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局长办公室。
潘子良正襟危坐，仔细批阅文件。黄频、李平凡、刘劲来三位副局长歪靠在沙发上，指手画脚交谈着。
张奇宝手拿记录本，匆匆忙忙径直走到潘子良身边，两人悄悄耳语了一阵后，潘子良点点头，脸色严肃地对大家说：“今天是我第一次主持召开局长办公会，主要讨论三件事：第一件，关于整顿机关、学校工作作风的实施意见；第二件，关于局领导工作分解问题；第三件，对四位股室工作人员违反会议纪律的处理意见。请大家就这三个问题尽可能提出自己的看法。”
在讨论第一、第二件事时，几位副局长没有发表不同看法，讨论第三件事时，会场上起了不小的争执。特别是对黄莺的处理，黄频和刘劲来都表示强烈反对。
黄频说：“黄莺的父亲是县纪检书记，是我们的领导，对我们教育局的工作一贯很重视，很支持，如果仅因为开会接个电话而对黄莺处以纪律处分，恐怕对领导不好交代，也可能会给我们这些人带来不利。”
潘子良皱眉。
刘劲来长叹一口气，声音非常低沉：“我同意黄副局长的看法，对其他三位同志的处理我没有反对意见，但对黄莺的处理我认为还是谨慎些，私下给个批评教育就行了。”
“这怎么行呢，这样做太不公平了吧！”李平凡生气道。
“如果我们今天处理黄莺，说不定哪天她老子处理我们。”黄频愤然起身。
“你心虚什么，只要我们坐得直，行得正，他拿什么处理我们。”李平凡也很冲动。
两人你言我语，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好了，黄副局长和刘副局长的担心都不无道理，我们确实要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但李副局长说得也很在理，对同一性质的事件作出不同级次的处理，确实欠妥。既然大家有不同意见，那干脆从轻处理，给个通报批评。但我必须声明，以后无论谁违犯纪律，都必须一视同仁做出处理，不能有特例。不杀几个鸡吓吓那些顽猴，局面就改变不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潘子良将目光投向张奇宝，以命令式的口气说，“你马上拟个通报批评的文件，哦，这是我上任的第一号文件，确保上午下班前一个小时下发到各股室，然后以股室为单位好好学习学习。几位领导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三位副局长都先后点头，表示同意。
下午刚上班，张奇宝手里揣着一封信，神色紧张地走进局长办公室。
“局长，下午黄莺不来上班，这是她留在办公桌上写给你的一封信。”
“这丫头什么意思？拆开看看。”
张奇宝拆开信封，很小心地取出一张信笺，交给潘子良。
潘子良展信细读：尊敬的局长同志，我很敬佩你的霸道精神，因为你的霸道侵犯了我伟大的自由和神圣的自尊，我恨你，我相信、、、不久的日子一定会有人为我讨回公道。
读完，潘子良随便把信撂在办公桌上，眉头紧皱，火气十足地说：“这姑娘还挺有个性的，挺野蛮，挺不讲道理的，竟敢把威风撒到我头上来。”
张奇宝听到信的内容不免有点毛骨悚然，他怯怯地说：“黄莺这小丫头工作倒不错，就是仗着他父亲的权势，太傲太横，很少把人放在眼里。”
潘子良长叹一声：“这是一种典型的势力主义思想，看来咱们的麻烦还在后头哩！”
话音刚落，局纪检组张组长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潘局长，县纪检监察局的文副局长带着两位同志在会议室等你，说是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潘子良显得很平静，自言自语道：“这报复来得太快了吧！”
“报复？”张组长不免惊讶，“你刚上任，谈何报复？”
潘子良摇摇头，很镇静地笑了笑：“走吧，去会会他们，该来的暴风雨迟早会来，去接受暴风雨的洗礼吧！”
在局接待室，县纪检的三位同志正襟危坐，满脸的严肃。
潘子良信步走进接待室，一番寒暄过后，他选择了跟他们正对的一个座位坐下。
一位年龄稍大的同志自我介绍：“我是县纪检监察局副局长文涛，这两位是监察局的刘科长和李科长。我们今天来是因为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于正月初八中午在仙缘国际大酒店集体斗酒，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已经、、、”
