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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石破天惊

凤辇孤,伊人独,芳华已逝,华服委地,梦不到萧声到谢桥,只茕茕一身,与珠花步摇、红绸纱幔、烛台明镜有何异?

世人只道王家子女荣宠无限,可那风光背后的身不由己,却似永生难以摆脱的桎梏,无人可见、无人能懂!

掌心那支碧玉簪早已被高月落攥得温润滑腻,指尖一触便似有那人的气息汹涌而来,一路灼伤至心肺,勾出铺天盖地的疼痛。

曾无数次幻想过那样的场景,他白衣长剑立于青筏之上,凝睇着她的眼底有款款深情,而她琵琶在手,十指翻飞,为他奏一曲《上邪》:我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竭,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然而最后的最后只是他乡梦碎。

他不告而别,她孤身返乾。低头认错,自请和亲,仓促上路,她平静而淡然,直到入胤国边境的那一刻,她才放任自己在满目流光里潸然落泪,滚烫而噬骨,融尽红装,亦将她曾经希冀的一切无声埋葬。

融融日光透纱而过,照亮高月落嘴畔一抹嘲讽的笑痕,就算再如何心高气傲的女子,也无法对这份已近疯狂的热烈无动于衷。而她之所以能够风轻云淡,不过是因为她心底装了另一个人,并且一装,便有天荒地老那样长。

国之大义不过是托辞和借口,纵是骗过所有人,也骗不过漫漫长夜中惹人憔悴的相思和心痛。睁眼闭眼都是临行前夕他携她素手小跑于午后情人河的浅滩上,笑说公主到了胤国之后若遇到什么难成的愿望,便将碧玉簪埋在淤泥巷前的槐树下,随风必竭尽全力帮助公主达成。

彼时蠢钝,竟将他的临别赠言当做是温柔承诺。直至一觉醒来,人去楼空,追悔莫及。一生凉薄都不足以令她胆怯,唯一痛惜的,只是没能及时举簪立誓,告诉他,她唯一的愿望便是此生此世,天上地下,伴君幽独。

惊鸿共舞、同老江湖已成虚,聊共大胤这一方天,终好过此生寂寥。

风起叶落,砂砾迷了眼,眼角有温热液体徐徐滑落,跌入花开并蒂的绣裙中,惊起残梦点点。

高月落正暗自神伤,忽然听见有人爆发出一声惊呼。那声音凄厉至极,好似尖叫那人正受着非人折磨,以致听见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纷纷四顾,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聂言昭天生就是爱凑热闹的主,见状二话不说,埋头就往骚动发生的东首角落跑去。此刻人群正围成一团,看着墙脚的一个人。那是一个死人,手脚僵硬,周身浴血,肩颈上的头颅不翼而飞。

景罗和严少白随后赶来,一见此人景罗竟如同失控般地失声尖叫起来,聂言昭低头看她一眼,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方调来侍卫遣散围观人群,细细查看着尸体,楚风夕冷着脸走了过来,他先命侍卫封锁消息,护送高月落和纳兰祈回寝宫,所以稍稍晚了片刻。他淡扫尸体一眼,蹙眉问聂言昭:“怎么回事?”

聂言昭慎了慎,沉声道:“头胸正面受巨力重创,肋骨尽碎,周遭皮肤上有大片紫黑色瘀伤,受伤面积虽然非常巨大,却是一击所致,伤处受力奇特,非有神力者挥动大铁锤一类武器不能造成。头颅残缺,是钝器,如剪,钳,齿轮强行撕扯去,凶手手段极其凶残。。。聂言昭摇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

“那岂不是和大公子的死法一样?”严少白少年得志,官居大理寺卿,奉旨追查楚风奕被杀一案已有月余,正苦于毫无头绪,闻言眸光一亮,道:“就凭这样的伤口,凶手至少要五十年的阳刚内力。更何况是在青天白日,挥舞巨大钝器,一招让人粉身碎骨,并且取走头颅,甚至连惨叫打斗之声都没有发出?”他俯身抓起死者双手,看了看,又道:“更何况死者显然也是练家子,而且武功不弱!”

“也就是说一个绝顶高手来无影去无踪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取颅,然后大摇大摆地销声匿迹了!”聂言昭神色一凛,“据我所知,有此武功修为的只有谢云从!”他转眸看着一直沉默无声的楚风夕,欲言又止。

楚风夕了然道:“言昭,有话就说!”

聂言昭也不客气:“最后一个见到谢云从的人是纳兰祈!那一晚,谢云从随纳兰祈去救楚风月,然后下落不明!”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风夕,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纳兰祈这女人来历不明,不得不防,你偏偏不信!”

严少白蹙一蹙眉,拍着聂言昭的肩膀道:“言昭,风夕心中自有打算!”

“红颜祸水!”聂言昭“啪”的一声打开严少白的手,对扶着大树兀自呕吐不已的景罗道:“我肚子饿,你跟我回去做几道下酒菜!”

严少白正想再劝,却被楚风夕一把拽到尸体边,躬身从尸身颈上伤口里挑出一根头发,凝视良久,徐徐道:“那时我在大哥伤口上也发现了头发,曾有所怀疑,但始终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能用头发勒死活人,而且还是如同大哥那般天赋神力的人!”

严少白凝声道:“可见钝器杀人取颅只为掩人耳目,真正的凶器是这小小发丝,凶手内力真正是深不可测,料想应在你我之上!二公子他应是做不到的!”他顿了顿,为难道:“风夕,言昭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公主方到胤国便出了这样的事,若传到高缺耳朵里岂不有失国体?我建议你还是回去问问纳兰姑娘,毕竟胤国之内能有如此武功修为的人并没有几个!”

楚风夕仰天叹息一声,道:“问一下也好,不过多半是白费工夫。”

严少白心中一片清明,却没有接话,只听楚风夕接着说下去:“加强对高月落的保护,着人回宫为二哥陈情,查清死者身份。。。”他又叹一口气,神色颇有几分颓然,只道:“你善后,我先回去!”

话音未落,一个侍卫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战战兢兢道:“四。。。四公子,纳兰姑娘。。。不。。。不见了!”

“不见了?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楚风夕眸光一冷,如同万年化不开的寒冰。

“我们。。。我们走到。。。太。。。太。。。”那侍卫吓得魂不附体,瑟瑟缩缩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成的话来。

楚风夕见状越发着急,几欲拔剑相向,严少白一边拖着他,一边安抚那侍卫道:“快说,我严少白必以项上人头保你性命无虞!”

侍卫觑着楚风夕脸色,小心翼翼道:“我们几个送。。。送纳兰姑娘回毓庆宫,途径太白池,纳兰姑娘非说马车里闷,吵着要步行,我们拗不过,只好依着她。她又说赏风景怕吵,要我们兄弟几个离远点。。。可。。。可。。。我们只走开一小段。。。只一小会。。。她就没影了,其他几个兄弟现在还在找!”

楚风夕一眼瞥到那无头尸体上,心中大骇,顾不得责打那侍卫,拔腿就向太白池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