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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喜欢简单的人(2)

胡经离开好一会儿了,周亚迪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看来刚才胡经的挑衅着实戳中了他的软肋。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悄悄地不敢出声。我猜测周亚迪父亲的死,是不是和胡经有关系?看这两个人水火不容的架势,牵涉的事必然也小不了。来之前,我以为周亚迪就是这里说一不二的老大,只要搞定他成为他的心腹,很快就可以给上级交一份满意的答卷。现在看来,我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一个序幕而已。

周亚迪闭上眼身形一晃,若不是那女孩手疾眼快将他扶住,怕是他会直接摔倒在地上。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围上去将他扶出病房。临出门他对那女孩子挥挥手,指了指我说:“照顾好他。”那女孩点点头,留了下来。

我不禁对这个女孩和周亚迪的关系产生了一丝好奇。要命的是她是个哑巴,沟通起来要比和常人沟通费事很多。她对周亚迪这么唯命是从,周亚迪对她也是信任有加,保险起见,我不能直接从她嘴里套什么话。周亚迪自始至终都没有正式跟我介绍过这个女孩,我想他有他的考虑。不管这女孩是真的派来照顾我,还是派来监视我的,我都只能先接着。

接下来半个来月的时间里,我只能那么躺着任人摆布,没有出过这间病房。

周亚迪每天会来看我一次,总不忘带来一罐补汤,亲自看着那女孩喂我喝完,然后跟我说几句闲话。他的形容越来越憔悴,坐在那里都显得心事重重,离开的时候也是步履匆忙,但每次都不忘叮嘱那个女孩好好照顾我。他看我的眼神中偶尔会露出一丝殷切的希望,又转瞬即逝。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一天上午,医生告诉我可以拄拐下床活动了,兴奋的我在那女孩的帮助下,架起双拐正慢慢地在病房里溜达时,周亚迪来了。他见到站在地上的我,显得比我还高兴,拎着汤煲围着我转了好几圈,扭头问医生:“什么时候能痊愈?”

医生上下打量着我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稍微大幅度地活动了下身体,只觉得体内像是有几股筋揪着似的,动作一大就撕扯着疼。我说:“有点儿使不上劲儿,动作不能大,这么走没问题。”

医生对周亚迪说:“再有十多天差不多了。”又转头对我说:“你这次伤得很重,仗着你年轻,底子好,基本上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可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好了,加上你头部的伤得慢慢恢复,所以……不过你还年轻,注意调养,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隐约觉得这医生的话里隐藏了什么,赶忙追问了一句:“大夫,有话您直说。”

医生想了想,说:“一般的骨折没什么大碍,你最重的伤在内脏。如果是一般人,在家里慢慢调养总会养好。但你应该很清楚你的情况特殊,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也有限,我的意思是,以后要悠着点儿。”

我还是没有听懂,或者不愿意听懂他的话,我宁愿他简单地告诉我实情。医生和周亚迪点了点头就朝外走去,我伸手想要拦他,却被那个女孩扶住。她冲我慢慢地摇摇头,示意我别激动。

周亚迪上前搭着我的肩膀说:“秦川,这都是我欠你的,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我带你去日本,去美国,看最好的医生,你放心。”

我随口说:“我宁愿去中国。”

周亚迪想了想:“没问题,我会安排。”他把手里的汤煲递给那女孩说:“我去和医生聊聊。”说到这儿,他一拍脑门对我说,“我是不是没给你介绍过她?”

我转头见那女孩正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周亚迪说:“怪我,她叫苏莉亚。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她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有她照顾你我放心,你有什么需求直接跟她讲。”周亚迪像一个父亲似的笑着摸摸苏莉亚的头顶,说:“我先走了。”

看着周亚迪走出病房,我默默地念了一次:“苏莉亚。”

苏莉亚笑着冲我点点头,我问:“这是哪里的名字?”

