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隐埋在灵魂深处（三）
真正的黑暗是什么？或许只有那些从未见过光明的人才会知道……
M，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代号。从未有人告诉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像是于身俱来的本能，伴随着他生命的始终烙印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中只有三种颜色，黑色，白色和红色，很简单的三种颜色，却构成了整个世界，黑，是世界的基色，白，是活着的生命，而红，是鲜血的颜色。
他没有任何的偏好，也没有任何兴趣，每一天重复着的，就是单调地杀人，是的，杀人，他就像是一具最完美的杀戮机器，每一次都能出色地暗杀掉目标并成功地抽身而退，他是杀手界睥睨众生的王者，是将无数政客要人推向终魇的死神，也是那些制造他的人无比珍视的瑰宝。
一个杀手，必须做到的有三点：冷血，绝情和不择手段！
M有一个父亲，说是父亲，然而两者之间却并无实质上的血缘关系，甚至毫无任何的感情可言，父亲是将M培养成杀手的人，他拥有23个国籍127个不同的身份，他的身份就是一个谜，任何揣测的人只能看见谜面上的白纸，却看不见他那深藏在画皮下的黑暗，就连他身以为傲的作品M，也仅仅知道他明里是某个知名企业的老总，背地里却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头头。
父亲让M一直称呼他为D，M不清楚是否是因为这是‘父亲’这个单词的首字母，还是他真正名字的首写，然而对于D，也不尽然，M对于任何的事都是漠然的，他所做的，就是接受D的命令，在D要求死亡的名单上划去一个又一个的姓名。
只是，人生总会在不经意间改变，也许是为了一件事，也许是一个人，上帝的剧本里，永远没有永恒不变这个词。
那一夜，夜色沉郁，天空中略有毛毛的瑟雨，吹得人几分萧冷，往来匆匆。
城市的小巷里游走着两条鬼魅般的黑影，这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对于这次的任务安排，M虽然心有不满，但也没有说些什么，这种任务什么的，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斜睨了一眼他身后紧跟着的新丁，M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揶揄。
此次被刺杀的目标是在费尔德斯帕克市度假的某个小国的王储，由于那个王储是为了和情人私会才来到这座城市的，所以在媒体对外宣称时并没有提及自己此番的行程，相应的，他此行所带的保护人员也必然不多，这让暗杀的难度不禁有所的下降，也让M微微觉得有些失望。
这会M探头从王储一行入住的五星级国王大酒店对面大楼里架设起的狙击镜前移开了视线，冷厉的目光在对面灯光摇曳的楼层的四周偱望一圈，仿佛观看记录似的预测着：“目标所居住的是17层的总统套房，玻璃上装有FFM系列的重型防弹玻璃，目标的行动十分小心，没有接近窗口或曝露自己的习惯，包间周围有专业人员进行对外反监测测试，红外线锁定不能，另外，至少有10-15人封锁了外围15-18层走廊楼道和电梯口。”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M一边将拆卸下来的*装回了背囊，一边冷觑了一眼身后茫然开口的家伙，M记得，这家伙的名字叫做卡伦?本杰明。
“既然外线不通，那就直接进去好了。”M神色冷厉地拉了拉手枪的枪栓，从卡伦的脸上收回了目光，在没有多看他一眼，径自朝着屋外走去。
夜风寒了，雨也大了几分，然而M飞奔的身影，在雨中却毫无凝滞，更加让人惊奇的是，这漫天的雨水迎面洒泼，然而M的身上却不沾滴水。
到了酒店门口，两个侍应生只觉耳旁吹过一阵寒风，倏然见了一个人影飘在他们的身前，两人茫然地对视一眼，只见得这人并未打伞，也不见得外面有车行来，然而这人从发型到衣着看来，都是纤毫不乱，这会众人又见得他身后匆匆奔来一个身影，浑身披沥着雨水，和前者相较之下，倒是成了鲜明的对比。
“咳咳。”M假装咳嗽了一声，那两个侍应生才从惊讶中回过了神，忙上前接过两人的包裹，M做了个不必的动作，由着两个侍应生领着，进了大厅。
“两位，请问您是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服务台的小姐很是礼貌地笑望着眼前的两位客人，因为她倒是认出了刚才M从西装袋里掏出的那张白金卡，那可是没有上亿美金的资产不能申办的，之前刚来了位大人物的样子，接着又来了两个有钱的主，小姐似乎想要记清楚对方的面貌而特意多看了两眼，然而她却不知道，见过M真正面目的，这个世上用手指也能掰得过来。
“给我们准备一间总统套房。”M推过去一张身份识别卡，冷冷地瞟了一眼那个漂亮的服务台小姐，冷冽的目光直射得小姐脸色倏然白发，这会忙着记录了一下，递上一条钥匙：“21层2107间。”
