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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面具与自我

原本秦善的母亲就体弱多病,生下秦善后,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

但,为了鼓励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的秦善,她毅然选择了出院,陪在秦善的身边。教会了他该如何与人相处,替秦善树立了一个目标——“日行一善”。

将秦善从浑浑噩噩,毫无色彩的世界里拉出来的,正是他的母亲。

然而,秦善直到母亲去世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体正在一天天的变差……

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身为母亲的她从未露出过痛苦的表情,始终温柔的指导秦善弹琴,耐心的培养起秦善的兴趣。

“原本,母亲她可以再活几年的。因为我的原因,她拒绝了自己的治疗,选择了治疗我的内心。”

那个时候的秦善很痛恨什么都能够理解的自己。

了解死亡,知晓悲伤……

这就意味着要承受更多的悲痛。

尚且年幼的秦善没办法天真的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母亲醒不过来……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逝者已去。再怎么哭闹,再怎么无法接受,母亲都回不来了。

母亲死后,秦善眼中的世界一片灰暗。

父亲在很努力的筹办母亲的后事,秦善只是日复一日的弹着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曲子。

然后……

“突然有一天,我理解了一件事。要是我没有那么与众不同,要是我没有被称作神童,要是我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有不理解的事物存在……不需要让人操心,能够很好的融入学校,过着开心的生活。母亲她,是不是就能再多活久一点呢?”

“是我让母亲提前离开了世界,是我害死了她……自那时以来,我常年来都在被这个想法折磨得无法入眠。”

“而就在那个时候,父亲注意到了我的异常,他提议让我去找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学母亲那样去帮助别人。”

“母亲的梦想是通过音乐来构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我没有母亲的才华,所以只能通过帮助别人来建立起与人们的联系。”

“奇妙的是,‘日行一善’这个行为持续了一阵子之后,我渐渐可以正常入睡了。”

“接着,从初中开始,我选择了不再去‘理解’,拒绝去思考。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慢慢的,我学会了‘不懂’,学会了‘交往’,学会了‘普通’。”

“高中和大学时期,我把帮助别人当成自己的目标。就像是在赎罪一样,拼了命的去传达母亲她想做却已经做不到的事。”

“这就是我经常会被称为老好人的原因。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善良,那么温柔。我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点,想要从痛苦中逃走才选择帮助别人的。”

秦善结束了漫长的自白,看向花阳的眼神满含歉意:“你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我会收留你,还对你那么关照。这就是答案……我不为别人做点什么就难以入眠,在关照你的同时,我的心理负担也会减少。所以这并不是我在单方面的付出,我同样能够从‘在帮助你’这件事里获得安心感。你没有必要认为你住在这里是在给我添麻烦,不如说你能留下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我所做的这些事真的是有意义的吗?把已故母亲的梦想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舍弃自我,戴上伪善的面具……我就是这样一个扭曲到无可救药的家伙,怎么样,很恶心吧……”

秦善自嘲的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的意味。

“那又怎样?不管动机如何,你始终都在做拯救别人的事。我也是……被你救了两次。”花阳打断了秦善的话,有些粗暴的抓住了他的手臂:“结果就是你帮助了别人,和别人建立起了深厚的联系。所以在你劳累过度倒下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人来看望你不是吗?这就是证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把已故母亲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有什么不好!!我也,是这样活过来的!!!”

“你也……是吗?”

或许是秦善的自白触动了花阳,又或者是花阳从上面的那番话中感受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意志而产生了共鸣。

她轻轻地靠在秦善的肩膀上:“嗯……我也和我去世的母亲有过一个约定。那个约定,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紧接着,花阳呢喃细语地说出了自己在遇到秦善之前的经历……

自幼便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单亲家庭遇到的麻烦接连不断,最终母亲因劳累过度而倒下。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花阳被一帮盯上了遗产的,所谓的娘家亲戚收养。

被收养的日子十分灰暗,花阳不愿意细说。但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秦善也能感受到她的无助与辛酸。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支撑着花阳的便是与母亲的约定——考上北华,顺利毕业。

因此,不管发生了什么,花阳都一忍再忍……亲戚们的虚情假意,同龄人的排斥和孤立。除了自己以外,花阳不打算去相信任何人。忍受着孤独与无助,抵达了约定的.asxs.。

而历尽千辛花阳,最终还是被世界所抛弃。

就在即将升学的重要时期,收养花阳的亲戚却忽然袭击了她,虽然花阳想办法逃走了,但那个亲戚也卷走了她母亲留给她的遗产,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的事情秦善也知道了,花阳很幸运的找到了她母亲那保存得很完好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秦善那远在国外的父亲。

“我们两个,说不定很相似啊……”

花阳和自己一样,都是从已故母亲那里获得了某样东西,并且坚定不移的朝那个东西所在的方向前进。

亲近感油然而生。

“可能,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吧。互相都选择了隐藏自我,然后戴上一副面具努力的生活着……”

第一次,花阳认同了秦善的想法。

并且,两人也是第一次,知晓了对方的“真实之处”。

这个夜晚……他与她的心,正在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