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种强烈宣示存在的精神波动消失了，现在的他们，仿佛只是画面中的斑点，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
“他们是……”厉雨舟的声音，不由自主透着颤音。
娜迦沉声道，“他们的生命，已经燃尽了。”
此时画面上，似乎有风吹过。矗立空中的十多道身影，忽然化作飞灰，就此消失不见了。
“师父！”若曦涕泪横流，痛哭出声。
“臭老头！”厉雨舟捏紧了拳头，只觉得心中一痛。他没有想到，这所谓的最后方案，竟然是需要众侠客为此付出生命。
“还没有结束。”
娜迦突然说道，“这个时候，终于来到最关键的一步了。”
“最关键的一步？”厉雨舟疑惑问道，“大院长他们，不是已经成功延缓扩张了么？”
“大院长和侠客们，只是在做前期的工作。只凭他们的力量，并不能长时间延缓净火天的扩张。”娜迦幽幽道，“而且仅仅是为了这一步的行动，即便是虚境强者，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生命的代价？”
厉雨舟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便看到，监控画面中的白玉光晕，突然也黯淡了下去。
大院长的身影显现出现，与那滔天的白色巨浪相比，仿佛蚂蚁般渺小。一阵风吹了过来，还不等众人看清大院长的相貌，其身形已然化作飞灰，随风而去。
“大院长……也陨落了？”
厉雨舟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想象，世上仅有的一位虚境强者，出手还不足十分钟，居然就这么陨落了。
“这……怎么可能……”
现在的厉雨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因为除了这句话，他根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在大院长陨落的同时，画面中白色巨浪涌动起来，再次提升了扩张速度。
“正道最高端的战力，竟然全数陨落了……”若曦皱眉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阻止净火天？”
厉雨舟不由看向娜迦，“你说的那最关键的一步，指的是什么？”
不等娜迦回答，监控画面忽然大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但这一次亮起的，并非是白光，而是从四面八方出现的闪耀电光。
“雷电？难道是用科技力量操控天气？”
脑中刚浮现这个猜测，却又被厉雨舟立刻否定了。因为他发现，这些电光并非从天上落下，而是从地上。
电光出现之后，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白色巨浪，几乎同一时间轰击在白色巨浪之上。
白色巨浪被无数电光击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响声连绵不绝，就连深处海面之下的众人，也能清晰感觉到明显的震感。
“这是什么？”厉雨舟问道，“是哪里来的电光？”
“智塔。”娜迦道，“全世界各地的智塔，在此刻发动了。”
“智塔？”厉雨舟恍然，“原来各国政府制造的智塔，就是为了对付净火天！”
陈玉田却疑惑问道，“既然有智塔，为什么还要牺牲这么多侠客？”
“你看着把。”娜迦道，“大院长和侠客们的牺牲，并非没有意义。因为有他们，智塔才能在此时发挥作用。”
监控画面已经恢复正常，而电光和白色巨浪的对抗，仍在持续着。厉雨舟看到，在白色巨浪之中，居然浮现一道道纹路，仿佛暗合某种规律。每被电光击中一下，那些纹路就明显几分。
渐渐的，散发电光的纹路已然遍布白色巨浪。白色巨浪仍在缓慢扩张，但其亮度却降低了很多。
娜迦说道，“这是大院长和侠客们在净火天刻下的精神印记，再由智塔充能，从而真正对其扩张产生延缓作用。”
“既然如此，是不是整个计划已经成功了。”厉雨舟问道。
“还没有。”娜迦摇头，道，“你忘记了么，净火天是有意识的。”
“有意识？你是指净火天主？”若曦问道，“这又代表了什么？”
娜迦摇头，“不是净火天主，他虽是净火天的主宰，但只是主持净火天的扩张，并不会参与细节操作。”
厉雨舟看到，白色巨浪之上，忽然浮现出一个个乳白色的半透明泡沫。这些泡沫被电光击中，立刻就破了，但电光也无法继续下去，无法再落到白色巨浪之上。
“是王禅！”厉雨舟立刻明白过来，“是他在与智塔对抗。”
因为白色泡沫的阻挡，电光的充能效率越来越低。净火天的扩张速度，渐渐又有恢复如初的驱使。
“智塔也无法阻止净火天？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计划失败了么？我们是不是也死定了？……”陈玉田紧张起来，心中绝望滋生蔓延。
“到目前为止，一切仍在计划之中。”娜迦显得十分冷静，“万事俱备，就差最后一步了。”
“什么最后一步？”
虽然娜迦说一切尽在掌握，但厉雨舟心中却越发不安，仿佛即将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娜迦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厉雨舟身后。
厉雨舟觉得莫名其妙，不由往后看了过去。此刻在他身后的，除了洛惊霜，再没有别人。
洛惊霜看着厉雨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哀伤。
“我想，我们该告别了。”她轻声说着，垂下眼睑。
“告别？”厉雨舟心跳越来越快，“你在胡说什么？这最后一步计划，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洛惊霜没有多解释，只是拿出了族长遗骸化成的净天骨玉。
看到净天骨玉时，厉雨舟立刻明白了，“用意识对抗意识……”
洛惊霜点头，“大宗师所指的备用计划，就是这个。所以，族长一定会不惜代价，保留他的净天骨玉。因为在这一刻，他的净天骨玉，终于要发挥作用了。”
厉雨舟感觉到，伏渊号正在上升，不用多久，就能浮出水面。这段时间，将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
船舱里一下沉默下来，两人只是对望着，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而在意识世界之中，他们的精神紧紧交缠在一起。
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他们在最短时间里，把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告诉对方。此刻，他们之间没有了任何隔阂，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展露给对方。
这一瞬间的精神高度融合，让他们的意识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恍惚之间，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时间停止了。
他们在这个世界里，可以一直拥有彼此，直到永远。
永远，但也是瞬间。
精神早就的幻梦，终究还是有醒来的那一刻。
伏渊号，付出水面了。
“时间到了。”洛惊霜的眼中恢复清明，露出温柔的笑，“和你相处的这一瞬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我也是。”厉雨舟回答道。
船舱门打开，洛惊霜脚尖轻点，身形冉冉上升。
仿佛感应到净天骨玉的存在，一缕轻柔白光照射下来，落在她的身上。洛惊霜深吸一口气，举起短剑般的净天骨玉，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厉雨舟站在原地，身躯却不停颤抖着。
“再见了！”
听到这句，厉雨舟不能自持，拔腿冲出舱门。
“站住！”娜迦惊呼，“你还有雷劫在身！”
厉雨舟意识到这一点时，身体已经向点燃的爆竹般发出连串爆响。经脉中，灼热气息迅猛袭来，夹带这隆隆雷声，冲击得他意识陷入短暂的昏沉。
“关上面甲！”
娜迦进阶着叫道。
面甲合上，靠着明王战甲的隔绝作用，厉雨舟终于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但此刻的他，还未恢复。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只是努力移动着模糊的视线，向上望着。
他看到了洛惊霜，即便对方此时，已然化作了一道光。
接着，他的世界里，被光芒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