她也不会说话,只是笑着将我扶到床上,盛出一碗汤来,一手拿碗一手拿着汤匙准备喂我。我说:“我自己来吧。”不等她反应,我就接过汤碗一口倒进嘴里。

那天,除了身上的伤以外,我的嘴里又多了几个泡,烫的。

我很想知道周亚迪跟医生谈话的结果,直到晚上他也没来,这让我很抓狂。如果我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在如此复杂的情势下,就算周亚迪再信任我,我也很难有所作为。这些天里,我总会被一些或惊险或悲伤的梦惊醒。来之前所做的那些心理准备,全都被残酷的现实打得支离破碎。

干净整洁的床,松软没有异味的棉被,阳光明媚、鸟儿叽叽喳喳在窗外鸣叫的早晨,是那么地不真实,好像是一种过分的奢靡。我像是一个瘾君子,依靠毒品在幻境中挥霍着自己的生命。渐渐地,我似乎适应了这里的一切,适应了清晨被牛奶的醇香味和悦耳的鸟鸣唤醒,适应了阳光温暖地照在我的脸上,适应了一睁眼就看到苏莉亚的笑脸。这一切让我再一次有意无意地逃避着自己真实的身份,好想就这么一天接一天地无所事事地过下去。

我开始隐隐地回避起记忆中一些人和片段,我好希望程建邦对着奄奄一息的我敬礼的那一幕,只是出现在某次噩梦中的场景而已。每当我独自在病房中发呆时,每一点细微的响动,我都担心是程建邦悄然来访。就算是知道自己已经能够丢开双拐自由地活动了,我还是不愿离开这间病房,我好怕外面的世界,好怕外面的那些人和事。我知道自己像极了一只缩头乌龟,但我宁愿被所有人,包括被自己唾弃,也不想走出这间屋子的门。

又是一个清晨,睁开眼,我盯着窗户边树叶上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的露珠,心里突然隐隐地痛,好像自己和那露珠一样见不得阳光,只要暴露在阳光下,就逃不过消逝的宿命。

我正发着呆胡思乱想,几声刻意的、轻巧的脚步声传入我的耳朵。我的心跟着悬了起来,随着那步步临近的脚步声的节奏跳动。我脸冲着门口眯着眼睛等候来人。

不一会儿,就看到苏莉亚端着早餐蹑手蹑脚地进了门。

我睁开眼说:“早。”

她吓了一跳,瞪着圆圆的眼睛随即笑了,指了指我,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大意是说她以为我在睡觉,怕吵醒我才故意放轻动作的。

我说:“我刚醒。”

吃完早餐,我正准备躺下,她拽着我,指了指外面,示意我出去走走。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面,想了想说:“迪哥应该马上就过来了,我们出去了,他来看不到我们,不太好。”

她笑着比画道:是迪哥让我来带你出去走走的。

从前,不论晚上睡在哪里,我都会把外面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才会安心。可这一次,我对这间屋子外的认知度几乎为零,而我一点儿也不想伸出脖子看看,宁愿欺骗自己这里固若金汤。我绷紧身体的每个部位暗自使了使劲儿,身体的确没什么问题了。我知道我瞒不了她,她和周亚迪对我伤势的了解要胜过我自己。

我找不到什么不出去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磨蹭着下床。刚要迈步,我看到身上穿的衣服,心生一计,拽了拽身上的睡衣对她摇头皱眉。她笑着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袋子来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套便装。她将那沓衣服摆在床上,退出屋外将门关好。

看着床上那沓衣服,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我竟然懦弱成了这般德行?

换好衣服,我走出病房,低着头跟在苏莉亚身后,竹制的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地面上的落叶和杂草。我真不知道这样一栋看似弱不禁风的竹楼到底给了我怎样的安全感,竟然让我不愿走出去。

一出门,强烈的阳光照得我眼睛生疼,我别过脸,闭着眼,把脸躲在自己用来遮阳的手后面,不知道是怕看到刺眼的强光,还是怕面对外面的世界,又或者,我怕被认得我的脸的人看到。苏莉亚引着我走到一辆越野车旁边,车窗开着,车内坐着一个人,逆着强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那人递给我一副墨镜,我抓过墨镜戴上才看清正是周亚迪。他的一个手下坐在副驾上,开车的司机看上去五大三粗,对我笑着点点头。

我上车坐到周亚迪旁边,苏莉亚也上了车将门关好,车子启动朝前驶去。不等我说话,周亚迪说:“出来走走,对你身体的复原有好处。”

我点点头没有吭声。

他又说:“现在是最好的时节。”

我敷衍着说:“嗯,一年之计在于春。”

周亚迪呵呵一笑,说:“这里可不是,这个时节可是这里收获的季节。”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说:“收获什么?”

