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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大贤虎变若愚,当权凡俗视寻常

第四十五章:大贤虎变若愚,当权凡俗视寻常

副题:擅宠檀郎不早朝

“上,该用早膳了。『雅*文*言*情*首*发』冰@火!中文.”子夫轻轻推推皇帝,“尝尝奴家亲手烹制的清汤豆腐羹。”皇帝翻转身,靠床半躺着,顺手拽子夫坐在床侧,问:“昨晚你怎么老是捂着鼻子?”“上还说,羞死人了。”子夫香腮飞红,就势爬在皇帝结实的胸膛上,“是皇后说,上怕鼻息刺痒,让奴掩鼻。”这个悍妇!皇帝在肚里嘀咕了句,轻抚着子夫柔发,不无感慨:“傻子夫啊,朕可不是那个暴虐的楚王,也舍不得劓你鼻。”“啊?”子夫抬起头,大睁着两眼,不无诧异也不无妩媚。“用膳!”皇帝深怀爱意地看了看子夫,坐起身来。

日上三竿,大臣们聚在未央宫前殿外,已经三天了,仍是未见皇帝视朝。殿前青铜漏壶的沉箭又降了三分之一格,黄贵照旧出来宣布:罢朝!众臣叹息着无奈散去。吾丘寿王手中持着卷素绢还在殿前热锅上的蚂蚁也似转着圈儿。东方朔忍不住地问:“已经说了不上朝,吾丘大夫为何不去,何事着急?”“唉,东方先生有所不知。”吾丘寿王指指手中素绢,“皇上前些日子急着要《上林苑拓建规划图》,小臣熬了几个通宵,如今制出来了,又找不见皇帝了。”拓建上林苑?东方朔暗暗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吾丘寿王也不必太急,安心等两天就是。”说着抬步独自走去。出殿,被王恢堵在殿门口,悄声问:“听说皇上在卫美人那里?”东方朔没吭声,他又说,“国不可一日无主,好在当下国家太平无事,但老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大行有何良策?”东方朔边走边问。“大人不是把卫青带回来了吗?小臣潜心观察,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王恢提醒说。“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东方朔恍然顿悟王恢意思,“大行先去,我这就去找卫青。”

东方朔暗受平阳公主托付,借到陇西郡宣诏机会带回卫青,原是要即刻向皇上引荐的,后因蚡侯关照要解救荼氏兄弟,也为了兑现尽力帮助子夫复出的承诺,当堂谏议求贤、释宫、赦囚三策,此段时间又受命忙着督促落实,卫青的事竟就这样给延搁过去。数月未见,不知他的景况怎样呢?正在为卫青的事感到愧怍,随从小吏禀说已到了卫青赁所,便让他把马牵去路边僻静处守候,交代说:“稍等等,勿走远,马上就出来。”曲里拐弯地找到卫青住处,房门竟是紧锁的,问居停,说天不亮就出去了,天天如此。央居停开门入屋,单见窄狭逼仄的房间内靠墙有张床,床头摆着张破几,几上摞着数札竹简。东方朔不禁摇头,让居停自去,弯腰随意翻着几上摊开的简札,是《孙子兵法》和《姜太公施政法要》。

房门蓦地黑了黑,晃进个人影来,是卫青。en8.

“东方先生!”卫青乍见到东方朔,早已抑不住激动,丢了手中半个地瓜,扑过来紧紧握着东方朔,欲言又止而至哽咽。一别三个多月,卫青越发地清瘦了,东方朔细细地打量着,眼中也觉得酸热,满心愧疚地说:“是我对不住你,让壮士受苦了。你去哪儿了?”“出去练了会儿剑,随路买了个......”卫青指指破几上刚撂下的地瓜,脸红了红,垂目不再言。“是我最近太忙,没有得着空找你。”东方朔不无谦意地说,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见过二姊没有?”“小子还是个逋犯,谨遵先生嘱,隐姓埋名,不敢见任何人。”卫青说着解下剑囊,去挂上墙。东方朔定目望着卫青说:“你现在可以见了,二姊的日子比以前可要好得多。”“我这就去。”卫青高兴地转身要走。“慢着,看把你急的。”东方朔顿生痛怜之情,“中午了,先吃饭。皇家禁地,你一个人去也找不到啊。”“诺,谨遵大人命。”卫青双目润湿闪着晶莹的光。

