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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何患无辞(1)

方放下心头大石,额上便有冷汗涔涔落下,濡湿鬓发,楚风月倚窗,满目雪碎如银,影碎如银,眉眼亦尽碎如银。

纳兰祈心中恨极,再也不愿多看楚风月一眼,打帘子走出,恰与慌慌张张跑进来的高月落撞了个满怀。

高月落垂首瞥纳兰祈一眼,眸中似有极细微的愧色一闪而过,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快步走到楚风月身侧,惶急道:“风月哥哥,如你所料,四弟带了好多人过来!好像。。。好像,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九卿!”

楚风月微微侧身,见纳兰祈走远,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公主,时间紧迫,你什么也不要问,听我说完!”

他惨白的脸上露出(痉)挛般的痛苦,“乘风夕还没来,你赶紧从另一侧下楼,躲到二嫂轿中,跟她混出府去,今晚。。。今晚,你就和舅母,还有。。。还有舅舅快马加鞭回乾国去!不论我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高月落望着楚风月唇上咬出的斑斑血迹,一时吓得呆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觉脑上一痛,身子便直直向后软倒。

聂言昕与楚风月相视一笑,一把将高月落揽在怀中,定住心神道:“风月,你自己保重!只要我聂言昕还有一口气,定保高月落安然回到乾国!”

楚风月五指紧扣窗棂,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不无感激道:“我知道!”

聂言昕握一握楚风月微微(抽)搐的手,神情中带着几许不忍之意,然而不过是片刻,她便转过身,背着昏迷不醒的高月落匆匆下楼去了。

人声已远,帘动处,似乎还留有聂言昕淡淡的体香。第一次见到她,也是这样阴寒的冬,她为了维护并不受宠的母亲被聂卫责罚,在冰天雪地里整整跪了一天也不肯求饶。

从那时起,他开始留意这个倔强又自负的女孩,她的好恶,她的爱憎。。。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豪门阔府中的失宠小妾所生的地位尴尬的长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几分技艺,目空一切。

这类女孩虽然眼高于顶,却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嘴硬心软,虚荣好胜,只要许下款款柔情和光明坦途,赢得芳心绝非难事!

掌握了这些,方才有了随之而来的拒婚,授业,方才有了竹林里的承诺和轻狂,方才有了他与她纠结在一起的前途和命运——他靠她收买人心,她靠他提升地位!

仅此而已,但愿,仅此而已!王后之位,他能许给她的也只是这样一个虚位!奢侈的情爱,他给不了!

时光斗转,流年星移,他渐而有些不忍,这个于他“无涉感情”的女孩看他的眼神总是那样微妙。

她懂他,超过任何人,就像此刻,无需多言,她便知他心中所想:只有高月落回到乾国,方能逼得高缺不断向胤国施压——新婚女婿被杀,于不可一世的高缺而言,定然是无法忍受之事!

从娶高月落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死安危,关涉的已不再是他个人之事,还有所谓的两国邦交,边民生计。但是,若如他和高月落两人都困在胤国,却难保楚烬和楚风夕不会封锁消息,虚以伪蛇。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同落日下的挽歌,黄昏后的哀鸣,错落交织在耳边,翻滚敲打在脑中,剧烈的痛一阵阵撕裂,连意识都要朦胧开来,楚风月强撑意志,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顾兰亭身边,脱衣验尸,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也许真正想要杀人灭口的另有其人!

身上有并不显著的刑讯痕迹,应是大理寺专职官员故意为之,下体重度(糜)烂,应是受过性侵犯,而且像是*。时间,是在十六、七个时辰以前!

也就是说,他从密室出来之后没过多久,顾兰亭便惨遭*!

如果*发生在密室内,实施者又故意栽赃嫁祸,那么要顾兰亭相信授意者就是他楚风月一点也不难!而一旦顾兰亭相信授意者是他,接下来的事情也是顺理成章。

无非是楚风夕在御苑中见到他和顾兰祈的亲昵之举,愤而归家,有意或者无意地碰到惨遭*后逃出生天的顾兰亭。顾兰亭羞怒之下,向楚风夕供出一切,不料反遭楚风夕利用,成为破坏他与顾兰祈感情的牺牲品。

但是,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些过程,而是找人*顾兰亭,意图陷害他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还有顾兰亭究竟向楚风夕供出了多少?是竹筒倒豆子般毫无保留,还是有所选择和取舍?

苦思无益,楚风月方要在顾兰亭身上搜寻进一步的证据,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凄厉的断喝:“楚风月,你下流!竟连死人也不放过?”

楚风月应声立起,即刻便有瞬间的眩晕,朦朦胧胧看见门口堵着一堆人,朦朦胧胧感到胸口被人重重推了一下,他连退数步,勉力扶着桌角站直身子,再抬眼时,天旋地转的晕觉略缓,纳兰祈悲愤的脸放大在眼中,然后是稍远的楚风夕、九卿、侍卫,他们的表情光怪陆离,但大多是乐见其成或幸灾乐祸,妖女沈星妤的儿子——他从来从来就不是群臣眼中的良善,做出杀人、奸淫、辱尸这类事情有什么好奇怪?但,恍惚间听这话从纳兰祈口中道出,却无端让他心碎!