他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扭头看苏莉亚,她也只是笑。

车子减了速,司机一个劲儿地按喇叭。我朝前一看才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寨子,车正行驶在一条杂乱的街道上,街道两旁到处是叫卖的摊贩。突然看到这么多人,我一下子觉得有些紧张,不自觉地紧紧贴在椅背上,握紧双拳紧张地看着车外经过的每个人。现在,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敌人,我连我自己到底得罪了多大的势力、闯了多大的祸都不是很清楚。

有人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猛地转过头,苏莉亚看着我紧握的拳头,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试着放松了呼吸和紧握的双拳,咽了口唾沫说:“怎么这么多人?我以为山上没什么人呢。”

周亚迪说:“这是个寨子,附近的农民都来这里做点儿买卖,所以人多点儿,不过你放心,没有一个外来的人。”

透过车窗大概看了一眼这个寨子,的确不大。我说:“每个人你都认识?”

周亚迪点点头。

我又问:“那来了外人又怎么样?”

周亚迪转头看着我反问道:“你说呢?”

我和他都戴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但能感觉到丝丝寒意。

转眼车子驶出寨子,在一条颠簸的盘山路上缓缓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刚一下山,眼前豁然开朗。周亚迪摇下车窗,空气中满是清甜的气息,放眼望去,田野上是一片壮观的花海。

我仔细一看,发现这并不是野花,而是人工种植的,田埂间还能看到劳作的农民。花色虽然单调,只是红白相间,在明媚的阳光下开得铺天盖地,让这山谷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妖娆。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我在资料中看到的罂粟花吗?

周亚迪望着窗外问道:“漂亮吗?”

我的确被震撼了,木讷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说:“今年有点儿晚了,往年这个时候已经该收了,不过收的时候可就没这么漂亮了,呵呵。”

我呆呆地看着这大片美艳的罂粟花田,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它和毒品联系起来。不多时,车子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旁停了下来。我跟着其他人一起下了车。周亚迪的两个手下先一步走到那间茅草屋门口,弓着身子朝里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冲着我们点点头。

刚走到那茅草屋跟前,迎面而来一股又酸又呛的气味。我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苏莉亚站在一旁捂着嘴笑。我低头弯腰跟着周亚迪钻进那扇窄小的屋门,眼前黑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心中有些不安,赶忙又退了出来。苏莉亚诧异地站在门口看着我,我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苏莉亚指指我,用双手在自己眼前比画了一个眼镜的形状,又捂嘴笑了。我才想起我没有摘墨镜。

再次踏进那间茅草屋,我还是花了点儿时间适应,才勉强看得清。屋里有张简陋的竹榻,上面躺着一个人,榻前有一张破旧得分不出材质和颜色的小桌,点着一盏油灯。那人手里托着一杆烟枪,一边抽一边用一根小棍摆弄着烟枪。我之前闻到的那酸呛的气味就是从那杆烟枪里散出来的。

竹榻上那人似乎对一次进来这么多人根本不在意,专心地抽着烟。我凑近了几步一看,再一次惊在那里: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容姣好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目光呆滞,几乎就是一个美女。

我扭头看了看周亚迪。他冲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个手下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跟那小姑娘说了几句话。那小姑娘像是没听到一样,专心地抽着她的烟。周亚迪的手下无奈地清了清嗓子,把那几句话重复了几次。那小姑娘的眼珠微微转了一下,慢慢地扭头看向我们,突然张大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有点儿担心那个哈欠会将她的嘴巴撕裂。

她发了一会儿呆,胳膊肘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从身上抓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丢到地上。我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什么,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居然出溜一下从我的两脚之间钻了过去。我吓得大叫一声“我靠”蹦了老高,头顶差点儿碰到低矮的屋顶。

原来是只老鼠。

苏莉亚和周亚迪都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巴看着惊魂未定的我。我有些尴尬,搔搔头发说:“吓我一跳,我他妈的还以为是*呢。”

那女孩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正要说什么又停了下来,指了指门外。(未完待续)