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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喜欢简单的人(1)

如果,生命不止一次,我会选择一次用来享受人生,一次用来保家卫国,一次用来功成名就。但是生命只有一次,我走上了不前不后的中间那条路。

我曾问过自己,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是否会放弃明媚的阳光、青草的清香和爱人与孩子的笑声?是否会放弃名车豪宅、鲜花掌声和闪光灯?是否还会毅然决然地走上这条满是鲜血与尸体、阴暗与丑恶、死神无处不在的荆棘之路?

我想,我会的。因为抛却信仰和忠诚之外,我一无是处。

当我从昏迷中第一次醒来时,身边多了好些人,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相互换着手抬着我,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阿来和周亚迪一左一右扶着担架跟着跑,周亚迪不停地叮嘱着:“稳一点儿,稳一点儿。”

阿来第一个发现我睁开了眼,张着嘴巴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亚迪是第二个,他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清,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从来没有赶过那么漫长的路,而且还是被人抬着的情况下,好似那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头。真的好累。

伤痛掺杂着绝望战胜了我的所有坚持,那一刻我想放弃所有,包括我的生命。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清晰地听到有金属轻微触碰时发出的声音。头顶有一盏无影灯,强烈的光线亮得眼睛生疼,几个人围着我低声交谈着,紧张地忙碌着。我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手术室,也不知道在外头守候的是程建邦还是徐卫东,或者是周亚迪。我只知道,我可能死不了了。

我无力去观察手术室的环境,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拍着我的脸叫着我的名字,我忍着强烈的睡意睁了睁眼,推着我的车七拐八弯终于进了一间病房,几个人合力将我平移到了病床上。沿途经过的建筑都是竹木结构,被粗大的原木柱支架在地面上。这种建筑让我觉得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即使是一颗步枪子弹,都能轻松穿过几层墙壁,一旦发生枪战根本没有绝对安全的隐蔽点。

等嘈杂的人群终于散开,周亚迪走了过来。他还穿着那身囚服,灰头土脸地看着我,一脸的疲惫。见我能认出他来,眼里掠过一丝光,笑了。

阿来站在他身后龇着牙也冲我笑,说:“秦哥,没事了,医生说没事了。”周亚迪有些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阿来抓抓头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周亚迪不可思议似的摇摇头,啧啧赞道:“你身体可真好,医生说换别人早完了。”扭头对身后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你帮我照顾好他。”

我这才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个子非常娇小的小女孩,约莫十七八岁,她听了周亚迪的嘱咐,使劲儿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我得去收拾一下。”周亚迪上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给阿来使了个眼色,离开了病房。那女孩对我笑了笑,两手交叉摆在小腹上站在一旁,盯着输液管里的点滴。

医生说可以睡了,我再次昏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是被真切的疼疼醒的,窗外已经黑了,病房角落的桌子上亮着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恰到好处,既能看到屋里的一切,又不影响睡眠。那个女孩子蜷着身子坐在张小凳上,头埋在手臂里,长发像匹发光的黑色绸缎盖在她身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我口渴得厉害,但微微一动浑身就疼痛难忍。没想到,我这么轻微的动作居然惊醒了那个女孩,她猛地抬起头,睁着惺忪的睡眼,将头发捋到耳后,赶紧站起来查看我。

我说:“我想喝水。”

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阿来呢?”

她还是只是看着我笑。

这人可能听不懂中国话,我伸出能活动的那只手比画了一个喝水的动作。她学着我的手势也做了个喝水的动作,笑着摆摆手,站在一边微笑地看着我。

我实在无力跟她费劲儿比画,自己伸手慢慢掀开被子一角,我身上裹满了纱布,前后都上着夹板。看来我一时半会儿是行动不得了,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口渴,鼓了半天气,我放大了音量喊:“有人吗?”

她朝门外看了看,又看着我还是一言不发。我想接着喊,可怎么也攒不足一口气,只好作罢,心想挨到天亮总会有个懂我话的人来。我心中暗自骂道:操他妈的周亚迪,找了个白痴照顾我,居然还好意思说我是他的恩人。我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咂了咂干涸的嘴唇,只能闭眼睡去。

那一夜我梦到徐卫东办公桌上的那只瓷茶缸,满满一杯水,面上漂着几根茶叶。我站在桌前看着徐卫东埋头看文件,他许久不理我。我渴得实在难受,向他打了个立正说:“报告,我想喝水。”

他头也没抬,指了指那只茶缸,继续看文件。我端起那杯茶,谁知烫得下不去嘴,好不容易喝一点儿,还全是茶叶。我连连呸着嘴里的茶叶,一着急,醒了。

一睁眼,天已经麻麻亮了,那女孩还坐在床边,见我醒来对我一笑,端起床头的一杯水插上吸管递到我的嘴边。我一口叼住吸管就是一顿猛嘬,刚没嘬两口,吸管就被她抽走了。我咽下口中的水疑惑地看着她,她伸手在自己的喉咙处轻轻地捋了几下。我明白她是要我慢慢喝,也一下明白过来,万一呛到,我这一身的刀口哪咳嗽得起。也知道了昨晚她为什么不给我水喝,刚做完手术是不能喝水的。我尴尬地对她笑笑算是道歉,错怪她了。慢慢喝完水,女孩又拿过温热的毛巾帮我洗了脸。她的动作特别轻巧,在病房里细碎地忙碌着也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女孩侧着脑袋听了一下,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还有几个大概是随从。

若不是这人走到我床边开口跟我说话,我一时都没认出来他就是周亚迪。他理着很精神的寸头,穿着件干净宽松的白色休闲衬衫,下身是一条淡蓝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皮质凉鞋。儒雅得像个大学老师。

他一进门走过来就问:“感觉怎么样?”不等我说话扭头又问那个女孩:“他昨天休息得好吗?”