楚风夕上前扶住泪流满面的纳兰祈,略显惶急地命令一众侍卫将顾兰亭的尸体抬了出去,凛然道:“三哥,昨夜这名叫顾兰亭的女子前来自首,供出你与离宫命案有关,我还不信,正待收押再审,你竟乘她逃狱之机杀人灭口,今日九卿在此,我纵是有心帮你,也是无能为力!”

这样满是破绽和漏洞的设计也只能骗骗那些被仇恨冲昏头脑以及一心致他于死地的人吧!难怪要将顾兰亭灭口,若非死无对证,怎能肆意编排他的罪行?听着楚风夕言之凿凿的指控,楚风月反于唇边敛起一缕薄笑,淡然道:“四弟,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要杀要剐,都随你吧!”

不料楚风月临危不乱、反将一军,楚风夕微微一哽,不死心道:“三哥,你我自*好,你若有什么冤情,不妨道于我与九卿,我一定会在父王面前为你陈情!”

一眼瞥到纳兰祈微微蹙起的眉峰上,楚风月心中甚感欣然,离宫命案的真相她再清楚不过,可是便是到了此刻她也没有向楚风夕告发,她心里一定并不像口中所道的那样恨他至死!至于顾兰亭,应也没有将所有实情告知楚风夕,否则焉至于惨受刑讯?再者,楚风夕若是已然掌握案件始末,大可不必劳心劳力地设计引他入瓮,直接抓他去楚烬面前问罪就好!

只要纳兰祈不开口,只要高月落逃回乾国,先机就仍然在他手中,此时此刻,沉默和拖延才是最好的回应!

见无法在言语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楚风夕微感气馁,昨夜顾兰亭疯了似地拦住他的车驾,供出的大多是纳兰祈和楚风月、秦筑之间的旧情,离宫命案只是一带而过,并不足以将楚风月定罪。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勃)然大怒,连夜召来大理寺官员巧施刑讯,逼迫顾兰亭舍命陪他演这一场好戏,彻底断了纳兰祈的念想!

眼下顾兰亭已死,楚风月金口难开,只看纳兰祈肯不肯出来指证了!事到如今,他根本无须用脑子想,也知道纳兰祈先前将离宫命案大包大揽在身,要维护的人就是她心爱的风月哥哥!

一心细官员留意到楚风月因为极力隐忍而越发颤抖的双手,犹疑着转向楚风夕道:“四公子,三公子似乎抱病在身,命案之事,你看要不要容后再议?”

楚风月发病,楚风夕怎会看不出?他不过是想挨到楚风月疼痛难抑,意志最为薄弱之时再行问案询情!

楚风月性格坚忍,从不将心中软弱道出,但幼时每次发病都会抓着他的手细说对叶蓝的相思。他一直无视楚风月的病痛,等的便是这个时机!也算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死马当做活马医,昨夜听完顾兰亭的一番详解,他哪里还敢奢望纳兰祈会站出来指证,致楚风月死地?

王储之争波云诡谲,楚风月今日虽然涉案落魄,却也难保日后不会崛起。毕竟他还有一个死了许多年还叫大王念念不忘的母妃!几个聪明的官员纷纷跟着附和:“离宫命案复杂,似乎另有隐情,不如先送三公子就医,大王向来崇尚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若是案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三公子就出了意外,大王那里也不好交代!”

从顾兰亭死的那一刻起,纳兰祈就没再正眼看过楚风月,此刻却又忍不住偷着眼去觑他,四目毫无预期对视的那一瞬,她的心竟莫名抽了一下,全然将先前在楚风夕和九卿面前所说的要亲眼看到凶手楚风月被绳之于法的豪言壮语抛诸脑后,嗫嚅道:“风夕公子,大人们审案,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在此,妾。。。还是。。。还是先回去吧!”

她挣开楚风夕的搀扶,转身欲走,不料楚风夕一把将她拽回怀中,强抑着心中妒火,状似无意地提醒道:“祈祈,你还是先去看看妹妹吧,我见她死不瞑目,似乎有很多话想和你说,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带你去见她的!”他一顿,眸中竟隐约有了几许泪意,“我与三哥自*好,他一向心善,从不与女子为难,我真没有料到妹妹会逃狱,更料不到三哥会一时糊涂,污了妹妹身。。。”

他叹一口气,没再接着说下去,挥手召来二个侍卫,仔细吩咐道:“送夫人去验尸房!”说完,又转首看着楚风月,颇为动情道:“三哥,妹妹虽然大义灭亲,供出你与离宫命案有关,却也念及旧情不断为你求情,难道你就不能看在祈祈份上放她一马么?人都死了,你还要辱尸方能泄愤?我竟不知你何时变得这样心狠!”

楚风月闻言暗道不好:楚风夕孤注一掷,字字泣血,声声含泪,直指要害,伤怒如此时的纳兰祈,定要中计上当!

果然,话方落音,纳兰祈便自门槛上徐徐转过身来,躬身一揖,咬牙切齿道:“各位大人容禀,民女有话要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