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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少年张去病的惊人之举

大车行出数里,杜百年解开两位少夫人的穴道,拱手致歉道:“二位夫人请勿见怪,杜某冒犯岳老夫人,实属无奈!”

银瓶夫人道:“杜先生此举有恩于岳家,我们倒要谢谢先生!”

卢氏问道:“但不知先生要送我们去哪里?”

杜百年道:“杜某欲送夫人全家去贺兰山暂避一时。贺兰山在西夏国境内,秦桧奸贼鞭长莫及,无法加害夫人一家。”

张去病问道:“老伯伯,我们去贺兰山藏起来,秦桧奸贼便找不到我们么?”

杜百年道:“是啊,贺兰山远得很,山很大,咱们藏在山里,老贼的人便找不到咱们!”说罢心想:须得赶快离开汤阴县,只要出了汤阴地界,老贼的爪牙就难觅岳家的行踪了。想到此处,忙叫车夫加鞭催马急行。车夫们一甩马鞭,爆出几个脆响的鞭花,五辆大车顿时飞驶起来。

初春时节,北方仍是春寒料峭,太阳在天上苍白照着,并未洒下多少暖意。五辆马车在平原上疾驰,北风扑面刮来,十多匹健马吐气如雪团。行出数十里地,却见前面出现一条小河。河上有座石拱桥横卧,宛如一头老牛伏在河面。

大车驶到桥头时,忽听对岸传来马匹的嘶叫声。杜百年急令大车停住,凝目观望对岸。只见十骑官兵往桥上疾奔而来。当先一人跃马上桥,下巴上的肉瘤在阳光下闪着油光,他一眼认出是“金瘤圣手”柯金龙,身后紧跟着二人,却是江蛟与那青袍人。

杜百年一惊,忙将斗笠拉低,遮住面容,对众人道:“秦桧奸贼的爪牙已到对岸,大家不要惊慌,咱们蒙混过去!”说罢,转身对老仆岳忠交待几句。

柯金龙领着官兵冲过桥来,看见五辆大车迎面过桥,心中生疑,立马挡在桥头,喝问道:“车内是何人?”

岳忠上前道:“回军爷的话,车上坐的是刘员外的家眷。”

柯金龙又道:“到何处去?”

岳忠道:“我们夫人老母仙逝,回娘家去奔丧。”岳忠说的这一番话,正是杜百年适才所教。

柯金龙不说话,径直来到大车旁,掀起布帘查看。车中坐的妇人幼童果然穿孝服,面带悲戚,又看随车物件并不贵重,不似官宦家眷所带之物,无可疑之处,便挥手放行。

大车一辆接一辆从官兵马前经过,杜百年紧随车后,忽听有人道:“那老汉站住!”

杜百年一惊,心想:“莫非柯金龙这厮看出了破绽?”回首一看,叫他站住之人却是江蛟。江蛟来到杜百年面前,两眼盯着杜百年跨下的“黑龙宝驹”仔细打量,笑道:“哈哈,叫大爷看见,你走不了啦!”

江蛟生长在西域,从小同牛马打交道,是识马的行家,极爱宝马。此时看见杜百年坐下“黑龙宝驹”头小、颈挺,细腰、丰臀,四条腿修长匀称,蹄大而圆浑,行走轻灵飘逸,异常矫健,实是一匹千里马。不由喜爱万分,心中暗生夺马之意。杜百年却以为江蛟将他认出,当下全神戒备。

江蛟只顾欣赏“黑龙宝驹”,对马上之人视而不见。看了一瞬,忽然一掌推向杜百年腰间,喝道:“下去吧!”他只道马上之人是个寻常老仆,一掌便可将他打下马去,出掌只用了两分力道。

杜百年身子一晃假装跌倒,双手使出“乾元混天掌”的精一招“锷刺青天”,拍向江蛟胸前。江蛟大吃一惊,要躲避已是不能。只听“咔嚓”一声,数根肋骨被打断,身子摔下马去。坠马的瞬间,飞腿踢出,一脚将杜百年戴斗笠踢飞到河里。杜百年反手一掌打在江蛟腿上,江蛟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两人交手兔起鹘落,不过眨眼功夫,柯金龙等人还未看清,江蛟已被打倒在地。柯金龙这才看清打倒江蛟之人是杜百年,旋即料想:大车内的女眷,必是岳飞的家人,便急令官兵将大车围住。

杜百年纵身上前护卫大车,被史乾挡住。一看挡道之人,是两次救走秦桧,害他两个师弟白白丧命的青袍人。杜百年勃然大怒,出手便连施杀着。哪知他攻了十余招,都被对方化解。杜百年猛然省悟,自己犯了心气浮躁的武学大忌。忙定下神来,仔细察看对方的武功,只见对方一会儿使出少林拳法,一会拍出武当掌法,忽又踢出丐帮的盘龙腿,武功十分驳杂。斗了五十多招,仍看不出此人是何派高手。

