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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第101章 变故,信仰被摧毁

那个他,是苏澜,还是韩永信,顾清欢不说,常静也没发问。

病房很静,空气被压抑包裹,顾清欢似是说累了,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常静心沉到了谷底,因为羞愧,死死的咬着唇。病房那么静,静到只有她们浅浅的呼吸声。

只不过,这次深浅呼吸不再有较量,似是走到了天色尽头,两个伤痕累累的女人终于决定偃旗息鼓。

离开医院,常静去了殡仪馆,守着韩永信,仿佛回到旧时,贤淑温婉,一派贤妻模样。

她说:“我和你夫妻一场,竟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你。”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觉得自己之前活得像个小丑。

躺着的人注定无法回应她的话,摸着他的脸,她轻声呢喃:“究竟是你残忍,还是我残忍?

多年前,是她先追求韩永信的。

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他没拒绝,看着她,薄唇微勾,似乎隐隐觉得好笑。

也许他是知道的,短暂几秒钟,她的心境犹如过山车,忽上忽下,担心他会甩开她的手,担心他会厌弃她。

她主动,他接受,虽然有些被动,但她却满心欢喜。

牵手后,晚上舍不得洗手,她躺在床上看着手,傻傻的笑。

隔天醒来,觉得不踏实,跑着去教室找他,迟疑问:“我现在……是不是你女朋友?”

他笑,“我不会随便跟女孩子牵手。”

于是,第一次心潮澎湃,是因他而起。

十指紧扣,原以为可以相握一辈子,却最终抵不过时光打磨。

离婚后,她之所以念念不忘,是因为他婚前对她太好。她那时才明白,这世上有一种病,它的名字叫:积爱成疾。

回首望去,他们在平淡的流年里彼此走的太快,如今回头,方才察觉,他们早已在婚姻岔路口走散,一散便是十几年。

心境,从未有过的平和。

常静讨厌下雨天,但31日黄昏却步入雨中,感受着朦胧的湿气,殡仪馆附近临近大街,街上行人匆匆,一把把伞,五彩斑斓。

离婚后,她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被无尽的怨恨遮住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奇怪就奇怪吧!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了某个人奇怪一次。她的爱情,有着属于自己的私密方式,因为固执,所以才悲哀。

有伞遮在她头顶,侧眸望去,是韩愈。

那是一把黑伞,几乎全都移到了她头顶,很快韩愈周身就湿了大半。

既是奔丧,韩愈自是穿着黑色衬衫,因为风雨吹袭,衣领竖起,整个人仿佛融进了夜色里,可能水雾晕染,一扫往日冷漠阴戾,多了几分随和。

面对儿子,她忽然心存愧疚,多年来,身为母亲,她让他目睹了太多不堪。

抬手把伞朝他那边推了推:“已经湿了,你撑着吧,别回头感冒了。”

常静衣服确实湿了,雨水没有停止的迹象,地上触目尽是明亮。

韩愈执意把伞移到常静头顶,对她说:“我在殡仪馆守着爸爸,你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再来。”

“也好。”她垂眸笑了笑,再抬眸看韩愈,应该是水雾映照的,眼眸里有着妖娆的水光,她轻轻抱着韩愈。

拥抱的那一刹那,明显察觉韩愈僵了一下,原来多年来兀自活在愤怨和酒精中,到头来竟和自己的儿子疏离了拥抱。

世上最亲密的拥抱姿势,竟被他们演绎的如此陌生。

“儿子,对不起。”她说,是后悔,是愧疚,还是不舍?

韩愈沉默几秒,沙哑开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太多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拍拍她的肩,韩愈想要温声说话,但话语融进这种坏天气里,注定只能凝化成冷冽的冰:“那就留着以后说,等处理完爸爸的后事,找到凶手,我们就回美国,不再回来。”

常静紧紧拥抱着儿子,分不清脸上流下的,究竟是眼泪,还是雨水。

那天,拦车离去,韩愈打开车门,眼见她坐上车,弯腰轻轻唤了一声:“妈。”

因为这声称谓,她红了眼眶。

“别喝酒。”一贯无波的眼眸里藏匿着太多隐晦和不好的记忆。

那一瞬间,她发现了长久以来,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罪人,在儿子面前上演着仇恨史,以至于让他想到母亲,就跟“酒精”联系在一起。

尘世一遭,因为爱,她变成了一个优雅的女人;同样因为爱,她丢失了满目疮痍的优雅。

出租车内,常静捂着脸,无声痛哭。

司机以为出了什么事,关切询问常静怎么了?

她只是心里很难受……

那天出租车内,跟常静哭声交融在一起的,是王菲的《流年》。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作词者林夕,是否也对流逝的感情难以释怀,带着残缺的遗憾,感叹时光流逝太快,不经意间就已注定物是人非?