“谢谢。”M接过钥匙，依旧是绷着一张冷脸，这会也没有转身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卡伦一眼，就和等候在侧的服务生一同走进了电梯。
这会电梯中一行三人，由服务生按下了电钮，一旁的M悠闲地倚靠在了电梯的墙角，目光却是瞬间捕捉到了天花板上安置着的监视器的位置，这会目光重新回到电梯口跳跃着的楼层数，心中默默地数着。
“15，16，17……”几乎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间，M的袖口猛然退出了一小截的刀片，在那微小的几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记的0.01秒钟，他已经完成了一系列刺杀的动作，人的视网膜无法显现出在0.1秒钟中完成的动作，这让M的动作与之前看起来几乎毫无二至，然而此刻却在服务生的后颈偏离脊椎的三寸处浮下了一道不易觉察的红印，顿时那服务生已经软软地倒下，鲜血开始不停地从血印中涌出，一般的杀人者都是直接切断对方的劲动脉割喉放血，但这样杀戮的办法通常需要捂住被杀者防止对方失声叫喊，然而M却惯用让人无声死去的伎俩，他可以暂时麻痹人的感官和神经，让人在毫无反抗中平静的死去。
“叮咚。”当电梯停在17层的时候，电梯的门缓缓的打开了。
“喂，难道你不知道这里已经被包……”这会守候在门口的护卫只来得及看到电梯背后的一道黑影，两人的喉间已经凭空添上了两道血痕，想要叫喊，却只能发出嘶嘶的颤音，而紧接而来的致命杀招，让他们全都成为了尸体。
真正的杀手，永远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一击毙命的狠厉。
“M，接着怎么做？”卡伦看着地上的血迹浸透了地面，直漫到了鞋间，或许在他的心里，一直认定杀手的教条就是暗杀，一击不成就必须另觅时机，从未想过会是像M这样胡乱冲进人家大本营来的，然而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何尝不是一种自信。
然而M对于卡伦的提议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对着染污鞋间的血渍更为在意一些，这会将鞋子在躺在地上的尸体上擦了一擦，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去将任务结束。”
这会M从绑在膝上的枪套里取出手枪，嗜血地拉了拉枪栓，径自朝着前路走去。
卡伦在M的身后轻叹了一口，也从西装里取出了手枪。
在用安装了消声器后的手枪轻松地解决几个巡逻的护卫，M顺手推开了道路尽头的门，没有声音，黑暗中缓缓裂开的缝隙透进一丝昏黄的光来，将门外的人影一直延伸到了墙上，那个黑影无声地拉了拉枪栓，踏着比猫还轻盈的步子，迈向床前。
“游戏结束。”M对着蓬松的床上胡乱开了几枪，然而他的瞳孔倏忽地在黑暗中收缩一阵，猛然转头，竟是看着身后的黑暗中，缓缓浮出一个人影，那人举止儒雅，昏暗的房间里，他的容貌并不十分清晰，穿着一身整齐的宫廷装束，手中正托着一杯红酒，微笑地看着自己。
“既然来了，不妨喝上一杯怎样？”对方还是微笑着，伸手递过自己的那杯酒。
M并不出声，只是冷厉地望着对方，这会卡伦正好赶到了门口，眼前这副情况，以为M身处不利，随手就是一枪，那子弹贴着男人面前飞过，一枪击碎了男人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顿时溢了出来，溅洒了一地，然而M注意到了，这男子的眉头连眨都没有眨一下，那是见惯生死才有的从容，跟自己是同类啊，不知为何，心头那股涌动的杀意仿佛恣意催动的毒蛇，虽然M的脸上平静依旧，然而那暗藏的杀气早已惊蛰地焦躁不安。
男子摇了摇头，似乎是对地上的美酒感到可惜。
“你不是萨拉耶王储!”M用的已经不是疑问式而是肯定式了，“真的王储在哪？”
“你知道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男人依旧从容地为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仿佛是置卡伦那柄指着自己的手枪如同无物。
“那样我就会杀了你！”卡伦晃了晃手枪，威胁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男人平静地微笑着，说话的时候，仿佛魔术似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手枪，这会他一手卸开了弹闸，另一只手一颗一颗地将子弹全都退了出来，这会他重新将枪装好，抛给了卡伦，卡伦这会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拿在手中的枪早已消失了踪迹，而那把迎面抛来的枪赫然失去了踪迹。
