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暴走（下）
“嘿，你在说什么呢……不要再开玩笑了。”乌鸦想笑出声，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此刻脸上的肌肉也仿佛僵滞住了，眼前这种陌生的感觉和记忆里的完全是判若两人，就连乌鸦自己也无法确认，这个仿佛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就是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红眼。
“玩笑，你认为这是玩笑吗？”红眼阴沉地诡笑着，金色之瞳里绽射出暴戾的凶光，“我想如果我把你那愚蠢的脑袋从你的脖子上割下来，或许那时候就能改变你这个幼稚的想法了吧？”
“红眼，我是乌鸦啊，敌人已经死了，够了，已经够了，快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乌鸦声嘶力竭地喊着，然而对面那个恶魔却仿佛对此置若罔闻，杀戮的步伐带着残酷的冷笑声缓缓迫近。
“够了乌鸦，不要喊了，他不是红眼，他是寄居在红眼体内的恶魔！”佛莱特痛惋地摇了摇头。
“哦？看来你对我还挺了解的，虽然没有答到问题的本质，不过相去不远。”只是眨眼之间，红眼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乌鸦和佛莱特的身前，他停住了脚步，并冷酷地笑着，“但是，恶魔这个词并不适合来形容我，知道么，在古老的中国，人们更习惯称我为心魔，准确的来说是隐藏在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我’。由于是同一个人，我们共有着相同的记忆与思想，每当那个懦弱无能的我——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红眼’，需要我的力量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啧，真是个爱惹麻烦的小鬼呢，那么，让我想想，第一次我出现的是什么时候？对了对了，是八年前呢，那时候你们一定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可是利用我的力量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哦，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红眼的声音生生地掐断了，他只觉得身后有什么抵在他的后背，一双柔软的小手环住了他的腰际：“够了，红眼，已经够了，不要在这么折磨自己了。”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融化在记忆的积雪里，只觉得胸口隐隐的刺痛……
“嗯，已经够了哦，从此以后不许你再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痛苦，我们说好了哟，以后所有的痛楚都要一起来承担！”脑海中突然回放过那个绽放在夕阳下的微笑，残留在记忆中百合般的香味。
艾蕾妮……
那一瞬间，黑暗的世界里仿佛有了光。
“喂……我说佛莱特，拜托你，快，快点杀了我！”红眼的眼睛不知何时从一片金色转为一片血红，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那鲜红的眸子里，尽是掩藏不了的悲哀。
“红眼？”乌鸦和佛莱特突然惊醒了过来，这种亲切的感觉正是他们所熟识的红眼。
“快，趁现在杀了我！”红眼依旧重复着这么一句。
“你是认真的么？”佛莱特不置可否地凝望着红眼的双眸，发现一直束缚在自己身上那股强大的压力已经消失了，这会看见红眼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压制不了他很久，快，趁现在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杀了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算违背当初的誓言了。”
“红眼，难道真的必须这样才行么，也许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乌鸦颇为不忍地望向红眼，仿佛很想为后者寻找开脱的理由似的，然而还没等乌鸦将话说出口，红眼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待他温柔地转过身抚慰着靠在他身上哭泣的女孩，脸上浮出了一丝淡笑：“谢谢你，芙蕾雅，帮我在最后一刻找回了自己，那么，再见了。”
声音落下，红眼的目光再度转向佛莱特，对方也是凝视着红眼，两人相视了片刻，同时点了点头，佛莱特微微一笑，伸出一只左手来：“能够认识你我很高兴，红眼。”
“嗯。”红眼也微笑地伸出手去。
然而就在红眼缓缓闭上双眸，等待死亡的一瞬，佛莱特的目光一凝，握住红眼的手反手一扣，红眼不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压械了起来，佛莱特右手一记劈掌，砸在红眼的颈部，红眼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觉得眼前一暗，晕了过去。
望着倒地不醒的红眼，佛莱特叹息一口，仿佛喃喃自语道：“虽然你那样地拜托我，但我果然是下不了手啊，如果真的杀了你，恐怕我的女儿这辈子算是不会原谅我了，不，就连我自己也……”