杜百年心中冷笑:嘿嘿,你隐藏本门武功,老夫今日要让你显露原形!心念甫动,他将双掌一错,左掌拍出一招“混沌初开”,右掌拍出一招“不周山倒”,双掌齐出,掌势凌厉无匹。史乾往旁滑出一步,避开头上一掌,右掌斩向杜百年拍到胸前的手腕,不料杜百年手掌疾翻,与他的手掌粘在一起。

史乾立感一股雄浑内力如潮水般涌来,急忙运功相抗。内力刚吐,杜百年忽然跃开,两眼盯着史乾,冷冷道:“嘿嘿,想不到,阁下竟然是摩尼岩上的高手!”

原来,杜百年想摸清史乾的武功门派,手掌刚与史乾的手掌粘上,顿感到对方的内力宛如滚烫的铁水冲向他掌上要穴。他急忙撤掌跳开,纵是如此,掌心已是血气不畅。

杜百年心下大骇。他曾听说,西域摩尼教的内功霸道歹毒。其内功分为纯阳内力与玄阴内力。魔教高手有的专练纯阳内功,有的专练玄阴内功。若用玄阴内功与人较量,那冷如寒冰真气便能凝固对手的奇经八脉,使人功力俱废。若用纯阳内力与人较量,那如铁水般的炽热内力便能将对手的气血耗枯,废掉对手武功。江湖中传说,当年摩尼教主何野风无敌于天下,只因他一个人练成这阴阳相济的诡异内功。难道这青袍汉子,竟是魔教中人么?

杜百年惊疑不定,却听史乾说道:“杜大侠休要血口喷人,!你说史某是魔教中人,是想让天下武林同道对史某群起而攻之。杜大侠的借刀杀人计,使得很妙啊!”

杜百年冷冷道“阁下一身魔教内功,不是摩尼岩上的高手,又是何派中人?”

史乾道:“杜大侠将我这‘太炎功’与魔教功夫混为一谈,不觉得孤陋寡闻么?”

杜百年心中狐疑:道:“你这‘太炎功’,是何派功夫?”

史乾道:“杜大侠大不信史某所言,总该听说过南海‘子午岛主’的大名罢?‘太炎功’乃是‘子午岛主’的独门内功,嘿嘿,魔教内功岂能与我这‘太炎功’相提并论!”

杜百年一听“子午岛主”四字,不由心中一凛。‘子午岛主’乃是传说中的武林高人。隐居南海子午岛上,据说武功深不可测。眼前这青袍汉子的内功,究竟是魔教的功夫,还是子午岛的功夫,他一时难以断定。

正寻思间,忽然听大车旁传来一声惊呼,回眸看去,只见柯金龙将张去病高高举在空中,欲将他抛下河去。

原来,在杜百年与史乾交手之际,柯金龙挑起大车的帘子仔细察看,见头辆车内,有一中年妇人沉沉昏睡,身边陪同两个丫头。第二辆和第三辆车内坐着两个少妇和两个幼童。一幼童个紧紧依偎在少妇怀里,胆怯地望着他,另一个幼童却恶狠狠地盯着他。柯金龙心念一动:小儿最易口吐真言,待我先来盘问这娃娃。

他对那胆怯的小童道:“小娃娃,你姓什么?”

这幼童正是岳珂,听见柯金龙问话,张口欲答,卢氏抢道:“这位军爷,我儿子姓刘。”

柯金龙不理睬卢氏,一把将岳珂从卢氏怀中抓出车外,喝道:“小娃娃,你是不是姓岳?”

岳珂被陌生人从母亲怀里夺走,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卢氏跳下大车,喝道:“快放下我儿!”扑上前去与柯金龙争夺岳珂。柯金龙一拂手,将卢氏推倒在地。

岳银瓶夫人跳下车来,伸手扶起卢氏,冷冷对柯金龙道:“阁下堂堂七尺男子,欺侮孺子弱妇,算什么英雄好汉?”

柯金龙甚是尴尬。江湖中人对孺子弱妇动武,向为人所不齿。但他若不问清楚,杀错了人,回去不好向秦桧交待。此时他顾不得武林高手身份,冷笑一声,道:“老子杀人如麻,不管什么孺子大人,也不管是男是女,你这贱妇不讲实话,老子便将这小儿摔死!”

忽见一小儿冲到面前,高声喝道:“放开我弟弟,我对你说!”柯金龙一看,却是那个面黄肌瘦的幼儿。

卢氏与银瓶夫人齐声喝道:“去病,不可胡说!”

张去病道:“娘,你放心好啦,我不胡说!”

柯金龙仍然举着岳珂,问张去病,道:“小娃娃,你姓岳是不是?”

