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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仗剑重来 惊闻噩耗 飞镖绝响 喜结新交

卓不凡仗青锋三尺助回民击官军如风卷残云火消积雪霎那间驱逐尽净。姜凤琼上前拜见啧啧赞道:“师叔祖敢是神人?剑法如此厉害今天侄孙女才算开了眼界!”

卓不凡笑道:“你这小丫头懂得讨人欢喜了!可是你这顶帽子我可戴不起呢。”他将手一指道:“你看那边像丁晓的师伯那样才是真正有本领的人你们要开眼界可得快看要不然等一下就没有你们瞧的了!”

姜凤琼和丁晓凝眸注视只见柳剑吟一柄青钢剑夭矫飞舞如飞鹰盘空神龙戏水使到疾处一片青光挥霍仿佛一座剑山连人影也不见了。他这口剑替代了姜翼贤的雁钢刀将喀图音等几个好手完全裹住姜翼贤抽出身来对付其余官军。

姜翼贤苦斗半夜已是精疲力竭看看危殆荒漠上铁骑赎来他也无暇回顾。忽然间只见外围官军四面分开阵脚大乱。一个老者仗剑直冲入来扬声喊道:“姜老前辈把这几个狗贼交给柳某!”说罢不由分说青铜剑疾的展开一圈银虹立刻把喀图音的日月幢和另外三个清廷的好手的藤蛇棒、虎头钩、泼风刀一共四般兵器都圈在剑龙之内。霎那间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扬满耳都是风雷之音柳剑吟的青钢剑瞬息之间就把喀回音等几人紧紧裹住!

姜翼贤闻声注目惊喜交集几疑梦中。他和柳剑吟原是二十余年前在保定时相从过的朋友自柳剑吟回高鸡泊闭门隐居之后便不通音讯。想不到他竟如天外飞来现身此地。姜老头子已是精疲力竭百骸欲裂又深知柳剑吟武功在己之上也就不客气的一声道谢抽出身来。

喀图音等与姜翼贤力战半夜虽仗着人多终也消耗不少气力如今碰着武功比姜翼贤更强的柳剑吟太极十三剑剑剑精绝!四个人在柳剑吟长江大河般的剑招进迫之下都闪架不迭战到难分际柳剑吟剑光一掠朝使藤蛇棒的敌人刺去。那人慌不迭地避开。他左侧使虎头钩的同伴也急展双钩救友。谁知柳剑吟这招原是虚招听得背后金刀挟风之声突然虎吼一声回剑一扫火星蓬蓬乱爆双钩脱手而飞剑光过处那使虎头钩的右臂给青钢剑齐中截断惨叫一声跌出两丈以外。登时晕绝黄沙。柳剑吟一剑得手连望也不再望肩头一动一掠数丈一缕青光追到使藤蛇棒的背后一掠刺去从后心直透前心又一名清廷卫士死于非命。这时喀图音的日月幢方才弃到柳剑吟已抽出利剑回身接战连人带剑直卷过来一缕寒光奔喀图音前胸便扎。喀图音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般扎手的强敌不敢进招只求护身日月幢“雪花盖顶”盘旋飞舞挡住柳剑吟的剑光不让透进。他心胆已寒困兽犹斗只是想苟延残喘得隙便逃。可是柳剑吟匹练似的剑光龙蛇飞舞把日月幢紧紧裹住喀图音哪敢闯出。

这时卓不凡也已助姜翼贤将残余官军杀得落花流水。那使泼风刀的清宫卫士本是与喀图音合战柳剑吟的见同伴或死或伤他也顾不了什么“义气”’在喀图音上前暗算柳剑吟时他已偷偷退后悄悄开溜。王再越见他开溜心念一动见形势不对“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虚晃一剑也随着逃跑。

姜凤琼姑娘这时正与丁晓并肩观战。她大战之后也疲倦已极只仗着年轻还熬得住。见两人逃跑猛地推了丁晓一把道:“快追这人正是第一次带人来探村堡的家伙。”丁晓一听双足力一掠数丈探出金钱镖分握两手每边三枚同时出两路射去疾似流星声到人落王再越与那使泼风刀的都给钱镖打中后心的“窍阴穴”钱镖力劲直透衣裳两人都同时倒地。丁晓赶上前去一剑一个全部了结。王再越夜探柳庄幸逃得性命可惜不知悔改终死在太极门下弟子手中。

这时与喀图音同时来的好手死伤殆尽那一小队官军也已纷纷逃窜在荒漠上四处流散。其中的火箭手边逃边火箭掩护。卓不凡等原无意尽杀官军见他们狼狈遁逃也便网开一面。那些火箭落在荒漠之上无物可燃也自熄灭。

官军扫尽只剩下喀图音苦苦相持日月幢狂挥乱舞护定身形。柳剑吟知他已到筋疲力尽之时觑个破绽在剑光幢影之中突的闪进剑花一挽斗大的秃头飞上半天又一个清官的特等巴图鲁血洒黄沙!

