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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了了情断了爱

仙界,这一早上朝,妖皇却没有来,左问右问,谁也不知道妖皇去哪了。恰巧此时千离到了凌霄宝殿的门口,当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个个仙君脸上的笑容都不言而喻,与千离熟络的还向前打趣他:“新婚燕尔难免贪恋,既然这样不如就请妖皇陛下休息几日吧!”

千离微微一笑,没有搭理目光望向高台子上。连着两日他醒过来扶疏都不见,本以为她是回了仙界,原来并没有。今日醒来之时,不知为何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些不安,可又说不出个原因。

在人群中寻不见真乙,他才想起来因着昨天的事扶疏特意不痛不痒的处罚了真乙,当然扶疏对外自然不会说是罚而是委以重任派他出巡防了。这一下,千离的心更慌张了。

还记得上一次扶疏出事,他昏迷,真乙被天君调走,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千离捂着胸口不知为何不只心慌,还感觉到了心疼。那感觉越来越疼,千离忍不住揪起了自己胸口。

豆大的冷汗从他头上流下,这会子他脸色苍白,那些还在打趣他的仙君都收敛了起来:“千离,你这是怎么了?”

千离摇摇头,试图放松思绪,稍稍好了一些。刚才想真乙的时候除了心慌倒没有心痛的感觉,可为何一想到扶疏,心就如千万只虫子在咬食他?千离忍不住又看向宝殿上的高台,只看了一眼就急冲冲地离开了大殿。

大殿门口,千离一出门就被撞开了。原来是判官迎面而来,一进一出谁也没有看到对方。

判官看清是千离连忙道歉,千离摆摆手问道:“是地府出了什么事吗?”

判官点点头,左顾右盼后才凑到千离耳边小声说:“天君还活着,在十八层地狱里。”

千离浑身都灌满了凉气,判官说天君还活着。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能活在十八层地狱下呢?千离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他看着判官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不早说?”

判官擦擦额头上的汗,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大人,你要属下怎么说啊?那可是妖皇陛下亲手打下十八层地狱的,而且她每天都都回去查看,我……我就是有心也没有那个力啊!今日妖皇陛下一早就开看过,而后她去了阳间,属下这才抽出身来禀报啊!”

说到扶疏,他是一脸畏惧,说起来连九重天上的上仙都畏惧,又何况他只是个小小的判官呢?

千离拍怕他的肩膀,有些疲惫的嗓音:“回地府。”

两人悄悄而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凡间,皇宫的密室里。

扶疏躺在一张与琅沅一模一样的石台上,石台散发着凉气,并没有让人觉得寒冷,反而让人焦虑不安变得平静。她也不知道是逐鹿给她喝的那碗药起的作用,还是这张抚平焦虑的石台起的作用,扶疏躺在上面竟然睡着了。

这一梦好沉,她好像又走过了一生。只是这一次,她却像个局外人,看着自己深陷、看着自己疯狂、看着自己蜕变,每一个过程都历历在目。她扪心自问,这里面那一个过程是她最开心的?

眼前浮现出自己那张青涩的脸庞,一身绿衣飘然,不施脂粉不佩珠钗,唯有一条绿色带在青丝里飘扬着。

原来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才是最单纯最开心的时候。只是命运的手,一直在推着她前行,她身不由己。

“扶疏,扶疏醒醒。”是谁再叫她?扶疏迷迷糊糊,在一片茫茫白雪里四处寻找。一串脚印残留在雪地上,扶疏追寻而去,前方是银发飞舞的琅沅。他就站在雪地里看着她,没有说话,微微一笑。

“琅沅你醒了。”扶疏不敢走过去,唯恐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我一直都醒着,在你的脑海里你的记忆里你的梦里,我一直都醒着。我没来找到你,你看你就立马要做傻事了不是?你放心,我当初敢这么做,是有万全之策的,我会醒过来,就在你的面前,你要相信我。”真像琅沅,他永远都是一脸冷傲却又那么自信。

像?他为什么要用这个字眼呢?

“琅沅,我送你的绿丝带你还留着吗?”绿丝带在多久以前,就给到千离了。那时候为了让千离相信扶疏死了,琅沅将她的绿丝带给了千离。扶疏这样问,只是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梦又或者是幻境。

琅沅长袍曳地,雪花纷纷堆积在他的长袍上,他银色的头发与这天地浑然一体。依旧是高冷如同那亘古来的真神,忍不住让她想跪下膜拜。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嗯,我都还留着呢!”