潘子良强压怒火，打断了文涛的讲话：“对不起，文副局长，有两个地方你用词欠妥，我得修正一下，一是集体斗酒，不是斗酒，而是礼节性的相互敬酒，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中华民族礼尚往来、相互尊重的传统美德，难道有错吗？二是极坏的社会影响，我认为，公款吃喝本身就是不正之风，是老百姓深恶痛绝的，但这是当今社会风行的一大毒瘤，教育部门有，纪检部门也有。如果我们吃一顿饭、喝一顿酒，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那你们呢，是否也曾有过类似的极坏的社会影响？”
文涛愤然站起：“潘局长，你这是强词夺理，是对党和人民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潘子良淡然一笑，口气变得冷谈：“文副局长，你这帽子是否戴得大了点，我对党对人民不负责任，你们纪检部门又负了多少责任，党风不正，党纪不严，贪污腐化泛滥成灾，不正说明你们纪检部门的渎职吗？”
文涛咬牙切齿：“你这是在亵渎我们的党，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
这时，一直站在室外倾听的李平凡急匆匆走进接待室，口气坚硬地对文涛说：“文副局长，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有些事你们确实需要先调查后发言，像今天这事，你们给潘局长扣的帽子确实太大了，大得让人根本接受不了。”
“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文涛怒气未消。
李平凡以戏谑的口气问：“敢问文副局长，你们今天来是奉公行事，还是奉私行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今天来的很不是时候。”
一直坐着没有吭声的刘科长和李科长忍不住发话了。
刘科长说：“我们确实奉了领导的旨意，这点我们不回避，但也确实接到了群众的举报。有案必查，有问题必处理，这是我们的职责，请你们多理解多配合。”
“我还想问问明白。”李平凡清清嗓子，“你说的群众是真群众还是假群众，你们就不怕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借用国家权力来发泄个人私愤。”
“李副局长，你这话说得太不地道了，这群众还有真假？”文涛不屑一问。
“当然有啊，你比如说，某些领导为泄个人私愤假冒群众之名举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来陷害某些领导、、、”
李科长举手打断：“李副局长多虑了，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也不会立案。”
刘科长说：“其实，对这件事我们已经有了最有力的证据，今天来只是想听听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能看看你们所谓的证据吗？”李平凡问。
“可以，但我先纠正一下，这不是所谓的证据，而是非常确凿的证据。”李科长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电脑屏幕上出现那天宴会的情景。
李平凡轻蔑地一笑：“这也算是最有力的证据？不就喝了几瓶酒，吃了一顿饭？像这样的证据，你们制造的难道会比我们少？”
“既然你们已经打定主意要处理这件事，那我提醒你们几点：第一，对这件事的定性必须做到客观公正符合实际；第二，这件事的责任在我，与其他同志没有任何关系；第三，怎样处理了我们，以后就怎样处理你们自己。”潘子良愤然起身，以命令式的口气对张奇宝说：“把客人招呼好，潘某公务在身，恕不奉陪。”说完径直走出接待室。
文涛盯着潘子良的背影，口气变软：“潘局长口气太傲，脾气太坏，我们只是调查，并不是说一定要处理，犯得上这样对我们吗？我们也是没办法，奉命办事。有句话麻烦李副局长转告潘局长，以后杀鸡儆猴的事，得擦亮眼睛看清楚，什么鸡可杀什么鸡不可杀，要心中有数，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李平凡耻笑：“文副局长，我也有句话请你转告某些领导，请把自家的鸡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要是犯了制度，不管是谁家的鸡，我们都不会手下留情。”说着，背手出了接待室。
文涛气极：“怎么教育局的领导都成了倔驴，有必要跟领导较劲吗？认个错道个歉，事情不就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