这时碱泉子的回民堡已烧为平地余烟缭绕疮痍满目。回民们也死伤过半尤以妇孺死的最多。那些劫后回民围拢回来咬牙忍泪救死扶伤有些人默默地用兵刀挖黄沙掩埋同伴的尸体!

夜幕已揭曙色初开晓星明灭晨光更微。卓不凡振臂上前疾声呼道:“不必伤心丧气我们的人烧不尽杀不完他们烧了我们一个村堡我们可以再建两个!”马堡主点了点头立刻令集队检查人数准备善后。

姜老头子苦战半夜现在又是痛快又是辛酸。痛快的是:敌人被诛灭净尽辛酸的是:回民堡因自己连累以至被夷为平地。他跄跄踉踉地奔上来喊道:“马堡主算我一个!”谁知喊声方了他突的一跤栽倒地上。他连番恶战力竭精疲又当暮年不比精壮恶战时熬得住现在却熬不住了。

姜老头子一跤栽倒旁边的人都大吃一惊卓不凡等在近急上前看视只见他挣扎欲起两腿抖抖的直打哆隙。红衣女侠急赶上前搀扶姜老头子犹自吁吁喘喘口中说道:“没事!”

姜凤琼心又慌又急催卓不凡道:“师叔祖你来看看爷爷!”卓不凡上前替他师兄把脉安慰她道:“师兄是太累了歇歇就好你甭担心。”他口里虽然如此说法可是却避开了红衣女侠凝视的眼光。他知道师兄年纪太老用力过度刺激太深有如油尽灯枯恐非人力所能挽救他现在勉强尚能挣住。全是仗着他几十年纯净的武功。只是任他武功多好终非金刚不坏之躯看来也只是苟延时日罢了。

卓不凡通晓医理深知危机。但他仍装作无事一面安慰红衣女侠一面给他师兄推血过宫松散筋骨。

马堡主等一群回民感激姜老头子几番给他们守护的大恩也都围上来探问。姜老头子喘吁地道:“你们还不重建房屋今晚哪里栖身?荒漠苦寒你当是好受的吗?”卓不凡也劝马堡主他们道:“有我们看护姜老英雄不妨事的。你们还是赶快先搭起一些木棚子吧。”再三劝说马堡主才带回民去了。

碱泉子虽是荒漠地带可是附近却有柳树排列成行遥结玉门关。这些柳树说起来还是当年左宗棠部下的湘军栽种的二十多年过后已经长大成荫。所以回民建屋倒不缺乏木材。

这时朝阳已升霞光万道照射流沙泛成异彩。回民们人多手众未到半个时辰已先搭起一座木棚恰好那些阵亡的官军每个都带有军毡他们搜集了来用几条盖在木棚周围就成了天然的帐幕。这时卓不凡已给他师兄推血过宫完毕回民就请他们人棚安息。姜老头子感激道:“你们何必这样?军毡又不多你们的衣物都给烧了正好拿他们的用却拿来给我作帐幕。”

马堡主含泪道:“姜老英雄你太见外了你给我们尽了这样大力我们都和你是一家人几条军毡还值得客气?”姜老头子见他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再多说了。

卓不凡等自扶师兄进内歇息回民也紧张搭棚。姜老头子这时精神反而转好躺下之后还不忘向柳剑吟道谢他有一搭设一搭地和柳剑吟说闲话笑着道:“柳兄说实在话我当时在保定对你们了派太极门确实不大满意。却想不到这次亡命荒漠逃出保定时是你师弟帮忙今番命在垂危又是你赶来搭救。柳兄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赶到这荒漠苦寒之地?还有!”他说至此看了一下丁晓道:“你的师弟近况如何?可见过丁晓了?他当时曾殷殷嘱托我替他找寻丁晓呢。”

姜老头子说完忽见丁晓双泪直流柳剑吟眼圈也红了。姜翼贤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剑吟忍泪说道:“姜老前辈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安歇我以后再告诉你。”卓不凡见此情形也急上前说道:“师兄你疲劳过度还是先睡一会儿好柳兄也不大舒服让他也歇歇吧。”姜翼贤老经世故情知必有不幸之事但又不愿强人所难只好闭目假寝。虽是极度疲劳心中悬悬却冗自睡不着。

