受，就好像自己心窝被扎了一刀。他又回想起前些日子在斗术场红澪奋不顾身保护自己时的情形，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同样涌上的还有一丝泪光。倒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只是单纯的感动所致。毕竟他已经十几年已经没有亲人陪伴在身边了，现在这种被人保护被人照顾的感受…真的让他有些无法释怀。其实这温暖也让他开始慢慢重新认识自己，就像初升太阳缓缓驱散夜晚的迷雾。
好像也看穿林德的心思，加里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提这个了。”他继续道：“回归正题，其实遇见你，恰恰证明我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本来我以为对光术师们来说需要的时间会很长，起码一代人以上，但你的出现直接将实现目标的那一天拉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也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我可能都要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里了。毕竟…我得这个选择可不是受到大家支持的。”加里斯苦笑了下。其实对很多光术师而言，这种行为无疑是背叛了整个光术会，所以这早就不仅仅是不受支持的问题了，不过其中涉及太多，加里斯暂时也不想给林德细讲，于是他转口道：“所以现在发觉自己当初没做错，真的是让我欣慰啊…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从光术会强行带走你的原因。我认为你的被发掘是托我所创造的环境之福，同时你本身也是我计划中最为理想的那个可能存在，所以无论如何都应该由我来训练你。说实话我也信不过其他人，即使是光术会。因此可以说是强行把你带走了。就刚才说的，我是个任性的人。”
经过现在的一系列事件，林德也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但说实话对此并没有什么实感，毕竟他现在连自己的力量都还没有完全熟悉，更不用说真正去掌握它们了。不过这也侧面让他产生了更加努力去锻炼，去拥有它们的冲动。“既然如此…对议会来说呢，不就是坏事了吗？”想了想，林德接着开口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