东方朔带着卫青出屋,找到小吏,进到附近一家酒楼,要了三大碗羊肉泡馍和两斤熟牛肉。卫青不待主人请让,拿起筷子桌上一墩,张开大嘴,唏哩呼啦地只几口便把自己跟前的那碗吃了个干净。“壮士慢着点,还有牛肉呢。”东方朔越觉卫青诚朴得可爱。卫青抹了把脸上汗,捋了捋肚皮,憨厚地笑笑,“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饭了,小子饱了。”“把那熟牛肉送到壮士第。”东方朔吩咐店小二说。

酒楼出来,东方朔骑马,小吏牵着,卫青随在马后,三人慢慢地往皇城走。

阕隔两年,再走皇宫路,卫青不禁感慨万千:父亲长年在平阳侯曹家当差,自己也出生在那里。清楚地记得在十二、三岁时,初见平阳公主,那时她也就十八、九岁吧,是那么地美丽,那么地温柔善良!那天,自己蹲在池边看池中行行白鹅,有的曲项抻头戏水,有的振翅向天放歌,有的两两依偎昵语,多么地悠闲,多么地亲密,而自己却经常要受到家中叔伯兄弟的歧视!每次跟随父亲回家,他们都会把自己像奴仆样地使来唤去,让自己去放羊,不到天黑不准回家,但到了天黑回家又没有饭吃,晚上饿肚子……一时沉浸其中,蓦听环佩珊珊,急抬头,见个珠翠环绕的靓丽少女立在自己身侧,两个侍女在她身后掩嘴窃笑。“想家啦,大小伙子?”那个少女纤腰微曲,把个如花秀容递在自己眼前。不知为什么,自己的窘迫、畏惧、胆怯霎时荡然,抹去眼泪,大方地迎视着少女,断然说:“不想家。”“那你为什么要哭?”少女轻柔地给自己揩去眼角残泪,轻柔地问。“姐姐好美啊,我想天天见到姐姐!”自己那时不知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少女也没料想会听到这样的话,愣了愣,格格地笑起来。事后得知,这个少女便是刚嫁过来的平阳公主。想到这里,卫青心里漾起甜美的笑意:皇宫的路,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甘泉宫那个钳刑犯“贵人也,官至封侯”的话,差点让自己妄死,还是平阳公主设法救护,自己才是逃出魔掌,只是不知平阳主现在怎样了呢?正默默地痴想,东方朔住马,指着前面说:“那儿就是梅蓉馆,我还要值殿,不陪你啦,壮士保重!”卫青赶忙道谢,拱手和东方朔作别,按着他的指点,沿宫衢前行不远拐弯,突见两排垂柳拂掩,正中朱漆大门开敞,门旁宫人肃立,正欲上前打问,瞧见门顶端端正正地悬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梅蓉馆”!卫青趋至宫人前施礼说:“小子是卫美人弟,来见姊姊。”宫人见这不速客自称是美人亲弟,不敢怠慢,急忙传报请进。

冷不丁地见到失散多年的弟弟,卫美人呆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放声恸哭!

“子夫因何伤心?”皇帝听到异响,步出内室疑惑地问。“上,这是奴家亲弟。”子夫已是泣不成声。卫青就地俯身叩拜,不等皇帝垂问,先自简要禀述了自己的遭际,讲到痛心处,也是泣然泪下。“阿娇跋扈已甚,因为句谶语,就要置青于死地。”皇帝忿然,“朕即封卫青建章宫监,留中随侍朕左右,让那个悍妇俗眼见识下真英雄!”“启禀皇上:卫青入宫时看见有的地方被障隔了起来,不知是为何。”叩谢皇恩毕,卫青却也不拘谨,如实地讲出东方先生嘱托的话。“哎呀,不是青提醒,朕差点忘了件大事!”皇帝拍额,“朕欲拓展上林苑,这两天要御览规划图呢。”转向子夫,“朕要去了,晚些时候再来。青三日后履职。”说完匆匆别去。