扶疏的笑容顿然消失无影无踪,不,他怎么会说都还留着?那条绿丝带早就给了千离啊!

“不,你不是琅沅。”扶疏冷静的说完这一句,天空的雪停了琅沅也消失了,一切都在她眼前天旋地转。她问道了熟悉的气息,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逐鹿,是你。”

不是疑问,是肯定。逐鹿一声叹息传来,一切都消失了,扶疏睁开眼睛对上昏暗的石壁。

她坐起身,看着对面的逐鹿一脸疲惫。他的用意,扶疏都明白了。

“你这是何必呢?我本来就是借了他的命,我现在不过是还回去罢了。倒是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硬生生给我布置了一场幻境。”扶疏依然感激地看着逐鹿,他想借用琅沅的嘴劝她不要这么做。可惜啊,逐鹿始终不是琅沅。

逐鹿调节好气息,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这一场幻境他可是费了不小力气,可惜功败垂成。

这一次,扶疏不等逐鹿自己强行动了手。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这条命是一定要还给琅沅的。逐鹿在一旁冷静地看着她,这次他不会再阻扰了。只是在扶疏全力将自己身上所以的功力强行灌输给琅沅的时候,逐鹿在她身后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嘴里还默念着法诀。

扶疏不是第一次徘徊在死亡边缘,每一次都是五脏俱焚,削皮拨骨的痛楚。这一次,她平静很多。疼依旧是很疼,只是她能够忍住。身体越来越轻,感觉就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往下倒,逐鹿双掌撑在她背上,一股暖流从他掌心传了过来。

她就知道,他还是会帮她的。她不能回头,却在心里默默念到:“谢谢!”

时间是指间沙,终于流到了尽头。她的时间,很快就要定格了,此刻的千离大概已经在去地府的路上了。他们之间,很快就要有个结果了。

抽尽所有气力的最后一刻,扶疏倒在逐鹿怀里,而石台上的琅沅,他那冰凉而苍白的脸变得温暖而红润。

逐鹿冲门外喊了玉仙一声,早在门口候着的玉仙立马推门而入:“扶疏怎么样了?”虽然知道,她必死无疑,心里是真的很难过。可她与扶疏很像,眼里只有心中的那个人。如果今日躺着的是千离,唤作她去换命给千离,她相信扶疏也会如她这般。

说来自私,却是人之常情。

逐鹿一早就让她用他给的药方熬了一碗药,逐鹿说汤药冷了就没有药效,所以她干脆将炉子拿到门口一直温着。逐鹿给扶疏灌了下去,扶疏并没有玉仙想象的那样醒过来。逐鹿将扶疏抱回石台上,双手隔空在扶疏头上运气,一股白色的气体将扶疏包裹起来。

过了好一会,逐鹿吐出一块水滴状的血红玉石,似乎是天然形成没有被打磨过的痕迹,只是在头上打了个孔穿了一根红绳。逐鹿用银针在扶疏指尖刺破挤出一滴血滴在玉石上,然后将它系在扶疏脖子上,回头对玉仙道:“你不是凡体,应该能下地府吧?”

玉仙一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

逐鹿没有跟玉仙说那么多,只是告诉她,他需要她下一趟地府,拿回扶疏脖子上的这颗血红的玉石。玉仙觉得这话并非难事,只是有些不解,又问他何时去地府。逐鹿也不知,于是把目光又放回扶疏身上。

心中还有事情未了,扶疏用意识强行逼自己醒了过来。

空气中传来叮叮的铁链声,是黑无常来了。玉仙却大骇,一时关心则乱还以为是来为扶疏收魂的。扶疏笑了,玉仙竟然忘了,她若死了哪里还有魂来收。这黑无常是扶疏叫来的,他在扶疏耳边说了一句话,扶疏便让他走了。

玉仙不知便望向逐鹿,而逐鹿却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玉仙姐姐,衣服帮我找到了吗?”玉仙点点头说是找到了。玉仙扶着她回了房间,扶疏看着床上一间熟悉的衣裳竟然落了泪。绿色的衣裳,一如当年,只是她却变了。

这衣服,还是她当年在龙蛟宫时穿的,只是这条绿色带却是后来琅沅送给她的。

即使穿回以前的衣裳,努力变成以前的样子,可镜子不会说谎。扶疏不由苦笑,镜子里的自己三分像自己,却有七分不像自己了。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她这个样子,千离最喜欢不是吗?