看官你道丁晓如何会见师伯?柳剑吟又如何来到西北?且待在下补叙出来。

原来丁晓在陈家沟习艺霎那已四年。太极陈兄弟将丁派拳法与本派拳法解析精研融会贯通再截长补短然后悉心授与丁晓。这么一来丁晓武功自是一日千里大非昔比。

四年过后丁晓已尽得两派所长所欠只是火候而已。一日太极陈唤他道:“你融会太极两派的心愿已经完成。我与你情如父子本舍不得你离开。可是我又不愿把你留在山沟终老。你可愿像本派前辈杨露蝉一样在武林中为太极门放一异彩?”

丁晓这四年来也常常想念着红衣女侠姜凤琼念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当年虽强迫自己结婚但父子之情终不可灭。他也想回家看看。见太极陈一说十分感激当下收拾行装含泪拜别再三谢太极陈传技之恩。

太极陈强笑道:“丁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不必伤心。你感谢我传技其实我也要感谢你将家传拳法完全‘亮’(公开)出来呢。咱们名义是师徒情谊如父子武学是朋友。你回去见着父亲代我问候他。你说河南陈永传对他在保定设厂授徒将家传绝技公诸天下的做法很为感动我以后也会像他那样。只是我也有话劝他:武林中人许多对他不满愿他别再沾豪绅近官府。和武林兄弟一定要亲如家人。你对他说我和他神交已久不惜冒昧进言有空的话我还想到保定去看他。”

语重心长谆谆嘱咐。丁晓含泪谢过当下拜别。

经过四年丁晓不但武学大进阅历也增长许多。他比以前成熟了这自不消说的。而且经太极陈亲自夹磨(指点)经常和他解说江湖上的情形教他应付和各种人物的方法间接中增长了他不少江湖阅历。

丁晓离了陈家沟后心里打算先回保定老家一看兼去见见红衣女侠;然后再到山东去找朱红灯一叙。他这时也还没有加入义和团的决心只是对于这位热血朋友很是感激愿意去向他亲自道谢。

这一天他到了河北通州离保定只有几天路程了。只见通州到处是头裹黄巾腰缠红带手擎戈矛的拳民。他知道这里已是义和团的天下看到拳民就有一种亲切之感。他撒开大步不避行藏走入城中如同回到自己家内一样。

可是拳民们不知丁晓是何等样人见他腰悬佩剑英气飒然既非官军打扮又不似黑道中人。当时义和团正与清军四处冲突戒备森严看到这样的一个陌生人自然不能不提防不能不盘问。因此他一进城中立刻就有巡城的头目过来问他是哪条线的好汉。

丁晓见问冶然笑道:“我也不知我自己是哪条线的?只是我和你们的总头目朱红灯却是老朋友!”

那头目见说吃了一惊。他端详了丁晓一下十分不相信。他想:这样的一个少年怎会是总舵的老朋友?那头目便盘问丁晓关于义和团的事问十丁晓不能答一。问丁晓是否想投奔义和团丁晓又说不是。这头目更是起疑便要带他到通州的总厂去交给大头目张德成审问。丁晓见说来说去说不清心内有点生气那小头目又对他解释:通州正是战时对任何人的身份都要清楚。丁晓想想怪不得他便也愿随他去总厂。他想见到他们的大头目时话便容易说得多(他不愿意对这个小头目细说自己的身世。因为他直至此际对义和团还没有什么深切认识)。

丁晓到了总厂张德成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果然亲自接见。丁晓对他自道是丁剑鸣之子太极陈之徒;约五年前朱红灯至保定寻师曾和他订交他去找太极陈还是朱红灯好友上官瑾专函保荐的。张德成听他说得有凭有据大有来头颇有惊异正想请他上坐以礼相待。忽然帐后闪出一个老头。扬声叫道:“张大哥此人有诈待老朽代你审问吧!”丁晓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看约六旬以内。身高五尺有余须微苍面色红润二目威风凛凛;神光内蕴。一看就知道是个武林名家。只不知他是何等样人竟然在总厂内随便进出而张德成对他很是恭敬一见他来立刻就让座给他由他去问丁晓。

那人也怪竟不就座盯了丁晓一眼却是近前来冷然笑道:“凭你这样的娃儿就是太极两派名师的徒弟?我现在什么也不问你只是让你亮出一两手来看。嘿你干脆和我对几招吧如你接得住我三招我就信你。”

丁晓听了大为生气。心想这老头看来虽是武林高手可是自己已得两家真传也未必会输给他就是输也必定不会三招就输。自己和太极陈对掌也能周旋一刻难道他比太极陈还强!