少年皇帝入殿,急传:太中大夫吾丘寿王呈图!执戟殿门的东方朔见皇帝升殿正要呈进这几天苦思冥想劝帝勿兴土木的谏章,听到皇帝召令,犹豫了再犹豫,心下寻思:皇帝兴冲冲地离了温柔乡跑来,就是为了拓建上林苑,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还是等等看吧。就见吾丘寿王屈身躬腰喘吁吁入殿,毕恭毕敬将挟在怀中素绢呈与黄贵。“太中大夫勿拘礼,过来吧。”皇帝边在御几铺展《上林苑拓建规划图》,边招呼吾丘寿王。随着素帛展开,现于帝前的富丽堂皇的规划图清晰地描绘出建成后上林苑的美好前景:

东起灞水,南依终南,西至盩厔,北迤云阳,周袤三百四十里,泱泱汤汤,恢宏壮阔;灞浐泾渭纡徐其间,阿房宜春经营其内;名花异草葱茏吐芳,山果野品琳琅满目;离宫别馆亭台楼阁,弥山跨谷星聚虹属;似乎闻得有珍禽怪兽的啸叫,仿佛看得见通川涌泉的呜咽!

皇帝频频颔首,众臣嵩呼万岁!司马相如更凑趣说:“启禀陛下,臣请呈《上林赋》!”他之前听说吾丘寿王找了两个待诏能算用的人在设计上林苑图,时时留心观睹,构图未成,便已触动神思,蹴而挥就《上林赋》,乘机进献。皇帝接过《上林赋》粗略浏览过目,连声称妙:“司马长卿赋不似人间来,其神化所至邪?不愧当今辞赋大家,烦请诵读。”相如受宠若惊,果真当庭吟诵,朗朗入耳。听着司马相如抑扬顿挫的《上林赋》华章,览着吾丘寿王费尽心血的《上林苑拓建规划图》佳构,少年皇帝恨不得像花喀赤那样施个咒语立即腾跃入去,尽早生受这画卷般神仙生活!心中突地格登作响:辞赋虽华,构图虽佳,究是没有道明朕拓上林的真正用意,以为是朕为己私欲而奢靡呢,为什么没有大臣反对?怎么听不到反面的声音?

“陛下万万不可!”执守殿门的东方朔涌动诤诤肝胆,拼着冠簪不保的侠心义肠,撂长戟,犯圣颜,吭声进谏。

来得正是时候!少年皇帝难抑心中喜悦,脸上便露出大度的笑:“东方先生有何见教?”“禀陛下:臣以为上林苑现有规模已经不小了,再拓地扩建,糜费国家财物人力不说,势必断绝陂池水泽之功效,占夺黎民赖生之沃田。昔商纣作九市宫诸侯反叛,楚灵起章华台庶民离散,始皇兴阿房天下大乱。臣搜阅史料,殷鉴不远,书成《泰阶六符》,以观天象异变,陈请陛下明察。”东方朔忠心耿耿地谏阻,虽见皇帝兴致颇高认真聆听,并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

“东方先生只见其害,未见其利。”吾丘寿王见皇帝微微扬颏,立即出来反驳,“上林苑是在秦苑基础上拓扩的,建成后可融山水、花木、建筑为一体,除了具有秋冬狩猎习勒卒伍的功能,而且规划范围内丰富的植被资源、繁多的动物种类都可以得到有效保护;绿地广阔、水源充足,既可以改善京师物候条件,也可以引导公侯子弟从事和熟悉稼穑;更重要的,还能屏障都城西部和南部,阔大的地域和丰饶的物产可以屯军,一旦战事发生,上林苑无疑地可作为军事缓冲带,使京城免遭燹火荼毒。”司马相如也在急速转动着心思:如果放弃拓建上林苑,那自家竭精殚虑所作的《上林赋》岂不就落寞寂灭?“文以立名”像我们这样耍笔杆子的,不就图个名垂吗?于是随声附和:“吾丘大夫所言甚是!”

“明白了吧,东方先生?众臣同样要明白朕的苦心:拓建上林苑,实是利国利民之举,势在必行!敕吾丘寿王协调水衡都尉即日施工!”皇帝如愿达到宣教目的,口气陡转,“东方先生公忠体国,忧民之心可嘉,擢太中大夫、给事中,赐金百斤。”

“到底是东方朔厉害,我的孤诣精琢几于迸血的《上林赋》只赢得皇帝句空言,功劳全被他短短的《泰阶六符》夺了去!”司马相如既愧怍又不甘心,但文人的司马相如哪里晓得玩弄政治的个中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