那天深夜,常静母子私宅,有女人把所有的抑郁症药物,全都倒进了马桶里,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水流将它们冲刷殆尽。

似是一场最无声的告别。

同样是31日深夜,晚上10点左右,洛杉矶飞往T市的飞机在机场徐徐降落。

顾行远冒雨赶往医院,顾清欢半夜醒来,看到床畔坐着的人,怀疑是一场梦,安静的看着顾行远,不忍打扰。

“是我。”顾行远握着她的手,满身疲惫,眼里爬满了沉痛,但却送给了顾清欢一抹笑:“清欢,我来了。”

幽暗的病房,朦胧的灯光,交握的双手,逼出了顾清欢的眼泪,她微弱出口:“谢谢。”

亲情疏远经年,以至于稍微贴近,便能触动心怀,内心湿润成灾。

那一夜,韩老太太经不起熬夜,韩淑慧带她回家了,陆昌平前半夜处理陆氏公事,后半夜联系鑫耀高层,向他们公布了韩永信去世的消息。

那一夜,陆子初和韩愈双双跪在韩永信棺木前守夜,前者眸间光华清凉;后者眸色寡情。

昔日兄弟,现如今却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竟是一夜无语。

10月末最后一场雨,一直下到了11月1日清晨。

上午不见常静来殡仪馆,韩愈给她打电话,迟迟不接,韩愈拿着手机短暂失神,待他回过神来,脚步已经下意识朝停车场奔去。

那场雨卷走了枝头所有树叶,凌乱的铺陈在别墅区里,清洁工拿着扫帚“哗啦”的清理着沿途路面。

韩愈刹车急,路面上的积水喷洒在车身上,叶子更是吸附着车轮,经过碾压,毫无生气。

花园里种了很多季节花,被风雨吹打在潮湿的草坪上,颜色五彩,就那么夹杂在一片绿色中,倒像顽皮的孩童趁大人不注意撕碎了彩纸,从高处挥洒,扔得到处都是。

推开门,典型的欧式风格家具伫立在客厅里,越发显得房子空旷。

外面天气有点阴,室内光线暗淡,韩愈打开灯,环目四望,扬声道:“妈,妈……”

常静没应。

韩愈掏出手机,给常静打电话,或许她已经出门了。

二楼传来熟悉的手机声,韩愈心里一凛,极其缓慢的望向了楼梯。

韩永信死后,原以为最想不开的那个人会是顾清欢,却不曾想率先奔赴死亡的那个人竟会是常静。

常静死了,服食大量安眠片,死得安详,经过一夜,原本柔软的身段,变得极其僵硬。

这个女人竟用如此决绝的死亡方式抛弃儿子,追随韩永信而去,死的时候,嘴角似乎还挂着上扬的微笑。

韩淑慧落泪,骂她自私;韩老太太不能再受刺激,这事发生后,一直瞒着她。

短短两天,父母接连去世,彻底摧毁了韩愈。

他原本就是性情狠戾的人,1日上午似是被人逼到了绝境,面对静默不语的陆子初,韩愈眼眸中浮起了怒火,周身笼罩的阴霾,就算再强劲的风也吹不散。

他死死的咬着牙,冷冷的盯着陆子初:“昨天下午,你都对我母亲说了什么?”

面对常静自杀,陆子初从获知消息的那一刻,就如同颠簸在惊涛骇浪中,挣扎沉浮,却最终沉没深海。

不期然想起昨天下午,他和顾清欢的对话。

顾清欢:“子初,我可以相信你吗?”

陆子初:“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顾清欢:“1、鑫耀投资公司帮我转到韩愈名下。2、请你父亲帮忙找到那个人,视频不能公开,韩愈性子你知道,睚眦必报,那个人落在他手里,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所以……”

陆子初:“找到那个人之前,我和爸爸会对这件事情保密。”

常静对于韩愈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1990年,韩永信向常静提出离婚,常静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分居多年。两年后,顾清欢进入鑫耀投资公司,天资聪慧,职位迅速攀升。

面对日渐亲密的丈夫和新欢,常静心灰意冷,前往美国投奔亲人,后来亲人在美国去世,她便长时间留在了那里。她是执拗的一个人,面对前景无望的婚姻,坚决不离婚。

从常静认定丈夫出轨的那一刻起,就有念头在脑海中落定:一旦离婚,韩永信和顾清欢势必会手牵着手奔赴婚姻,所以离婚协议书,她不能签。

世人生来自私,受伤时,大部分人总是习惯无视别人的痛苦,放大自己的伤口。

定居美国多年,韩愈放心不下母亲便同她生活在了一起。

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把她人生里唯一的卑微奉献给了婚姻,她也曾在分居期间试着妥协,试着改变,只是那样的强颜欢笑无疑很可笑。

韩愈不能笑,身为儿子怎能嘲笑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一段失败的婚姻,铸就了母亲长达十几年的愤怨和痛苦。

曾经信仰的爱情把她打倒,从此以后一蹶不振。白天刷着父亲的卡,疯狂购物,晚上睡不着,需要酒精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