换好衣裳,扶疏回到密室算是跟三人道个别。逐鹿拿着一根香,让扶疏在上面滴上一滴血。逐鹿是她全然相信的人,所以扶疏没有任何疑问就照做了。

没有太多的话要说,扶疏微笑着转身离去。密室里,逐鹿点燃那跟香,没有回头却是对玉仙道:“盯着这根香,如果燃烧忽然变急你就赶紧下地府去将她脖子上那颗血玉坠带回来。”

玉仙听出一点门道了,逐鹿这意思,莫非是他有办法保住扶疏的命?可他为何却只字不提?等等,他说带回扶疏脖子上的血玉坠,那扶疏呢?扶疏她会怎样?不用把扶疏一起带回来吗?

玉仙的一连串疑惑,逐鹿只解答了一个:“没用了,那具身躯是没有用了,只要拿回血玉坠便好。记住,要小心,不要让千离看到。”逐鹿闭上眼睛,身子忽然晃动了一下,用力把住一张桌子猛地咳了一下,玉仙没有看到他掌心红了一片。

逐鹿飞快的摸了摸嘴角,让玉仙盯着香,自己努力站稳出了密室。

地府,十八层地狱结界口。

千离顾不了那么多,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师兄!”恶鬼涌动,他根本看不到天君只好大声喊着。可惜,昨晚天君被扶疏一气,今日连半条命都不到,昨晚还能喊,今日却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听到了千离的声音,天君就是死灰也能复燃了。生死存亡之际,是谁都会拼尽全力去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

天君终于从恶鬼里挣脱向前,只是他近在咫尺千离却已经认不出他了。他呜呜的喊着,千离终于注意到了他,说不出话还有眼神可以说话,可惜天君的双眼早已瞎了。

千离注意到了他,却不敢确定。对判官招了招手:“说,那个才是?”

扶疏说千离来不用阻挠,却也没说要指给他知道谁才是天君:“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啊!下面有炼狱之火炙烤,还有恶鬼互相撕咬,属下也不敢肯定。”

千离怒气没处撒,得到判官这个无用的回答干脆一把将他推开。忽然又响起判官说的,天君活生生被扶疏打下十八层地狱。这么说,只要天君还没死,那他便与恶鬼有所却分。一个是肉体,另一群是魂魄。

千离从一个荷包里抓出一把金粉,朝着里面撒去。触碰到金粉的恶鬼纷纷退让,只有天君趁机往上挤。千离终于相信,眼前这个面目前非的人是他的师兄了。

怎样的恨,才能让扶疏使了如此狠毒的手段?一想到扶疏,千离心口又开始抽痛了。感觉很奇怪,心口的痛楚似乎在渐渐扩散,千离有种预感,这种痛是要扩散到四肢百骸!

怎么会会这样?千离的手臂疼得有些发抖,他不禁将昨晚的一切细细回忆。

那杯酒?那杯花好月圆?是了,扶疏说那是真乙送来的,可扶疏大约不知道,当初他与染月成婚之前,真乙也送了他一坛。那酒他是喝过的,可记忆里的味道却与扶疏昨晚给他的那一杯不同。

扶疏……扶疏在那杯酒里做了手脚?

千离可笑,她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呢?她若想要自己的命,就是直接把毒酒摆在他面前让他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她……是不相信他吗?

千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已经挤到裂缝口的天君感觉到他气息全乱了,天君说不出话只能干着急。可眼看着就要重获新生了,千离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啊!

天君不断张口,试图说出一句话来。这会子他真是恨死了扶疏,要不是她昨天故意来气他,他现在至少还能说出话来。气归气,天君还是努力张口说话,惨白残缺的脸上憋红了,他终于喊出两个字:“师弟!”

千离的心顿了顿,反应过来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就那痛楚的感觉竟然让他无法自拔,若不是天君叫他,他现在估计还沉沦在痛苦里。扶疏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毒,如此厉害?

静下心来,千离定定地看着残缺不全的师兄,心疼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奋力将天君来出来,及时封印了裂缝,天君在他身后气若游丝。

千离的心分得太多,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暗处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等他将天君捞出来后,扶疏勾起嘴角嫣然一笑:“天君啊天君,你可知道你一出来就得死!”