丁晓听了大为生气瞪了那老头子一眼道:“我后生未学资质愚鲁虽承名师亲炙如何敢与前辈相比?只是长者命不敢辞就请你招指教吧只要你能将我打倒我一定拜你为师不必限于三招。”说罢气呼呼地立了一个门户便请那老头子进招。

那老头子见丁晓这样说冷嘻嘻地道:“我不想做你的师父我只是要看你能不能接住我三招。接得住我就信你是太极陈之徒丁剑鸣之子上官瑾之友。”

丁晓嚷道:“你老别尽说。请!请!”那老头子又笑道:“我从来不惯先动手你不先招莫不成安心叫我老头子背上‘以大压小’的罪名?”

丁晓给他逼得没法含嗅亮式掌势往外一展头一招“扑面七星掌”闪电般直奔那老头子的“华盖穴”打去那老头子微微一笑说声:“好!”手底下松松散散随手用一招“斜挂单鞭”往外一拦便把丁晓的招数破开倏地两掌斜分嗖溜溜掌势直劈出去这招叫做“白鹤亮翅”是太极拳基本掌法之一。丁晓原也认得见他来势太疾想用借力打力功夫双掌一沉一推比为“顺水推舟”向那老头子拦腰便打。那老头子招数神奇变化迅容得丁晓的掌势已到倏地将掌式一收变招为“七星掌”这一掌不止将丁晓借力打力的掌势拆开反倒转守为攻把掌力直追过来喝声:“还不撤招!”丁晓顿觉自己右掌已被封住掌不出去连撤招也撤不回来不由一窘。那老头子却不掌力哈哈一笑:“退招吧。”掌力一松丁晓才把手撤得回来箭似的飞身横窜出一丈五六。丁晓多年苦学两派真传竟接不住这老头子三招!

那老头子止步不追悠然对张德成道:“这孩子接我三招还未摔倒的确所说非虚是得太极陈和丁剑鸣的真传了。不要留难他吧。”

丁晓这时一声不响奔过来纳头便拜叫道:“前辈太极掌法果然精奇请受弟子八拜收列门墙。”

这时那老头子面色庄严端坐受他八拜然后说道:“这八拜老朽还受得起。你知道我是谁?我是你的师伯!你如何还要拜我为师?”张德成也在旁边大笑:“这叫做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

丁晓大吃一惊!嗫嚅说道:“你老是柳……”那老头子截住说道:“正是柳剑吟我和你父亲分手时你还是小娃娃哩!”

柳剑吟的功夫比丁剑鸣强和太极陈却是半斤八两何以丁晓接不住他三招?原来他平常和太极陈过掌乃是练习性质预知来势心里不会紧张。到和柳剑吟交手时摸不住对方掌法自然不能保持平静。丁晓经验不够;太极掌又是最讲功力的别人比你高出一筹你就要反为所制。

原来柳剑吟虽没有正式加入义和团但在义和团的地位却等于上卿和朱红灯的交情在师友之间很受尊重。他因以前在保定多年对河北的江湖好汉;武林人物都很熟悉所以朱红灯要借重他。请他到通州帮助张德成主持大计。

这日他在总厂听得有人来报有这么一个青年、心中起疑就在帐后听他们谈话。他听丁晓说出是丁剑鸣之子太极陈之徒又惊又喜。丁剑鸣正是他的师弟当年遭索家暗算。埋骨燕山死前曾殷殷托他照顾丁晓。他这几年来也曾到处留心只是兀不知丁晓下落。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却来到此地。

当下柳剑吟就想出来相见。可是柳剑吟不知这少年到底是不是丁晓他还恐有人冒名顶替因此这才试他三招。见他出手果然深得太极拳精髓所欠只是火候量情绝非假冒心中暗喜师弟有了后代。

柳剑吟说出来历丁晓大喜再拜。可是老头子却又由狂喜而变为哀伤了。他问丁晓道:“你现在想去哪里?”

丁晓道:“我路经通州自然是想回保定家中一望。我正想问师伯最近可见过我的父亲?不知他现在怎样?”

柳剑吟见问面色攸变心中凄然颤声说道:“你不必去了你的爸爸……他他……他已经来不及见你了!”

