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三点，秦善和花阳终于坐着出租车回到了家里。在把门关上之前，秦善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自己的脚边迅速地钻进了公寓里。
回到家的花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抱住秦善的腰，想必是之前醉汉袭击她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我们到家了，现在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先回房间睡一觉好吗？”
把花阳带到她的房间，秦善控制着语气，尽量温柔的对待她。
花阳摇了摇头，把秦善抱得更紧了。
“…………”
“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所以你先把手放开吧。我现在浑身是汗，让我洗个澡再来陪你好吗？”
花阳这样紧紧的抱住自己，让秦善连移动都很困难。
“…………不要。”
终于，花阳开口了，但她的声音还在颤抖。
这也在情理之中。
无论如何，一个女孩子在半夜被一个无法沟通的醉汉袭击，心情一时半会肯定很难恢复过来。
更何况花阳的性格还很胆小，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很可能会成为花阳的心理创伤。
可以的话，秦善也不想离开花阳身边。既然她不介意自己的汗味，秦善也就只能暂时忍耐到明天再洗澡了。
…………在铺好的被褥上，两人背靠着墙，肩并着肩坐了下来。花阳的右手始终都在握着秦善的左手，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安心。
秦善没有逼问花阳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等她自己开口。
沉默降临，两人只是互相靠在一起，谁也没有要打断这份安宁的想法。
时间仿佛于此刻静止……
或许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也或许只过了几分钟甚至是几十秒……
花阳稍微冷静下来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宁静。
“你、什么都不问吗？”
“…………”
这回换秦善继续沉默了。
“为什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反省而已。”
“反省？”
“是啊。”秦善的情绪低迷了起来：“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尽到作为你的监护人的职责啊？”
“监护人……我并没有把你当成监护人的意思。”
花阳没有底气的回答道，握着秦善的手稍微松了松。
“就算是这样，在我决定收留的那一刻起，不管我们的主观意愿是否一致，我都必须承担起收留你的责任。这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担当。”
“…………”
“我只是，很痛恨自己的不成熟。没能照顾好你，甚至让你有了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秦善把一直以来憋在心中的话倾诉出来后，顿时觉得轻松多了。
“不是的！”花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会离开不是你的错，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我只是，不想继续给你添麻烦，不想再扰乱你的生活……”
原来，花阳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添麻烦什么的，没有那种事啊……”
“实际上就是那样吧？自从我来到你家以后，你就一直在顾虑我，想方设法的让我住得更舒适。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受伤，才会因为劳累过度倒下。是我破坏了你的生活，所以……我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内心的防线一旦崩溃，花阳便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软弱。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秦善无言地替花阳拭去眼角的泪水，认真道：
“你错了啊花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肯定会受伤的，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每个人都拥有获得幸福的资格，虽然……幸福也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
“认同他人，尊敬他人，理解他人，最后是懂得满足，做不到这些的人是得不到幸福的。”
“花阳，这些你都做到了，所以你理应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秦善终于明白了，花阳不是喜欢独自一人，也并非性格冷漠。
她只是，很害怕踏入别人的生活。害怕与别人生活的同时伤害到别人。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让别人感到不快。
“继续收留我的话，你一定还会受伤的……不管是你现在的幸福，还是现在的生活，都会被我打乱……”
花阳似乎是有些被说服了，但她想要离开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没有不因生活受伤的人，只是大家都装作轻伤罢了……”
秦善笑了，笑得很温柔，但在那温柔的笑意当中，花阳捕捉到了一丝无力感。
“如果说你会给我添麻烦，那么总有一天，我也会给你添麻烦。我会因你受伤，总有一天你也会因我而受伤。所谓的相处，不正是这么一回事吗？互相给彼此添麻烦，然后互相带给对方幸福，只要注意到了，就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罢了。”
“…………”
和秦善的这番对谈，让花阳不可思议的平静了下来。
被袭击的恐惧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暖的情感。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呢？”
像是在寻求着什么一样，花阳沉默了数秒后再次开口。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秦善，脸上却是一副说不出的苦涩模样。
“温柔？不，不对啊花阳……我一直都没有对你温柔过。温柔，才不是这么廉价的感情。只是一瞬间的温柔，根本称不上是温柔，按仅仅只是同情罢了。”
像是在说给花阳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秦善心情沉重的继续说道：“一瞬间的温柔，没有难过、没有痛苦、更没有风险。当时随便说点安慰人的话，整理一些温柔的言辞是很简单的。我只是很擅长这样做而已，所以你才会把我看做是个好人，觉得我很温柔。”
“但事实并非如此，像我这样巧言令色的家伙才是最和温柔无缘的人。只是如同在工作上的应酬一样见风使舵，说是在为你着想，其实也不过是自我满足。”
“即使自己的痛苦远大于对方，却仍能自始至终的为对方着想，才是真正的温柔。”
“不止是短暂的痛苦，从长远来看都会对自己不利的事，即便是这样还贯彻始终的做下去，才是真正的温柔。”
“我啊，只是一个半吊子的伪善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