死字刚刚说完,追忆剑悄无声息飞了过去直接穿过了天君的胸膛。他轰然倒下,身子还在不断抽搐。若是他还有眼睛,定然是死不瞑目。

追忆剑穿过天君胸膛的那一瞬间,千离来不及阻止,整个人都愣在那。直到,扶疏带着微笑缓缓而来。

扶疏与千离之间隔着一个倒地必死无疑的天君。扶疏看着天君垂首浅笑,千离看着扶疏一脸死灰。

天君抽搐了几下,终于停了。扶疏满意地抬起头看向千离,她不开口,她等着千离先开口。

两人相视着,感觉像是时间冻结了。像过了漫长一个世纪,千离终于开口:“扶疏……你是故意的。”从她给自己那杯变了味道的酒开始,一步一步,好像都是刻意安排的。

她不见,判官来告诉他天居在十八层地狱,他赶来相救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不杀天君就是为了等他来救,可等他一救出天君,扶疏立马就在他面前亲手杀了天君。

如此缜密的安排,扶疏策划了很久吧!她如此苦心,他又怎敢辜负,千离看着她忽然笑了。

扶疏看着他,可他不知道,扶疏的心里此刻也是苦涩的。他那么聪明,仔细一想大概是什么都猜到了,扶疏也不需要再故弄玄虚了:“这场为你准备的戏,你可喜欢?”

千离止住笑,跪在地上:“我让你失望了是吗?”今天这事,恐怕扶疏也有考验他的意思。

扶疏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也算不上失望,毕竟她早就猜到这结果。扶疏跨过天君的尸体,走到千离面前,她蹲下身忽然捧起他的脸。这张脸,她深爱了一辈子,可到头来却是互相伤害的结局。

“此刻的你很恨我吧!”追忆剑刺穿天君的胸口,同时,也好比刺穿了千离的胸口。这一刻,他应该是恨自己的,扶疏是这么想。

千离的泪滴落在扶疏手上:“此生,我可以恨所有人,可唯独没有恨你的资格。”是的,他不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使他再后悔。后悔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开始,然后步步错下去。

不恨吗?你怎么可以不恨呢?扶疏松开手站起身,追忆剑指着千离:“起来,他不是你最敬重的师兄吗?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杀了他,难道你不想杀了我给他报仇呢?”

千离闭上眼,连凡人都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反而是他们这些神仙反而执迷了?

千离终于站起身,却不是要为天君报仇。他面无表情从扶疏身边走过,抱起很快就会消弭的天君尸体。

“站住!”扶疏叫住他,千离转过身看她。扶疏说有话要说让他先放下尸体,千离还是依她了。

扶疏掏出两个净瓶,将其中一个递给千离:“你说不恨我,只不过是因为心中对我的愧疚,可实际上你还是会怪我心狠手辣不是吗?从今以后,我们都不需要做戏了,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这里面是一种好酒,喝了它算是了了我们这一生的爱恨情仇。”

扶疏举起净瓶与他的碰了一下,仰头一口干掉,松开手净瓶在地上四分五裂。千离苦笑,如她一样,一饮而尽。

扶疏很满意的笑了,紧接着她忽然出手一掌向天君的肉身击去!

千离大骇,扶疏这是要让天君尸骨无存!她这是何必呢?不用他动手,天君的肉身也会消弭于天地,她又何必一刻都容不得呢?

在一时间的电光火石,千离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便出手截住扶疏那一掌。

扶疏的身体被他这一掌打了出去,撞在黑色的玄武岩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千离脸上的血色顿时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怎么会这样?他这一掌不过是想截住她而已,她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他奔向扶疏扶起她,这一触摸到她的手,千离的心如同浸泡在寒冰里。

她的气息那么弱,她身上的力量似乎全都消失了。这怎么可能呢?她入了魔,身上还有黑暗之源的怨煞之气,那般强大的她怎么会被他这一掌打得经脉尽断呢,五脏尽毁?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从扶疏出现在地府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注意到扶疏的气息有变,她身上那般强大的力量怎么会消失掉?这……又是扶疏安排好的局吗?她是要他亲手杀了她吗?

天旋地转,他想过他与扶疏一百种可能,却唯独没有这一种……

她要他替天君报仇,他不肯,所以她刚才才会假意袭击天君的肉身!