卡伦的脸上写满了疑惑，然而M却是清楚，对方只是几乎以常人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快速夺过了卡伦手中的枪再折身返回而已，看起来仿佛毫无动作，但那速影的技巧和自己暗杀的手法几乎是如出一辙。
M一直冷固的血液这一刻仿佛被引燃了，他的手中倏然退出一把刀片，身影如风，片刻已是消失在了原地。
“我已经说过了，”M的身影倏然闪现在了男人的身后，抽手就是朝着对方看似脆弱的脖颈袭去，然而他看见了，看见黑暗中倏然凝亮的血红色的双瞳，男人慢慢地转过身，望着眼前那仿佛一座石雕，完全无法动弹的M，伸手取走了M两指间夹着的刀片，叹息一声，“你们杀不了我的。”
M感受一种慑人的压力从那个看似懦弱的男子身上涌出，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额头上滑落的冷汗，多少年了，没有感觉再到那颗波澜不惊心脏的跳动了，它在欢呼，尽管死亡仿佛近在咫尺，然而M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血脉贲张的感觉。
楼道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似乎终于发现了袭击者。
自己就要在这里终结了么？
然而奇异的是，M并未对自己生命和未卜的命运担忧，活着犹如行尸走肉的生命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然而他只是平静地凝视着眼前执掌着自己生杀大权的男人，还有那双诡异的眼眸。
半晌，M只觉得浑身携着的压力突然一松，男人缓缓地背过身去，那双血红的眸子消失在黑暗当中：“你走吧，对于没有灵魂的躯壳，我没有解放你的义务。”
“你是佣兵吧，不杀我没关系么，你的任务不是……”卡伦站在门口呆滞的望着，他根本无法知悉这看似短暂的数秒之间，究竟发生过了什么，而此刻视线当中的M，缓缓地从地上拾起枪。
“我的任务只是保护王储而已，没有一定要击杀刺客这一条。”男人温文地笑了笑，坐进了最近的沙发里：“你们要快一点咯，如果被人看见了，我恐怕就不得不改变主意了。”
“你不杀我，下一次，我还会来杀了你！”M将枪收进了怀中，这会一把抓过愣在一旁的卡伦，朝着窗口的方向冲去，只听得“嘭”的一声脆响，那堵甚至可以防护卡车倾轧的玻璃竟然倏然破裂，两道黑影消失在苍莽的黑夜之中。
躺在沙发上悠闲喝着酒的男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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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任务没有完成就这么回来了？”昏暗的小屋密闭着窗，紧拉着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来，M和卡伦就那样肃穆的站着，望着眼前那一排黑衣的护卫包裹下的男人，这会说话的男人舒服地靠在转椅上背对着二人，语气里森冷如冰。
“对于这次的结果我很抱歉，但是先生，我可以解释，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卡伦想起之前诡异的一幕，心里不禁发虚，这会极不自然地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M，然而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让人根本无法揣测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本杰明先生，我并没有询问你的意思，”男人出声打断了卡伦的说话，这会交叉的手指盘旋了一圈，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暖意地说道，“M，你有什么对我要说的么？”
“D，”一直沉默的M终于开口了，“我想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是了，我培养的M是完美的杀人工具，绝对不会失误的，一定是你的原因，本杰明先生，鉴于此，我不得不给你一个应有的处分。”D的声音落下，周围的黑衣壮汉全都上前一步，伸手去西装内，做到了这个地步，就连白痴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卡伦不是白痴，自然不甘就这样被枪射成筛子，然而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不是好手，尽管说来他的身手在一般杀手中也属佼佼，然而血肉之躯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然而真的是这样么？