张去病摇摇头道:“你放开我弟弟,我才对你说!”

柯金龙道:“好,我放了你弟弟,你快说!”柯金龙放下岳珂,岳珂扑到卢氏怀里,母子俩紧紧搂住在一起。

柯金龙对张去病道:“小娃娃,你乖,你听话,快说你姓什么?”

张去病张了张嘴,忽然朝柯金龙身后惊呼道:“娘,你别打我!”

柯金龙掉头一看,两个少妇并未动作,情知上当,回过头看时,只见张去病已跑出一丈之外。他飞扑上前伸手抓住张去病,喝道:“小娃娃,你逃不了的,快说实话!”

张去病挣扎道:“快放开我!你说我跑不掉,还抓住我干什么?……你当我怕你,要逃跑么?”

柯金龙奇道:“你这娃娃分明在逃跑,为何抵赖?你不怕我,为什么要跑!”

张去病道:“哼,谁怕你啦?你这人真笨!我是怕我娘,才跑开的。你枉自是个大人,这都不懂!”

柯金龙道:“你为何怕你娘?”

张去病道:“当着我娘,我对你说实话,娘一生气,定要打我。我能不怕么?我不跑开去,敢对你讲实话吗?”

柯金龙听罢,心想:“这小儿鬼机灵,错怪他了。”便松开抓住将张去病的手,说道:“此处说话,你娘听不见,不用怕,快说罢。”

张去病道:“我说了实话,你可有东西送我玩?”

柯金龙道:“我给你银子买糖吃。”

张去病摇头道:“娘不许我要别人的钱,会挨打的!”

他一边说,一边转动眼睛在柯金龙身上搜寻,看见柯金龙腰上挂着一柄短剑,目光停在短剑上不动。柯金龙道:“想要我的剑玩?”

张去病点点头。柯金龙摘下短剑递给张去病,道:“这剑送给你玩,快说罢!”

张去病拿着剑,拔出一截,看了看,忽然问道:“你的武功很高吗?”

柯金龙道:“你说你姓什么,我便告诉你。”

张去病道:“你低下头,我悄悄对你说,不能叫我娘听见。”

柯金龙弯下腰,将耳朵凑近张去病的嘴边,张去病道:“我姓……”

“姓”字刚出口,他飞快拔出短剑,刺向他小腹。柯金龙冷笑一声,二指轻弹,短剑被弹落在地,张去病小手虎口被震得鲜血直淌。

柯金龙气恼地扬起手掌,欲朝张去病头上拍下。张去病却不躲也不跑,反倒昂着头笑道:“你不要生气,我试试你的武功高不高。你的武功很高啊!瞧,你把我的手都弄破了,哎哟,好痛,好痛!”

柯金龙强忍怒气,说道:“小娃娃,不许东拉西扯,快说实话。”

张去病道:“好,看在你送剑给我的份上,我对你说好了……喂,你弯下腰来听我说呀!”

柯金龙又弯下腰去,这一他回留神防备,身子离开张去病远了些。

张去病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胆小?我手里没有短剑,你怕什么?把耳朵凑近些,才听得清我说话。”

柯金龙哭笑不得,心想你这乳臭小儿,便是手持利剑,又怎能伤我一根毫毛?

他将耳朵凑近张去病嘴边。陡然间,只觉耳朵一阵刺痛,却是张去病一口咬在他的耳朵咬住。他体内力自然一震,将张去病震倒地上。

柯金龙只觉一道热流淌下颈项,伸手一抹,是耳上淌下的鲜血,不禁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张去病,高高举起,欲将他扔下河去淹死。

岳大小姐大急,高声惊呼道:“不许伤害我儿!”张去病被举在空中,手乱抓,脚乱蹬,大声喊道:“娘,你们快走!”

这两声呼叫传到杜百年耳里,回眸看见张去病命悬一线,他一掌逼退史乾,飞身扑向柯青龙。人还未扑到近前,他前掌拍向柯金龙的胸膛。后掌拍向柯金龙的腰际。柯金龙一手举着张去病,另一只手无法化解这两记厉杀着,只得将张去病抛上天空,腾出双掌迎敌。

岂料杜百年不与他过招,蓦然跃上空中将张去病接住,身子凌空一旋,坠落到一旁。

柯金龙和史乾扑上前去,二人将杜百年围住。史乾一拳打出,杜百年侧身避过。柯金龙一指戳向张去病头部,亦被杜百年出掌格开。史乾招招攻向杜百年,柯金龙却专向张去病下手。杜百年要护着张去病,又要自保,一时间被两人攻得手忙脚乱。稍一迟缓,肩上被柯金龙戳中一指。杜百年一个踉跄窜出二丈外,趁势跃上“黑龙宝驹”,双腿一夹马身,“黑龙宝驹”便迈开四蹄,疾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