丁晓大吃一惊急迫问道:“师怕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剑吟惨然说:“他被人暗算已经死了咳死得很惨。”

丁晓骤闻噩耗如五雷轰顶双目僵定半晌、半晌这才哭出声来。他以前虽恼恨父亲迫婚可是父子之情究关天性。父亲惨死自己竟不能见他一面怎能叫他不哀痛异常。

当下柳剑吟强忍眼泪叫他节哀把丁剑鸣遭暗算丧荒山的经过详细说给他听。(事详拙作《龙虎斗京华》)丁晓听后抽抽泣泣问道:“我爸爸临死前可有什么遗言?”

柳剑吟看了丁晓一眼一声长吁叹道:“晓侄他临死前最记挂你。叫我见到你时对你说:他不勉强你的婚事了。叫你别再恼他!”

丁晓泪如泉涌恨不能再见到父亲向他谢罪。过了许久他又再抬起头来问道:“保定还有一位姜翼贤老前辈师伯可识?他现在又怎样了呢?”

柳剑吟道:“姜老前辈是我旧交如何不识?只是他也给清廷追捕携带孙女不知亡命到什么地方去了。朱红灯也到处找他呢哎这个年头官迫民反。要么就像朱红灯一样揭竿而起要么就像你爸爸和姜老前辈一样遭暗算、受追捕明哲保身是不行了!”这话也正是柳剑吟深刻的体会他自己也曾经是想过明哲保身的。

丁晓听后蓦然起立朝张德成当头便拜。张德成避开问道:“丁兄你是……”丁晓慨然说道:“我想加入义和团大哥你愿否接纳?”张德成庄严答道:“丁兄加入我门正求之个得。只是丁兄是总头目的朋友何不先见过他?”

丁晓沉痛说道:“我以前年纪太轻不晓世事道理懂得太少。当时‘朱师叔’叫我我犹豫不定。现在身经修变所受所闻都使我醒悟要跟你们一道走。既然醒悟过来我就急不可待了。”

张德成大声赞道:“好!好!那你此刻起就算是咱们的兄弟!”

从此丁晓就加入了义和团在通州逗留了一些时候便随柳剑吟回山东去见朱红灯。朱红灯见他已长大成*人武力精湛又明事理自是欢喜。他问丁晓可有回过保定丁晓说:“老家都没了还回去作甚?”

朱红灯突然说道:“你应该回去;你可知道你们丁派太极门的事?”

丁晓诧然请问。朱红灯道:“自你父亲死后门下弟子众多群龙无主。大弟子金华武功虽然较高却懦弱不能服众。后来你师伯的大弟子娄无畏挟你父遗命仗惊人技业入保定领衣钵。可料不到丁门弟兄竟哗然不满说他曾改学别派没资格掌管门户。还推说师命无凭人言难信弄得娄无畏很是尴尬终于怫然而去。我以为如此局面必须整顿免得其中不肖之徒为敌所用你回去掌管了门可以给我们添一支力量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丁晓骇然道:“我与娄师兄虽未谋面却素有所闻。以他那样本领和名气尚不能服众我如何能成?”

朱红灯笑道:“话不是如此说做一派掌门不单是武功和名望所可决定的。你回去顺理成章没人敢非议。若有不服你尽可以折服他们但娄无畏和你父亲门下都不熟识他却不能如此。”

柳剑吟在旁也极力赞成丁晓去接管本门。因此丁晓便三入保定城。第一次到时通知金华道明来意叫他转知同门。第二次到时和柳剑吟一同去由师伯主持大典正式接掌。有几个人不知丁晓本领(丁晓幼时不是和他们一同习技)决心试技。借口要丁晓将太极两派融会之后的掌法“指教”一二。丁晓叫他们一齐上来十个八个回合几个盘旋就把这几个人摔出老远跌得昏!没人敢哼半个“不”字;第三次人保定是征求同门意见加入义和团。当时有一些败类和官府勾结妄图陷害。但保定城中义和团势力也很大官府不敢公然动手只叫他们从中破坏。丁晓调查清楚之后摆出掌门人应有的权威乾纲立断即刻洗清门户把那些害群之马都驱逐出去!从此丁晓声威大振声誉雀起丁派太极门人也都随丁晓加入了义和团。整顿太极门之后;也随在师伯柳剑吟之侧成为朱红灯的得力助手往来于山东河北之间。

不久山东巡抚袁世凯在西方列强撑腰满清朝廷鼓励之下大举屠杀义和团拳民。他成立了新军马步炮队二十营又联合青岛德**队各地教堂武装协力攻击义和团。他的军令是“见匪即枪毙之”又一军令是:“如匪至即放炮必不汝咎;若匪至不痛击则将领以下概正法。”因义和团本身就是起自民间拳民与普通老百姓就没有什么区分;袁世凯的军队屠洗乡村毁平拳厂都是军令规定的“合法”行为无数拳民与非拳民冤屈丧命。而在激烈的战斗中朱红灯竟不幸中弹战死临死遗言要山东的义和团主力北上入河北展同时将义和团以后的大事交付给三大头目李来中、张德成、曹福田合力主持。(其后李来中继承朱红灯成为总领)当时曹福田在山东张德成在河北而李来中则还在陕西。

