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堇淮离开的时候，蓝菀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抱膝，体温随着心脏渐渐冷却，他刚刚的余温还在，只是那么陌生，陌生的可怕。
她不知道原来五年的时间，足够将一个人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竟然让他如此介怀，以至于对她的恨几乎到了入骨的程度。
去洗手间稍微整理了一下，因为是自助模式的订婚宴，所以蓝菀去大厅的时候，宾客们基本已经用餐完毕，有的人提前离开，而有的人已经开始舞会的部分。
反正也只是个形式，只要她露过面就可以了，蓝菀扫了一周才发现在角落里和别人谈话的顾堇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顾堇岑见她过来，便和对面的人点点头，示意失陪了，那人笑笑后识趣离开。
“菀菀，刚才去哪儿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
“去了个洗手间，身体有点不舒服。”
蓝菀说这话时眉眼低垂，生怕泄露了心里的不安，刚刚顾堇淮对她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好在，他好像也离开了。
“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顾堇岑蹙眉，俊脸上一丝担忧，握着她肩膀紧张的打量了一番，“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没什么，休息休息就好了。”
蓝菀疲倦的笑了笑，柔唇苍白，“我想先回家了，阿芙还等着我接呢。”
“阿芙我已经派人接回来了，现在非常时期，你还是不要亲自露面为好。”
“那谢谢了。”
蓝菀抿了抿唇，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尽管这个男人温文尔雅、体贴细心，可是，她总感觉有股莫名的排斥感。
“如果方便的话，晚上你可以来顾宅接阿芙，或者，我把她亲自送过去也可以。”
顾堇岑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只是现在订婚宴还没有结束，我还要招待招待，恐怕不能送你了，要不然我叫司机过来？”
“不用了。”蓝菀摆摆手，“已经很麻烦你了，我晚点自己过去接阿芙。”
“那好，你路上小心。”
顾堇岑忽然俯身抱了抱她，指尖碰过发丝时蓝菀身体一僵，半晌，还是抬起双臂象征性的回抱了一下男人精壮的腰身。
………
顾宅。
此时的顾堇淮正坐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一手插在腰间，一手焦躁的松着颈间领带，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还没有床头矮几高的小女孩儿。
她小小的手里攥着几条领带，因为个子不够高而有一部分拖到了地上，此时正站在自己制造的一片狼藉中睁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顾堇淮揉了揉眉心，尽量压制自己体内的怒火，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阿芙被他阴沉的脸吓得不敢出声，小身板儿挺得直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小嘴儿一撇，有要哭的趋势。
“说！”
男人猛然提高了音调，阿芙小身板儿一颤，刚想要哭，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举起小肉手中的领带，怯怯道。
“叔叔，带……我帮你带……”
“………”
顾堇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不知所措，看到她举在半空中的小肉手，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早已化作一滩春水。
看着她明明想哭却生生忍住在讨好自己的小模样，顾堇淮心里忍俊不禁，若他有个女儿，应该也是这般可爱吧？
“顾先生。”
敲门声突然打断他的思绪，顾堇淮下意识起身，便听见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老爷子回来了，说让您去楼下见他。”
“知道了。”
顾堇淮看了眼床边的小人儿，心里明明融化得不成样子，脸上却依然阴沉沉的，对管家道，“把这个孩子带出去，顺便找人把房间收拾一下。”
管家看见阿芙的时候一阵惊慌失措，连忙跑到房间内将她抱起来，无奈道，“你真是个小祖宗，跑到哪里不好，偏偏跑到这里来哦！”
顾堇淮：“………”
本想多问一句这孩子是谁家的，为什么会在顾宅，但走到门外便看到老爷子已经在楼下的沙发上等着了，所以直接下了楼。
“爸，您找我。”
顾堇淮声音平淡，自然的坐在对面沙发上，那样子丝毫不像五年没见过面。
顾末年点了点头，双手扶着拐杖，虽然容颜难见岁月的痕迹，但相比五年前，竟莫名和善了几分。
“在国外待了五年还习惯吗？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爸。”
顾堇淮垂眸扫过眼桌面上的那摞资料以及合同，淡淡道，“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顾末年笑了笑，将手边的资料顺势推到他面前，平静道，“这是顾氏总部交接工作的资料，包括一些重要的信息文件，你有时间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就把字签了。”
“我好像没有说过，要留在总部。”
男人修长双**叠着，姿态闲散却不失气场，深眸没有看那些资料一眼，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幅巨大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个年近四十却依旧美丽的女人。
顾末年见状低低叹息了一声，他知道他在逃避，可是人死已作古，他不能再放任他在国外继续待下去，顾堇淮的能力远高于顾堇岑，就算他对顾氏毫无兴趣，他也要给二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顾末年顿了顿，目光从那张照片中收回，“要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算你真的有所怀疑，起码也要留在这里才有可能查出些什么。”
最后那句话，算是顾末年在激他，毕竟自己如此煞费苦心的让他回国，不可能这么轻易再让他回去。
那这一切的一切，包括蓝菀的黑料、包括在国外买下的关于订婚的各大头条新闻，甚至于今天这场订婚，岂不是让他白白策划了？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如果你决定了，就把上面的字签了。”
面对一言不发的男人，顾末年依然胸有成竹的开口，“只要签了字，你和堇岑就拥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我相信你，有经营顾氏的能力。”
老爷子说罢直接起身回房，留下顾堇淮一人在偌大的厅房里，他的黑眸漆深骇人，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摞纸，仿佛要将它穿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