女孩笑着点点头,眼睛在清亮的晨曦照耀下闪动着灵气。

“啊?她听得懂中国话?”我问道。

周亚迪呵呵一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说:“她就是华人。”

周亚迪站到了一边,他身后的医生上前来搭着我的脉搏看着手表,翻翻我的眼皮问:“放屁了没?”

“啊?”我以为我听错了。

医生又问:“放屁了没有?术后排气。”

我想了想说:“没有。”我不记得自己放过屁,而且就算放了,我也不会跟他说啊。

谁知那个女孩拽了拽医生的袖子,点了点头。

那医生确认道:“放了?”

那女孩子又点点头。

此时,我意识到两件事:第一,这个女孩是个哑巴;第二,我昨晚睡着后放屁被她听见了。

阿来拄着双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跟我打招呼:“秦哥。”

我冲他点了点头:“你的腿怎么了?”

周亚迪看了一眼阿来,对我说:“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他的。”

阿来说:“我坐牢之前腿就受了伤,他们没有给我好好治。这次得多谢迪哥,找医生帮我重新治伤。”

我说:“你好好养伤吧。”我们说着话,那个女孩上前帮我掖了掖被角。我又想起刚才说放屁的事,顿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了,一句“谢谢”卡在了喉咙里没说出来。

我正尴尬着,医生跟周亚迪低声说着话,这时屋外又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嘈杂声。周亚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门外一个随从快步走了进来对周亚迪低声说:“胡经来了。”

周亚迪嘴角微微一撇,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随即转回了招牌式的微笑。

一个四十岁左右、染着黄色头发的男人大步迈进病房。这人脖子上一条粗大的黄金项链,手腕上戴着一串不知什么材质的通体黑亮的大佛珠,扑面而来一股莫名的嚣张气势。他进门来快速地扫了我一眼,很快转头表情夸张地看着周亚迪,“我靠,这才是迪哥真身啊?我他妈的居然被那小子骗了那么久,我就说,他那个气质怎么看也是个跟班。”他说着又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周亚迪一遍,嘴里啧啧地说,“就是不一样,王者风范啊!”说完弓着腰对周亚迪伸出手,“我是胡经,以后多关照啊。”

周亚迪没有握胡经的手,双手抱在胸前微笑着说:“久仰。”

胡经悬在空中的手一握,伸出食指指向我说:“听说迪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麻烦,多亏你,听说你很能打!”

我来之前没有听过胡经这个名字,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应该也被赵振鹏假扮的周亚迪糊弄了很久,那么这个胡经很有可能就是周亚迪口中的仇家。我见周亚迪并没有给他好脸,猜想这两人连面和都做不到了,那我也没必要给他好脸,这样做才能显示我对周亚迪的忠诚。

况且这次差点儿要了我的命的,应该就是这个叫胡经的人。我见他还等着我说话,攒了一股劲儿,放了一个响屁,转头问医生:“可以吗?”

那医生点点头说:“好好休息。”冲周亚迪也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胡经冲我扮了个鬼脸,笑了笑。

周亚迪说:“你花了不少钱吧。”

胡经直起身子说:“对啊,为迪哥接风多大的排场我也愿意,我来就是想问迪哥哪天有空,我给你接风!”

周亚迪站在原地没动,还是双手抱在胸前,“你接我出狱,用得着那么大排场吗?花点儿钱就算了,还损失那么多条人命。”周亚迪顿了顿,不等胡经打哈哈,又说,“这么大场面玩砸了,居然一点儿没影响你的心情,你还真是海量。”

胡经明显尴尬起来,还是强挤着笑说:“迪哥话里有话啊。我不像你在外国上大学,我可没怎么读过书,听不明白。”

周亚迪说:“下回找人,找点儿能干的,不然你的面子虽然不算什么,可白花那么多钱,我都替你心疼。”

胡经仰头打了个哈哈,说:“迪哥,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的意思是我找人去杀你?你看看你,多树大招风啊,在自家地盘上混都用替身,瞒了大家这么久。谁知道你在外面还得罪了什么人?可不能把这事栽到我头上。我上个月在澳门还差点儿被车撞到,我能说那是你迪哥派人干的吗?”

周亚迪一下板起了脸,阴沉地说:“你没说错,还真是我找人干的,所以以后你出门都要小心了。”他抬眼看了看胡经身后的几个手下,“包括你身边的人。”

说完话周亚迪脸上又恢复了笑容,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胡经忍不住回头扫了自己身后几个手下一眼,抓抓头笑着说:“迪哥真会开玩笑,是不是你们在外国读过书的人都那么幽默?”他走到我床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肚子,“还疼不疼?”

我忍着疼痛,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靠!果然是条汉子。”他凑近我的脸低沉着声音说,“你,不过是他的一条狗。”

我与他对视着,整个病房安静了下来,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声音。突然,我对着他,猛一张嘴“汪!”的一声,吓得他浑身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

周亚迪第一个哈哈笑了起来。

胡经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又笑了,“我靠,对了,我差点儿忘了,我爸爸过几天过大寿,我得去准备准备了。”他大笑着朝外走去,走出门口,又将头探进来对周亚迪说,“还没有问周伯父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周亚迪虽然还微笑着,但我清楚地看到他额角的青筋跳了几下。

胡经一拍脑门又说:“哎呀,我差点儿忘了,伯父好像刚刚过世,啧啧啧,好惨啊,节哀顺变哦,迪哥!”

胡经哈哈大笑着,带着手下扬长而去,离开很久都还能听到他的笑声。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不能确定。我能肯定的是,周亚迪加深了对我的信任和依赖。这就足够了,他们之间的恩怨暂时对我并不重要,我相信周亚迪会更快告诉我内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