柳剑吟、丁晓其时正在河北张德成处蓦闻噩耗肝裂心摧。但形势危殆存亡绝续迫得他们化悲愤为力量。当下张德成一面下令河北的义和团赶快接应从山东北上的拳民一面请柳剑吟和丁晓快马飞驰至陕西李来中处报讯。

柳丁二人仗着浑身本领机智胆大衔重命走长途一路竟没有受什么阻截顺利到了陕西、他们将朱红灯遗命报与李来中后见他虽然一时间震惊哀痛但不久便恢复原状急不可待地便将西安附近拳民组成一支队伍开往河北。他并恳请柳、丁二人给他到陕北去通知他的得力手下戴树琪随后赶来。李来中原是清军董福祥手下的武弁后来加入义和团运动过许多官军倒戈到拳民这面给义和团立过大功劳。此人一生也是忠于义和团的可惜眼光不大而野心却大他听到朱红灯的死讯就想到自己的“位置”他赶去河北就是要去继承“总头目”的位子的。此人后来上了西太后的大当拉大队入北京最后也终于战败而死。都是后话。

柳剑吟观形察色心有所危。但他到底以整个义和团为重而且既有李来中的主力回河北自己也不必急急赶回。便听李来中之命给他再赶往陕北。

他们健马如飞第一日便跑了四百多里因为心急错过宿头没奈何到乡下人家求宿。那人是回族人家见这两个汉客入黑时分赶来求宿颇感惊诧但沉吟半晌也便招呼他们住宿很是殷勤。

丁晓跑了一日倒下去纳头便睡。柳剑吟虽也倦极却只是闭目打坐调神养息不敢人睡朦朦胧胧之间忽听得屋顶上飒声风响却又不似风吹落叶之声急忙一个飞身由屋内跳出来。只见月暗星黑风摇影动。柳剑吟勃然大怒一个“白鹤冲天”之势掠过丈许篱笆向那白影追去。这一阵闹腾屋中的丁晓也被惊醒了摸到单凤剑跳出来时已不见师伯踪迹。

柳剑吟运太极行功风驰电逐向那人影追去追了一会距离已近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在寒冬积雪的夜景下显得十分碍眼江湖上凡夜行人都穿的是黑色衣裳这人却偏偏白衣飘飘不是心存戏弄便是仗着艺高胆大满不在乎。柳剑吟嗔怒中有戒心深恐他是清廷派出的高手。当下大喝一声:“前面是什么人?要找柳某柳某在此。请走明道亮招子藏头缩颈偷来窥探算哪门好汉。”说话声中早将一枚钱镖捻在手中铮的一声轻响照敌人去扬声喝道:“朋友接镖!”

钱镖出其疾如矢。只见那人身躯微动右手一伸陡然喝道:“咦!好镖!”钱镖入握寂然无声。柳剑吟百百中的钱镖竟不知给那人用什么手法接了过去。柳剑吟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回身撤步用“反臂阴镖”的丁门绝艺缩身镖劈空打去直取那人的“神庭穴”。只听那人哈哈大笑左手一伸陡地又把钱镖接着。霎地两手齐扬喝道:“来而不住非礼也!”也将接着的柳剑吟两枚钱镖同时奉还!

柳剑吟身形一晃两枚钱镖同时避过飞身进步“金豹探爪”一掌劈胸打去。那人急用“退步横肱”化开来掌柳剑吟已加上内力一翻掌改为“拨云见日”用上小天星掌力将敌人掌力直迫出去。那人倏地一撤身含胸控背避过柳剑吟掌力微噫一声扬声问道:“你是柳剑吟还是太极陈?海内太极名家除此两个恐谁也没有这样功力!”

柳剑吟微微一震陡然止步凝身注目话问道:“我正是柳剑吟。你是哪路朋友有何指教?”

那人哈哈一笑垂手说道:“冒犯!冒犯!闻名已久不期在此相逢。我是姜翼贤的师弟卓不凡谅柳兄曾有耳闻。”

柳剑吟听了哎呀一声急忙上来以礼相见。他知道姜翼贤五位同门中以卓不凡武功最强只是卓不凡年轻时候就远走西北所以无由见面。想不到竟出现此处。算起来卓不凡的辈份比他还高半辈。柳剑吟也连声“得罪”谢过问道;

“卓老前辈何故深夜前来相戏?”