众人等待的枪响却迟迟没有响起，卡伦迟疑了半晌，才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挨枪子儿，这会讷讷地抬头望去，四周围着的大汉喉间都是齐齐地涌出一阵血泉，这样，活人全都就变成了尸体，尽管这个过程不过短暂的不到0.1秒而已。
“M，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你想为了这个人违背我不成。”这会盛怒与震惊下的D已经再也顾不得什么保密了，猛然转过头来，怒视着神色依旧的M和尽带的疑惑的卡伦，声音都因愤怒而徒然变调。
“这个人的死活完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M依旧是一脸平静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难道你不知道他都是我辛苦培养出来的精英么！”对于M不温不火的回答，D的眼中几乎要迸出火来。
然而M的嘴角却是突然勾起了一抹笑，D以为自己看错了眼，一向面无表情的M竟然在笑。
这就是所谓的精英的实力吗，真是无趣啊，M继续冷笑着，嘴角的那抹弧度更是明显：“对于这样无趣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
“什么！”D根本无法相信，这话是出自M的口中，这真的是那个毫无喜好，没有表情，只懂杀人的男人么？
“我说，我已经对这样每天都是杀人的生活感到厌恶了。”M的身影倏忽一闪，D再眨眼之间，只见得自己的视线全都被一张脸所遮住了，M的鼻子几乎触碰到了D的脸上。
“不可能的，你是这世上最棒的杀手，可是除了杀人你什么都不会，对了，你除了杀人还是杀人，这是你的本性，哈哈……”D干笑了两声，然而他剩下的话却全都惊恐地咽了回去。
“或许你说得还真是不错呢，我除了杀人，还真的没有了别的本事，再说我也没有说过我从此洗手不干了。”M一把拎起D的衣领，冷眼晲视着他那张苍老而贪婪的脸。
“你想干什么，M，我可是你的父亲。”似乎读到了M眸子里渐渐渗出的杀意，D的声音也从凌厉而转变成惊恐，毕竟，在这里最清楚M实力的就是非他莫属了，而先前倒在地上的那一具具尸体，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或许是这样吧。”M很是随意地答道，然而没等D换上一口气，M的语气又变，“然而，你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了，看看吧，为了你的贪婪，为了你的欲念，你让我帮你杀了多少人，哦， 当然，我在这一点上并无意指责你什么，只是，你看，你杀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 又改变了什么呢？不，什么都没有，你的目光是浅显的，固步自封，胆小虚妄，我想你享受也该够了……”
“不，M，是谁给你带来了今天的荣耀，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D的脸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扭曲，歇斯底里的吼道。
“有一个人为我打开了一扇窗，一扇通往最强的道路，到达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方，那是才本该属于我的道路”M怜悯地望着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老人，在下一秒，他将输掉的，是他的生命，“可惜那已经不是你的能力能够企及的了，我想你能够理解一个合格的杀手就必须冷血不带任何的情感，亲情什么的，对我来说没用，你应该明白的，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父亲。”
“不！！！”一声绝望的呼喊终结在枪响的尽头。
“感谢你最后能够为我做的。”M转过头去，兀自打开抽屉翻找着什么，再也不看身后的死者一眼。
“你走吧，对于没有灵魂的躯壳，我没有解放你的义务。”脑中突然回放过那个声音和那双血红的双眼，M望着手中那叠厚厚的文件突然冷笑一声，如果这就是你的邀请，那么我就大方地接受吧，不过，一旦有任何的倏忽，失去的就必然是你的性命。
M在文件上撕下了一刀，塞进了自己的衣带，这回转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看也不看一眼已经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呆了的卡伦。
房间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了，一片遗漏的页片缓缓地从桌上飘落，映着那首排“黑暗佣兵团”几个鲜红的大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