“现在怎么办？”看着佛莱特并未真的痛下杀手，乌鸦也是暗吁一口气，这会走近红眼开始替他检查身上的伤势，毕竟说起来，红眼的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满是伤痕了，“不过说起来他的这双眼睛还真厉害，那么严重的伤势已经开始复苏了。”
“那个倒不是，是这孩子的功劳。”佛莱特轻轻地揽过自己的女儿，略带伤感的叹道：“这个孩子的泪水有着治愈伤口的效果，不过也不一定是这样吧，毕竟那只眼睛……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红眼现在又是这个状况，在这种地方如果再遇到对家的话会很麻烦。”
乌鸦点了点头，这会正要低身扶起红眼，却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一凉，再扭头看去，只见那双满是杀意的金色眸子正森冷地凝望着自己。
“唔，真是一群愚蠢的人呢，如果老老实实地照那个家伙的话做，或许你们今天还有一线生机呢，不过……”红眼将刺入乌鸦腹部的手拔了出来，乌鸦的身体顿时一空跪倒在地，伴随着血液的流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即使如此，在片刻之后也逐渐凝固成虚无的空洞。
“那么，剩下的就是……”红眼，不，龙暝冷笑的站起身，缓缓地朝佛雷特父女靠近。
佛莱特眼见如此，立马把芙蕾雅藏在了身后，这会周身猛地绽出一道银光，一道光柱在他的周身冲天而起。
“嘁，你该不会以为这种东西就能够挡得住我了吧？”红眼那冰冷的眸子里不带任何的感情，冷漠的脸上变幻着讥屑的笑容，他探出一直手，不甚费力地就撕开了那道阻挡在他和佛莱特身前的光壁，狞笑着按住佛莱特的胳膊，只听见一声响亮的脆响，那是骨头粉碎的声音，伴随着佛莱特痛苦的声音响起，红眼残忍地笑着，“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刚才没有杀了我？”
“我是不会对我的朋友出手的，不过你不是他，和我一起下地狱吧，恶魔！”佛莱特猛然转过身推了芙蕾雅一把，喊道：“芙蕾雅，快逃！”
“爸爸，不要！”女孩眼中刚止住的泪水，瞬间又似断了线的珠帘，晶莹地洒落了一地。
“快走！”佛莱特一把将女儿推了开去，双手死死地缚住了红眼，然而被缚住的红眼却冷眼旁观着，没有丝毫扎挣的意思，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真是有趣啊，你就试试看吧！”
“不！”在芙蕾雅的哭喊声中，一道刺眼的银光爆炸了。
烟嚣被风散去，芙蕾雅的噙满泪水的眼中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缓缓地倒下了，一个仍旧冷漠地屹立着，缓缓地转过头来凝望着她，语气森冷如冰：“那么好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红眼，红眼！
为什么那个原本温柔的人此刻却仿佛是主宰这个噩梦的梦魇，如果这个是梦，请快点醒来吧！
芙蕾雅暗自祈祷着，然而摔在地上的疼痛，一切都告诉她这是真实的存在着的事实。
然后等到那道刻满悲剧的阴影终于全部投在了她的身上，芙蕾雅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原本血腥的噩梦就此就要画上一个残缺的句点，然而红眼的身形却突然一颤，那脚下突然踩到的硬质感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当他把视线凝聚在脚下那串银质十字架的瞬间，噩梦的镜子被打碎。
【嗯，我的名字叫做艾蕾妮，你也喜欢百合花么？】在那个载满百合花的青丘上，两人第一次的邂逅。
【你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吗，没关系，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和我是同一天生日好了，也祝你生日快乐，德兰克。】夕阳下的那个甜蜜的初吻，凝固在那个十六岁花开的季节。
【呐，这个送给你，以后希望你看见它就像看见我一样。】依旧记得她将这串十字架送给自己的情景，分别时候落寞的微笑，存在记忆中永远的痛楚。
【不要哭，否则我也会忍不住的哦，本来都想微笑着分别的，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面却……真的好想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呢，对不起，我真是个任性的女孩呢，呐，德兰克，答应我以后都要一直一直好好地活着……亲爱的，我爱你！】埋葬在泣血夕阳下的誓言，是镌刻在那双血红双眼中永恒的诅咒。
每一个碎片都是一面镜子，映射出那段难以忘却的记忆。
每一个碎片都是一把利刃，将那颗早已死去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艾蕾妮，你果然是无法原谅我这样轻易的死去吗？
那双血红的眸子里，某种温热的液体在这一刻缓缓地滑落。
“对不起……”芙蕾雅的双眸里，那个孤独的身影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她没有叫他的勇气，只有默默的注视着那个孤单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
记忆中的他都是笑着的，或许那张写满悲伤的脸才是他真正的自己，原来他都是一直哭泣着的吗？
当芙蕾雅凝望着那串从泥地里拾起的十字架的时候，心中突然有了这层怪异的想法。
只有天空血红的月，依旧残酷地保持着沉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