卓不凡见问笑笑反问道:“你为什么这样急迫来一出手就是暗器昏夜打穴的绝技?”

柳剑吟见问恍然大悟笑道:“敢情你我俩都是一样心思。各自怀疑对方是清廷的鹰大?”

柳剑吟猜对了。卓不凡正是这个心思。他到甘肃东部打听消息见到处是一片混乱景象传说纷纭。索性再赶到陕北找寻陕北的回民老英雄马寿山打听。那日黄昏时分在安边堡外见柳剑吟一老一少飞骑而来骑术惊绝!他心中一动暗缀下去遥见二人到一家人家求宿这家主人正是马寿山侄子。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回去和马寿山一说半夜便来观察不料误打误撞竟碰上柳剑吟。卓不凡几十年的功力竟给柳剑吟掌力逼住虽未落败已是惊奇。扬声相问果然所料不错。

两位老英雄不打不相识大有垂暮相逢相见恨晚之慨。二人互诉倾慕联袂再赶回马家。

月微明星黯淡夜正浓两人展开绝顶轻功循旧路回马家。哪料方望见马家已又听得金铁交鸣人声吆喝。柳剑吟大惊一望只见丁晓剑如游龙和一个持刀的汉子斗得甚烈。旁边还有一人负手在旁观看。柳剑吟低声问道:“卓老前辈那两个汉子可是你的朋友吗?”卓不凡也愕然注视答道:“不是呀!这两个汉子又到底是哪路人物?”

卓不凡身形微动便待抢上前去。柳剑吟却突的将他拉住低声道:“且慢!我看清了这两人都是我熟识的让他们先打一会吧。”

卓不凡见说颇感奇怪。和柳剑吟隐身上岗之后诧然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既然都是熟人何不上前阻止却让他们厮拼?”

柳剑吟笑道:“卓兄有所不知这厮拼的两人一个是我师侄一个是我的内侄站在旁边看的那人则是我的二徒弟。多年不见了我想看看他们的武功有什么进境?”

原来和丁晓打斗的人就是刘希宏。他自蒙永真、罗家四虎等夜劫柳庄姑母柳大娘受内伤、成残废后他和柳剑吟的二徒弟杨振刚一同护送柳大娘至山西依靠柳大娘之弟刘云英。刘云英是山西陕西两省万胜门掌门。最近来到陕西他们是奉刘云英之命一路从陕南来到陕北调查一件重要事情的。

他们两人这时正在安边堡听得万胜门的人谈起有这么一老一少黄昏时分经过安边堡却不进城反到堡外一个小村落求宿。他们心中起疑半夜也到小村来侦察。其时柳剑吟正追卓不凡出来身形迅疾霎那不见。他们也看不清楚是谁正在相顾失色恰恰丁晓在内纵出以为这两个人便是师伯所要追赶的贼党不分皂白便拔剑动手。

杨振刚、刘希宏都是名门弟子不愿以二敌一。当下刘希宏抢在先头。亮出柳大娘所赠的“五虎断门刀”往单凤剑上一搭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人都退了几步。各人一看自己的兵刃无恙。于是又复交锋。丁晓见对方横刀奋战映着寒光出异样寒辉心中好生奇怪这人是谁哪儿得来的这样好刀。他不知道对方的“断门刀”乃是柳大娘当年威震江湖的利器。

刘希宏兵刃虽好论武功却终逊丁晓一筹他展开万胜门的“五虎断门刀”法挑、所、拦、切、封、闭、拔、压一一用全都被丁晓随手化解指数出每为所制。这一来不但刘希宏奇怪就是在旁边看的杨振刚也感到惊异。他们看丁晓的剑法。很像太极剑法。但招数变化却又与他们所知道的不同(他们只知道丁派的剑法。却不知道丁晓是揉合了丁、陈两家的)。

杨振刚一看刘希宏不成他心中暗笑。准备到他危急时再上去救彼。他是存心要看刘希宏的笑话。原来杨振刚当年因师母赠刀。及柳庄争气之事(见拙著《龙虎斗京华》)和刘希宏暗中有隙。他到山西后。虽和刘希宏一同闯道却还是未曾化解说起来两人气量都有点狭窄。