千离手足无措,颤抖的双手自制不住的痛苦:“扶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千离扬手,欲渡气给她,却被扶疏制止了。

扶疏在千离怀里,看着他比任何时候都痛苦的脸,她也觉得好疼。可这一切都是她逼千离的,她要解脱了,可千离的痛苦才刚刚开始。扶疏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到底是对是错,在她心中对他的爱自始至终都比恨多,可她最终还是报复了他。

当初她在封幽下说过,报复千离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对自己爱得无法自拔,然后她不爱他了。眼下她做的这一切,确实有点这个意味。可是扶疏清楚的是,前面的她做到了,可不爱他了,她却依旧没有学会。

思无涯将一生困住他的情他的思念,至死方休。扶疏这一刻,才终于肯承认这件事的真正原因。她不甘心,即使她消弭于六界,她也要千离记得她,她不想让他忘记她。

千离挣扎着要将自己所有渡给她续命,可扶疏却笑,她这身体承载过怨煞之气,而且这些怨煞之气早就与她的肉身合为一体。千离天生仙骨,他修炼的最正统的仙术。他若将自己的正气渡给扶疏,那她身上的煞气必然与其相冲。两股气体在她体内打架,扶疏只会死得更快。

千离确实是关心则乱,这个简单的道理他却疏忽了。可一定会有办法的,千离红了眼睛,全身都像被戳得千疮百孔,翻涌的疼痛让他一口血都喷了出来。

扶疏不准他动,她说他好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他要他好好看看,她今天穿的好不好看。

千离翻涌的不止是痛楚,还有懊悔,他觉得自己一定瞎了。今天的扶疏穿的不是那一席红得像染了血的衣裳,而是她自小就只穿的绿色。今天的扶疏,不是入魔的妖皇陛下,而是千离宫里的芭蕉精。

千离抱着她痛苦,声音沙哑而颤抖:“好……好看,你一直都好看。可你应该杀了我,而不是今天这个结局!”

扶疏笑了,她就知道,千离一定喜欢穿绿衣的她。就让她带着他最喜欢的样子离开,以后每每看到绿色的衣裳他都会痛不欲生吧!亲手杀了千离,扶疏试过了,痛得人是她,所以她只能让他杀了自己。

无休止的痛苦纠缠中,总要有一个人来了断。他做不到的,那就让她来。了了情,断了爱,从今往后她在解脱中一笔勾销。

“刚才的酒你喝过,它叫醉离忧。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可惜你不能。昨晚给你的‘花好月圆’里,我加了一种长在忘川河边的毒草‘思无涯’,这个名字你应该能猜到它的作用。你只要活着,思念就不会停,思念不停,你就会痛不欲生。我这样对你,你现在是不是恨我了?”

扶疏说的,千离都猜到了。可惜他说,他不能让扶疏如愿。

“既然救不了你,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扶疏强忍着痛楚扒着千离的肩膀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准你死!你不是说我的任何报复你都接受吗?那你听着,我要你好好活着,接受这‘思无涯’给你的痛苦,这一生一世,你都不可以逃脱!”

千离看着扶疏的眼睛,熟悉又陌生,他哈哈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扶疏,你当真如此恨我,连陪你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吗?”

扶疏终于找到对千离最好的处罚了,用一生的思念来惩罚他,这个处罚比死难过千百万倍。这招好啊,也好狠啊!死亡在这种惩罚面前,变成一件美好的事情。

扶疏也哭了,如小时候那般小心地捧着他的脸:“我……我其实……其实是怕你忘了我,这样你……你就再也不会……不会……”扶疏还没说完,捧着他的脸的手徒然落下。

千离仰天长啸,埋头在她脖颈间,她身上的清香就如毒侵入四肢百骸。痛,痛不欲生。

追忆剑就落在扶疏身旁,发出嗡鸣之声,似乎是在哭泣。千离抬起头,眼泪伴着血从他眼眶里流出,他抓起追忆剑欲自刎,可追忆剑似乎在他手上挣扎不肯落剑。

千离心如死灰地看着追忆剑:“连你都不肯让我死。好啊,扶疏,你赢了。”弃下手中剑,千离即使万念俱灰,却依然受着蚀骨的痛楚。

玉仙赶到时,扶疏已经死了。千离抱着她一直在泣血,也见证了他在那一瞬间青丝成雪。明明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可看起来却是年华不复。这一刻,玉仙明白了所有。

扶疏啊扶疏,你好生糊涂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