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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洛阳大会(一)

洛阳。

自古以来,这座城就被号称“天下之中”,见证了十三朝兴衰更替,神州大地上最古老的“河图洛书”便是由此而现,留下了一个个经久不息的传说,也奠基了无与伦比的浑厚底蕴。

而这些底蕴,则是代表着洛阳城里许许多多的古老家族、武林氏族。他们有的把持朝政,有的坐拥金银无数,有的手握军政大权,有的或是文坛大家,儒道圣贤,还有的,雄霸一方,为武林巨擘,江湖豪雄。

如虎隐于林,龙隐于水,没有人知道这些家族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兴许随意走出一位都可能是江湖上的绝顶好手,不世高手,无从得知。

也正因为无从所知,所以但凡江湖上如何的腥风血雨,各方势力你争我夺,杀得天昏地暗,却很少有人敢打这些家族的注意,忌讳莫深,堪称龙潭虎穴。

晨色茫茫。

拂晓将至,晓来风急。

石街一端,只见桃柳成行,交映着高楼瓦屋,绿窗青瓦,阳春下旬的洛阳,比那江南也不遑多让了。

宽巷名叫“燕子巷”,“飞云镖局”便是坐落在此,能在这洛阳立下这么一份家业,哪怕燕七都是花费了很大功夫,全赖他的名望,还有实力,以及三山五岳的朋友捧场。

蒙蒙烟雨之下,长街两侧的茶馆酒楼里袅袅白雾外溢上升,偶有春燕掠过,也惶急的逃开,似被下头肃杀的气机所惊。

透过纷纷扬扬的雨幕,就瞧见一扇扇大开的窗户里,坐满了一个个行装不一的江湖中人,冷面冷眼,有的系着斗篷,有的戴着毡笠,有的索性脸都没有,只有张面具,露着两只眼睛,莺铭烟柳,白白可惜了这风光。

因为这些人的注意力可都没在这些花上,而是在长街一侧紧闭的大门上,就见这门首上挂着的正是一块匾额,上书“飞云镖局”四个大字。

大门普普通通,燕五得了燕七的提醒,性子也随他,不喜争,所以没什么讲究简简单单,也就多摆了两只石狮子。

这些人可是吃饭也瞧,喝水也瞧,就连说话都得不时瞧上两眼,生怕里头的人跑了,就跟守宝贝一样。

本来安静的“燕子巷”立时更加寂静了,黑白两道齐聚,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数,那些个掌柜伙计半天流的冷汗都能抵过去三五年了。

没人说话,只是看。

唯一有的动静便是仇家见面了,然后两两跳出窗户,跳到街面上,刀剑一亮,片刻后一个进去,一个倒下,半天才被收尸的收了去,只剩下一滩血泊,被雨水慢慢冲散。

天色终于亮了些。

“咱们把这燕五守着,那人会来么?”

有人等的实在不耐。

“听说他二人以兄弟论交,何况还是燕七的义子,不愁他不来!”

窃窃私语中,不知谁忽的急喊了一声,惊呼道:“来了!”

来了,果真来了。

所有人身子无不为之一震,然后瞪大双眼,下意识的往长街左右一扫,可是被冲刷的干净如洗的青石板上,哪有一个人影,正自着恼那说话的人,又有人说了,惊呼失声。

“在房顶!”

视线目光齐抬,所有人面色先是一僵,接着各自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雨中似可凌云的青瓦上,有一人撑着伞,正步步移来。

为什么要说“移”呢?

那是因为那道人影一开始尚在三四十丈开外,可众人眼前陡然一花,那人便似挪移似的,身子倏地横移到七八丈开外,再一动,人又凭空出现在另一处檐角,如风似雾,鬼魅妖邪,瞧的所有人心头发冷。

众目睽睽中,那人索性不走了,不见脚动,不见肩动,更不见身动,烟雨一飘,衣袂在动,打着伞直挺挺凌空飘出十数丈,好似风筝一样,被风托着,这一幕可是让本来窃窃私语的长街瞬间落针可闻。

等衣袂垂下,“飞云镖局”的楼顶,似一节直耸入云的尖陡塔尖上,已多了把油桐伞,伞下那人,青袍灰发,不是燕狂徒又是何人。

飘飘然几如化仙而去,烟雨迷蒙,燕狂徒掸了掸发丝衣袍上沾染的雨沫,漫不经心的问:“说说吧,见我,有何事?”

“阁下如何称呼?”

终于有人朗声开口。

“好说,鄙人姓燕,名狂徒!”

燕狂徒手里的伞檐压的很低,但不妨碍这些人瞧见他,见他模样果真年轻无比,一个个心里登时各有心思。

“今日吾等来此,只是想求教一件事情!”

一个浓眉大眼、高额、鹰勾鼻的青面汉子沉沉开口,他怀里抱着一柄剑,身上裹着羊皮裘,语气僵硬。“在下天山雪鹰子,只是想问尊驾,当年“回雁峰”一役,尊驾可曾去过?”

“去过!”

燕狂徒视线微垂,淡淡回应。

“何时去的?”

又有人问。

末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问题,又强调道:“你上去时可有人活着?”

“有!”

燕狂徒又应了。

许多人闻言纷纷站起,激动失态。

“都是谁?”

燕狂徒眸子平静的扫过那一张张神态不一的脸,过了好一会,他这才继续道:“好像是一个和尚,一个道人,还有一个剑客,那剑客似乎叫沈天君!”

长街上一片寂静。

蒙蒙烟雨中,一颗桃花树下,一个提剑的青年闻听“沈天君”三字,本来放荡不羁的面容悄然一变,他没抬头,只是开口问。

“他们怎么死的?”

不光他一人,还有好几个声音也是问的同一个问题。

燕狂徒沉吟片刻,轻声道:“被人杀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被人杀死的?这句话里的意思可就有些惊人了,若依燕狂徒所言,那这三人能活到最后,绝对是当世绝顶高手之一,结果竟遭人毒手,要知道九州王“沈天君”那时已隐为“天下第一”,何人又有如此武功。

“被谁杀死的?”

“一个很可怕的高手!”

“那高手在那?”

“被我杀了!”

忽然。

“你撒谎!”

“既然沈天君他们都死了,为何你没死?”

“你十年前多少岁?”

燕狂徒看都未曾看那说话的一眼,不过这个问题他还是回答了,语气一如往常,平淡、冷漠。

“十六岁!”

“十六岁,试问如“九州王”这等绝世高手都已身死,你一个娃娃又如何能活下来?”

燕狂徒闻听一笑,轻声道:“那依你看,那些人是如何死的?”

“哼,定是你趁着他们精疲力竭,重伤在身之时偷袭下手,取了他们性命,好将“无敌宝鉴”占为己有,如今又编出这等骗人的把戏!”

那人义愤填膺,言辞激烈,只像是发现了真相,道破了秘密。

“呵呵!”

燕狂徒笑了笑,点点头。

“你说的很好!”

“这么说,尊驾是承认了?”

又有人腾身而起,气氛一下剑拔弩张。

燕狂徒脸上表现出略作沉思的模样,迎着所有人投来的目光,他不以为然的笑道:

“是与不是,能奈我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