刘希宏骤逢高手。给丁晓追得手忙脚乱。而杨振刚又不上来。好像存心看自己笑话他心中又气又恼又惊。他奋力一刀冲开剑花刀尖往上一蹦。要挑丁晓的手腕。不料丁晓剑招神奇迅急突地一旋身紧上有步。“平林一抹”剑锋平着。一阵风似的往刘希宏脖颈扫来。刘希宏刀已逐出救招莫及。杨振刚惊叫一声挺剑飞掠而上吓出一身冷汗。

丁晓剑招迅疾杨振刚距离虽近却来不及救援。他眼看剑花绕处惊得前面有人大叫他以为刘希宏已惨遭杀害顿如五雷轰顶心中悔恨交进急一跃而前挺剑要为刘希宏“报仇”。

变化莫测事有意外杨振刚赶上前时不由又大吃一惊。只见刘希宏好端端的横刀一边并无伤损那英姿飒爽的少年也抱剑凝立。他已疑眼花正一迟疑只见那少年蓦地将剑向自己一指喝道:“小子是你的暗器?”

原来柳剑吟伏在土岗后看了数招已知刘希宏不是丁晓敌手。但他想多看一下丁晓使出的陈派剑法也不上前喝止。只是暗中探出两枚钱镖扣在掌心。柳剑吟武功已到化境看别人对招一举手一投足便知道那人下一招将有什么也知道那一方能不能招架。丁晓的太极剑法更瞒不过他虽然身法手法有些不同但“路数”总是一样。他浸润了几十年看丁晓出手甚至连他未招时已猜出他的意向。(原来任武功多� ��的人他的心念也会表现出来;比如想从右侧进刀时肩头自然地就会向右倾。但这些微妙地方非像柳剑吟那样修养的人不易看出)他一见丁晓旋身便知他要下杀手。两枚钱镖便疾地出一先一后都打在剑尖上。丁晓正一剑抹出蓦地见流星一闪铮然两声第一枚钱镖把他剑尖的去势打歪、第二枚钱镖又借劲将他的剑反弹回来。柳剑吟的钱镖绝技也能使出太极门以力打力以力卸力的绝顶功夫因此钱镖之力虽小却悠然地把丁晓的剑荡开这才保了刘希宏一命。

丁晓大吃一惊不知是谁出暗器。他见杨振刚挺剑上前只道是他的便扬声喝问。杨振刚一时愕然也不知所答。

丁晓大怒便待运剑上前此时忽听得一个苍劲声音喝道:“丁晓不要动手了!”

丁晓一听是师伯之声愕然垂手。只见两个“敌人”均现惊喜之容和自己对招那位汉子大叫“姑爷”自己怀疑他暗器的那位汉子则大叫“师父!”

柳剑吟、卓不凡如巨鸟摩云先后踪至。卓不凡大赞道:“好剑法!”柳剑吟却含嗔说杨振刚道:“你怎的袖手旁观?”

柳剑吟给丁晓介绍过杨、刘两个后正容对杨振刚说道:“幸好这次碰着的是自己人我又在旁边这才不至于出事。若碰到敌人又没高手在旁的话希宏十条命也没有了!

“你明明看到希宏处在下风为何不加救助?你要知道我是自忖有能力、有把握在危险关头能救他所以才故意让他们多拆几招。你没有这个能力就该早上!”

柳剑吟一说丁晓、杨振刚、刘希宏都很不好意思。丁晓先向刘希宏赔过罪现在再急急抢着道:“师伯我委实不知是自己人……”杨振刚也讷讷自辩道:“我是守着江湖上不好以二打一的规矩!”

柳剑吟掀须缓缓说道:“你们都不懂得我说这番话的意思!

“丁晓使出杀手是应该的因为他不知道是自己人和敌人对招而敌人又有同伴在旁当然应该迅解决!

“至于杨振刚呢可就不对了。我是要你记着这次教训。你该知道如果你知道对方身份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汉子或者不是公仇时自然不应以二敌一。但假如对方是清廷的鹰犬与我们势不两立的敌人时你又如何呢?难道你还和他们讲江湖规矩?见死不救?你可知道你和他们讲规矩他们未必和你讲规矩!我和丁晓的父亲当日在索家遭暗算来打我们二人的最少有四五十名清宫武士!”

杨振刚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其实只是想看刘希宏的“笑话”却料不到丁晓剑法如此精奇。他多年不见师父。一见面就给这么一骂又难过又悔恨。只好直挺挺跪在地上向师父请罪。

卓不凡见闹得不好意思急上前将杨振刚拉起。笑着对柳剑吟道:“你瞧你把徒弟吓成这个样子!”他又转问杨振刚道:“你们怎样会到这里来?”他是想把话头岔开。却不料这一问却引出惊心动魄之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